第9章 金玉台下

柳相歌再次苏醒,仍旧是那间房间。

他坐在椅子,一手拿着汤匙一手拿着药碗,他用汤匙慢慢搅拌。汤药随着搅拌热气慢慢上升,柳相歌眼前隔着一层水雾。

他停下动作,将手拿出,看了看手掌。

手掌粗糙,上面有着厚厚一层茧,显然是长期干苦力活才有的。柳相歌猜测,这次他的身体年龄要比之前大。

随着一次次昏迷苏醒,柳相歌也逐渐有了猜测,他像是进入过去的幻境中。现在他用的身体,是他的又不是他的。准确来说,是前世的他。

他梦到了他的前世,也进入到了他前世的幻境中。毫无疑问,问心奴是他梦里那个唱戏人。只是,他和他的关系是怎样的?他的爹爹和娘亲呢?

众多思绪纷扰,柳相歌扶额长叹。

忽地,听到床上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柳相歌看过去,就见床上赫然躺着的是问心奴!只是他双手双脚被红绳舒服。眼睛的位置也用纱布包裹。此时的他躺在床上,颇有些活色生香任人为所欲为之色。

柳相歌大惊,急忙过去,就在他要碰上问心奴的那刻,问心奴开口:“滚!别碰我。”

柳相歌讷讷应道,收回了手,他道:“问心奴,你这是怎么了?”

问心奴勾起一个轻蔑的笑:“你还问我怎么了?不是你将我捆起来的吗?嗯?你不记得了吗?柯想想?”

柳相歌摸了摸鼻子道:“我这就给你松绑。”

“我说了!滚!别碰我。”

“为什么?”柳相歌疑惑问道。

“呵呵。当然是我嫌你,脏了。”脏字被问心奴咬得极重,他即便躺在床上身上那份桀骜、尖锐也是掩饰不住的。

柳相歌心痛至极,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你嫌我脏?哈哈,你嫌我脏?是了,你的心上人如天边皎月,我等污泥配不上你。你就嫌我脏也是应该的!”

问心奴紧咬嘴唇,一言不发。

柳相歌脱口而出后也一时无言。他坐在刚才的座位上,回想刚才那一幕,顿觉心脏绞痛,他努力平息着身上的怒意和来自心脏的痛楚。

坐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室内相顾无言的寂静,柳相歌推门而出,他看了候在问外的侍女。

那人机灵道:“大人有何吩咐?”

柳相歌微微点头,犹豫下,还是道:“里面那人,你好好照顾他。容不得半点闪失。不然唯你是问。”

“是。大人。”

柳相歌不知眼下的情况到底是怎样,一路上来往的人看到他要么面露惊惧之色要么瑟瑟发抖不敢直视。

柳相歌只觉无聊至极,他沿着之前幻境中那小厮带他来的路走到台下。

台上还是那一出寡妇和汉子的戏码,原本的女角倒换了一人。

柳相歌百无聊赖看着台上,一时无言。

忽地,他肩膀被拍,他顺着方向看过去,是一陌生男子。不过他倒是和柳相歌很熟稔,不由分说坐在柳相歌身边,他道:“想想,我还想要去里面找你来着。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你。真是巧了这不是。”

他抬头一看台上的戏,见女角换了一人,随即撇嘴道:“自从问心奴死了。这《落霞戏》倒不比得之前了。”

原来这戏就是《落霞戏》了。柳相歌心道。

不过,“死了?问心奴吗?”柳相歌疑惑问道。

他心道:是假的。他没有死。这人怎么会这样说?这个时间节点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当然。”那人奇怪地看了柳相歌一眼,随后想到什么他道,“当初还是你亲口告诉我的。甚至他停灵、下葬那一样不是你亲手操办的。我知道你自你父母死后就把他视作亲人。一时悲痛不愿承认他已经死了倒也不奇怪。”

柳相歌越听越觉得古怪,他刚想再继续问下去就听到台上传来一句——“红线寄相思,青鸟传情谊,重峰连云不可断。”

他当即朝台上看过去,就见女角独自站在台上,手上拿着一封婚帖,其面容悲戚,泪盈于眶,“郎君,你被迫娶妻,受那父母、媒人、兄弟相劝。可是我们之间的情不可磨灭。妾身将如那芦苇,会一直等着你的!”

柳相歌顿了顿,他问:“若是你心爱之人被迫娶妻,不,是被迫嫁人。你该作何反应?”

“哦?想想你有了心上人了?”那人笑着摇头,“若我的心上人嫁人,我一定会尊重祝福她。”

“若是被迫呢?”

“欸,这被迫二字问得好。若是她被迫,我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会为她搏出一条通天自由路。”

柳相歌露出笑意,他道:“你这想法倒是好。”

“那想想你呢?”

柳相歌摇头,又问道:“若有一人恨你,你当如何?”

