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乌倾辞再清醒过来,眼前是一片黑暗。
他努力睁大眼,依旧看不见一点光亮。
乌倾辞撑着起来,摸索四周的环境。
这是个很小的房间,他站再墙角摸着墙走了七八步便到了墙那边。
妖鬼踢他那一脚很重,乌倾辞一直都没缓过来。
他扶着墙缓缓蹲下,眼前一阵恍惚。
乌倾辞忍不住低声啜泣。
明明不该这样的。
为什么要从扬州离开?父亲去哪里了,爹为什么要送自己走……
乌倾辞眼泪不住往下滚,哭声也愈发大。
他才十岁,便已经历大起大落。
前六年有慈爱的双亲、温柔的姐姐,还有阿玉……
那时真是从不知孤苦为何物。
可如今突遭变故,父亲不知去向,自己也与爹阿姐长久分离。
好在少柏和苍钰还能照顾阿辛并不消他惦念。
只是阿玉如何了?
他最后瞧见的是妖鬼扼住他的脖子。
那个隐先生有没有去救他?
心思太多,又很累,哭着哭着他便昏昏睡去。
他不知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再醒来时乌倾辞觉得自己大概是发烧了,浑身烫的厉害也提不起力气。
他躺在冷硬的地板上,头脑昏沉得厉害。
原本上次大病过后也没能好好养着,身子已经留了亏空,这次更比上次难受。
长久的煎熬后,小屋的门被推开。
外面也不很光亮,但也强于屋里,有光线照进来。
乌倾辞勉强睁眼,只看见一道并不很清晰的人影。
他走到乌倾辞前立定,低着头看他。
他脸色很不好,看着病得厉害。
妖鬼歪歪头,也看不出他有什么不一样的。
弯腰抱起他,触及他皮肤时才知道他身上烫的多厉害。
妖鬼蹙眉,旋即也宽了心。
他担心什么?反正主人能治好他。
抱着他下到占星楼地下一层,隐先生已经准备好了。
这里墙上挂着十几盏长明灯。
在冶丘来说,隐先生要什么样的好东西都能拿到,这十几盏长明灯便是顶好的,光亮炽热也不生烟。
隐先生瞥了他们一眼,放下手里闪亮的柳叶刀。
他指着两张床上的一张中说:“把他放在这里,你躺在另一张上面。”
“他病了。”妖鬼说,“你不先把他治好吗?”
隐先生眼皮微抬:“没必要。”
妖鬼也不多言,听他的话将乌倾辞放在那张潮湿发霉的木床上,自己则躺在距他三步远并排的另一张床上。
乌倾辞意识已经很模糊了,浑身轻飘飘的。
知晓他没有反抗的能力,隐先生也不理会他自顾自翻找那些闪亮的刀具。
眼神转向乌倾辞,打量他片刻后皱了皱眉。
乌倾辞年岁还小,也生的瘦弱,估计得好几十次才行。
隐先生有一个执念,他想创造一个万人屠。在双子座时有太多条条框框限制,也没什么人给他练手。
但现在来了冶丘还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等回了双子座,先拿林家开刀!
像隐先生所谓的万人屠,便是一人可破百万军。
为此目标,他努力了百年。
也就是近一二十年才创造出如今的妖鬼。
在创造出他之前,也有很多失败品,失败品很少有活下来的,独独最初那个活下来了。
只是也仅仅是活下来了。
如今的妖鬼虽完美,却有一个致命缺陷——他太过鲁莽愚笨,总是以隐先生都想不到的方式把自己搞死了。
他创造出的妖鬼除却最初那位,都是傻的出奇又离谱。
浪费他的珍藏倒是其次,主要是万一哪次隐先生没来得及赶去救他百年心血便付之东流。
虽说他现在已经能很熟练地创造一个妖鬼或者将正常人改造成妖鬼,可那之前被他浪费的珍藏算什么?
难道不算为一个完美的万人屠铺路吗?