“恨我?想想,你今日这般倒与往日不同。”那人嘟囔一句,又道:“算了。不想了。根本没这个人。”

“都说是若了。如果,如果有人恨你。”

“你就非要得到一个答案吗?”

柳相歌肯定的点头,“一定。”

那人无奈道:“好吧好吧。如果有人恨我入骨,我会杀了他。”

“为何?”柳相歌有些吃惊。

“自然是他恨我。”

“恨,就一定要杀吗?”

“自然。想想,你也该知道我们得到今日这般地位得罪了不少人。恨一个人,分两种情况,有缘由的恨,无缘由的恨。前一种杀之,是因为怕报复。后一种杀之,是怕小人作祟。”那人笑了笑,“把他们都杀了就好了,这样就没有恨我的人了。那想想呢?你要如何做呢?这次就不要搪塞过去。”

柳相歌脊背一凉,他答道:“我会……”

我会怎么样?

柳相歌还没有想清楚就再次陷入黑暗,他一醒来就看见面前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青年,那人道:“客人醒来了?方才可有解出你的困惑?”

柳相歌疲惫至极,他无力答道:“已经解了。多少钱,我付给你。”

“欸。客人,我看你眼熟,这一单便送你罢。”

柳相歌方欲说些什么,就被一旁的章呈风拉到一边,他不解道:“章公子为何拉我到这里?你不是还要卜算吗?”

章呈风解释:“我与小道长甚是投缘。我看小道长脸色不好,与其再与那摊主一番推脱。不如我带着小道长早日去找个地方休息。”

“那你……”

眼见柳相歌还是想说些什么,章呈风拉过他立马道:“走罢。小道长。那摊主的卜算方法虽说怪异,机会难得。但是我这人对这类法术倒是不感兴趣。看个鲜就是了。”

听到章呈风的解释,柳相歌可有不可有地点头,一路上无精打采的,倒是让身边的章呈风有些心焦。

章呈风拉过柳相歌,将他引到一摊位上,他道:“小道长,且坐下休息吧。这家鬼面味道不错。待会你可以试试。”

听到章呈风这般介绍,柳相歌被勾起些许兴致,他好奇道:“这面为何叫鬼面?是鬼魂能够吃的吗?”

章呈风不急着解释,他笑着点了两碗鬼面,看到柳相歌被勾起好奇心后才不急不慢地解释:“正是。以前鬼门大开,众鬼趁着此刻法力强盛会跑到百姓家中为非作歹。时间一长,那些百姓就都叫苦不迭。于是有一妇人站出来说,她因缘际会头天晚上在家中做了一碗面还没来得及吃,次日又因惧怕鬼来临将这碗面抛之脑后。她胆战心惊度过那日,却发觉那日家中竟然无鬼来临。她原先以为是靠自己运气躲过一劫。来到厨房这才发现那碗只剩下一半的面,那妇人才恍然不是自己幸运,是这碗面的原因。于是那会家家户户都效仿做了同样的面。此后,中元那日再不曾发生百鬼吃人的事情。”

柳相歌听到后笑道:“章公子果真才华横溢。竟然不动声色间编撰了一个民间故事。”

他笑容未脱稚气。

章呈风会心一笑,“博得小道长欢心就好。”

等面上来后柳相歌这才发现这面条颜色倒也寻常面不一样,它是绿色的,倒也与鬼面这个名称相符。

柳相歌尝了一口,发觉味道不错,有些惊喜地看向章呈风。

章呈风折扇掩住下半张脸,眉眼弯起,“小道长,这面不错吧?”

柳相歌点头,一扫之前的郁色。

待吃完后他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寒解子的声音,寒解子遥遥喊道:“徒儿?徒儿!”

柳相歌听到后,犹豫地看向章呈风。

“去吧,小道长。今夜与小道长相谈甚欢。就不耽误小道长了。这面是我请你的。小道长,再会。”

柳相歌点头,拱手道:“多谢章公子款待,后会有期。”

章呈风就这样看着柳相歌消失在视野里,待他一消失,章呈风脸上的笑意就不再真切了。他将折扇放下,看着刚才出现的青年,青年被绳子束着,跪在章呈风面前,倒是不卑不亢,此人便是那卜算摊的摊主,章呈风用折扇一把挑落青年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清润温和的脸,章呈风没有什么欣赏的心情,他笑道:“嗯?不妨说说你让他梦到了什么?”

那青年怒目而视:“问心奴,你这样哄他骗他又要到几时?他总会想起来的。”

“不说是吗?”章呈风将手放在那人的脖颈,然后缓缓加重力道,“你不说我也能查到。告诉余嵬,不要偷偷搞小动作。我看在夫君的面上这一次不跟他计较。若是下一次,我可没有这么好说话。”

那人气息已绝,方才跪的地方落了个木偶人。

一黑袍人自阴影中走出,跪在章呈风面前。

章呈风蹙眉道:“去查查夫君刚才做的什么梦。”

那黑袍人道:“若是大人想起了呢?”

章呈风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有决断:“那就不要让他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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