所以,隐先生是不允许自己停在这一步的。
在隐先生看来,能将妖鬼改造的完美是最好,不能的话退而求其次改造乌倾辞也是好的。
妖鬼已经很完美了,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死。
隐先生便想用乌倾辞的血肉换给妖鬼。
他知道,乌倾辞是九尾狐。他想尝试着用他的血肉换给妖鬼,许也能让他有九命。
虽然他可救妖鬼千千万万次,但他太想造出一个万人屠了,所以想把最好的都给他。
最强壮的身体、最好看的脸以及永生。
隐先生解开他的衣衫,食指在他腹部画着圈,眼睛看得却是他的脸。
乌玄翊生的惊为天人,长昭也还凑合,也不知道乌倾辞会长成什么样子。
小孩子只要眼睛大一点皮肤白一点瞧着都是好看的,所以隐先生也不敢断言乌倾辞以后会长得很好看。
但是只要按着乌玄翊长,想来也不差。
他眼神下移到乌倾辞腹部,不自觉叹了口气,寻了半天也没找到下刀的地方。
乌倾辞还是个孩子,妖鬼却已然是成年男子身形,要用他身上的血肉换掉妖鬼一身血肉,自然是不易。
他抬起乌倾辞一条胳膊,刀尖对准乌倾辞胳膊里侧肉较多的地方。
噗嗤——
尖刀入肉,鲜血迸溅。
“啊——”
感受到疼,乌倾猛地惊醒,他下意识往回抽自己的手,却被隐先生攥的死紧。
隐先生并不理会他的挣扎,一手死死攥着他的胳膊另一手又往下压了几分。
乌倾辞此刻对痛感知很弱,但只是看着自己身上汩汩流出的鲜血便能吓得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滚。
偏生又挣扎不开。
“不要动。”隐先生阴恻恻开口,“你父亲也曾说过把你送给我。”
乌倾辞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只拼命挣扎。
虽然与隐先生比起来,乌倾辞的挣扎无异于蚍蜉撼树,也足够让他烦的了。
隐先生随手一挥,乌倾辞便如同被什么东西绑住一般动弹不得只能任他摆布。
胳膊、脊背、大腿、小腿……
乌倾辞几次昏厥,又几次疼醒。
听着刀剐过骨头的咔咔声,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骨缝在细细战栗。
最初的疼痛过去后,乌倾辞觉得自己许是麻木了,只能听见这些让人胆寒的声音,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隐先生却知道,并不是的。
他眼神时不时掠过方才从乌倾辞身上脱离的白色狐尾。
他已经死了。
隐先生觉得自己真是恶毒中还带着良善,知晓乌倾辞此刻不会疼,便尽可能从他身上多放一滴血、多割一块肉。
看着乌倾辞身上多处露出的白骨,觉得差不多了。
他笑着吹了个口哨:“荀珏。”
黑暗中便传出一声低沉嘶哑的古怪吼叫,算是给他的回应。
紧接着黑暗里爬出一个四肢着地、类似人类的东西。
它算是妖鬼的前辈,一个失败到不能再失败的东西。
唯一一点成功之处是它有人类的谨慎与思维,这是后来的试验品都所不具备的。
因为是隐先生第一次万人屠的尝试,他给它取了名字,他叫荀珏。
只可惜是第一次,很是失败。
身不似人形,口不能语人言,一无是处。
后来隐先生也不给他们取名字了,只是叫妖鬼。
荀珏是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失败品,但他只是带在身边,连阿玉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想起阿玉,隐先生脸上明显不好看了。
罢了罢了,如此不听话就当自己没这个徒弟,他死了就死了!
本来心情还不错,一想起阿玉心思又转的阴沉。
随手拈了一块碎肉抛给它:“把他带到池子里泡着。”
荀珏双手捧起那块碎肉混着地上泥土迫不及待塞进嘴里,自它喉间逸出嗬嗬的声音,听着很是骇人。
吃完那一小块肉,荀珏意犹未尽般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并不动,只是抬眼看着隐先生。
隐先生抬腿一脚踢在它肩头上将它掀翻在地:“给你脸了?!”
比起妖鬼,它实在是太弱了,莫说万人屠,便是百十个孩童就能将他打倒。
像它一样的失败品太多了,像妖鬼那样的却只有一个。
做出一个妖鬼很不容易,隐先生才会格外珍视,二十多年都未曾动过放弃的念头。
被踢翻在地的那位挣扎两下,翻过来了,这次没再去烦隐先生,乖驯地去处理乌倾辞了。
它站不起来,只能四肢着地爬着走。因为只能这样走,只能叼着乌倾辞的衣领拖着他走。
隐先生不给它,它可以自己偷偷咬一口……
一小口,他不会发现的……
这么想着,它停下了。
回头看了一眼隐先生,见他专注于妖鬼便放下心。
放下乌倾辞,小心翼翼舔了一下他的胳膊,舌尖一卷血珠便滚入他的喉间。
舒爽满足的嗬嗬自它喉间逸出,它眯了眯眼,朝乌倾辞亮出青白的獠牙。
“你要是敢碰乌倾辞,我现在就把你杀了给他吃。”
那个“他”指的就是妖鬼。
荀珏瑟缩一下,终是恐惧战胜了本能,拖着乌倾辞接着往下下。
下面一层是一个很大的药池,是隐先生为他们调配好的。
这个药池荀珏并不陌生,他也用过。
对于乌倾辞说只需泡个三五天血肉便能再长回来,对妖鬼来说则是能将乌倾辞的血肉彻底变成它自己的。
荀珏将乌倾辞放入池子里,并未离开,只是匿于黑暗里。
也没多久乌倾辞便醒了,也不知是那一根狐尾的原因还是药池的原因,乌倾辞身上感受不到疼痛。
只是心内愈发茫然。
他抬手,看着自己血肉模糊、露出白骨的手,神情中并无惧怕,只是茫然。
这里不似他先前待的那件屋子那般昏暗,墙上燃着壁灯,却不很光亮,火苗只入枣儿那般大。
乌倾辞四下打量这处,在墙角看见了荀珏。
荀珏是脸对着墙蹲着的,看不见乌倾辞的目光,也不知道乌倾辞在看他。
看他许久,乌倾辞才开口:“你是何人?”
荀珏身子动了动,他扭头看乌倾辞,脸上没什么表情。
最开始创造他时,隐先生也是将最好的都给了他,他那张脸很是俊俏,加之他有人的思维,看着也不恐怖。
荀珏张张口,发不出什么声音。
看来他不会说话。
乌倾辞垂下眼睑,看着黑乎乎的水面。
许是受到隐先生做了什么,乌倾辞根本没办法思考。
他甚至都想不到要去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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