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长昭道:“小七,我们得离开冶丘一段时间。我们没办法给他们名分,我怕隐先生会对我们孩子不利。”
冶丘有位云游四方的诡医,那诡医自何处来连长昭也推算不出来。只是冶丘几百年前的史书上,便有这位诡医的记载。
显而易见,他不是人类。
但冶丘权贵却都心照不宣地不谈关于他的一切。
他能将人改造成半人半怪的东西,因此被皇帝奉为座上宾。
无人敢议论他。
经他改造的人不会疼不会流血,只是当权者手里一柄开疆拓土的利剑。
改造过程自是异常痛苦,能熬过来的人寥寥无几,迄今为止三百五十二年,要说成功的一人都没有。
最主要是寿命太短、不过三五年而已。
“嗯,关于他你知道多少。”乌玄翊在长昭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问他。
“我不知道。”长昭摇摇头,“他不是人,也不是什么妖鬼,更不是神。看着不属六道,许是黄泉路逃逸的亡魂,六道无名。”
关于他的事乌玄翊不想了解,他不想和那种人扯上什么关系,便换了个话题。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我们父子?”
“我明日回冶丘,随便编个理由说送你去扬州你必死,想必他会愿意送你去养胎的。”
听上去怪怪的,乌玄翊有些别扭地在长昭怀里扭了几下:“怪怪的……但你挑的地方还怪好的。”
扬州远离冶丘,甚至都出了辰国。
而且清净、幽雅,适合养胎,也适合养老。
长昭在扬州有一间二进的院子,先前乌玄翊随口说了句以后想在扬州长住。
“我们以后住在那里也养老好……”
话音刚落,乌玄翊沉默了。
长昭是神,他是人。
相伴就很难,他怎么还要奢望长相厮守?
长昭不知道他怎么就忽然安静了,还以为是有孕性格就是如此,便将他抱的更紧:“你要是喜欢,我们日后便常住扬州。”
乌玄翊闷闷应了声:“嗯。”
“外头风大,回去吧。”
长昭抚摸他脊背。
他身材修长却单薄,蝶翼般的睫毛垂在眼睑下,掩饰掉眸中所有情绪。
“怎么了,不开心?”
长昭有些担忧,他莫不是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也是,小七是男子。有几个男子心甘情愿为别的男人生子?
“小七,你不想要他吗?不想要我们就不要了。”他有些懊悔又有些心疼地抱起他往屋内去。
“不是,只是……”乌玄翊不是一个能藏住心里话的人,尤其是在长昭面前。更何况,哪怕不想面对,这也是事实。
事实就是他会老、会死,而长昭永生不灭。
他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生下来也好,我死后也有人陪着你嘛。”
“你……”长昭俊美的脸上划过一丝错愕,旋即他笑了笑,“你不知道吗?”
什么?
乌玄翊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什么?”
“我还以为你知道,一直没告诉你。你以为你是凡人么?”长昭低头亲吻他额角。
竹帘拂过乌玄翊的脸,他太过惊讶呆滞了好一阵子,穿过竹帘连眼睛都忘记闭上。很久才缓过劲儿来,他的意思就是……
“你喝多了或者睡得太死就会露出耳朵尾巴,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耳朵、尾巴……
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再说了,长昭是不是傻?他自己都说了喝多了、睡死了,那自己怎么可能察觉得到?
他将乌玄翊放在榻上,轻柔地替他把头发拢到脑后。他的动作温柔得像春风拂柳。乌玄翊感觉自己浑身热得厉害,仿佛被丢进火炉中炙烤。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伸出双臂环绕住长昭颈项,仰头亲吻他的唇瓣。
骤然被他吻上,长昭先是一惊,旋即开始回吻乌玄翊。
乌玄翊却是猛地推开他,颐指气使地说:“你现在就回冶丘,我明天就要去扬州!”
长昭一怔,随即有些哭笑不得,他伸手抚摸他清俊的眉目,柔声道:“真是的……我去了,照顾好自己。”
长昭离开后,乌玄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许是孕期嗜睡,他再睁眼四周便是黑魆魆一片。
乌玄翊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
本想接着睡,却忽然感觉腹内轻微震荡一下。
吓得他下巴差点脱臼。
不是?才几个月啊?就有胎动了?!
这是胎动吗?是不是自己吃坏了东西肚子不舒服?
乌玄翊撑着起来,温热的手掌覆住微凉的小腹,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还没有孕肚,但却有很明显的妊娠反应。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长昭,你个混蛋……”
他身上并不冷,唯独小腹冰凉。
虽无不适感,但乌玄翊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他起身要去厨房灌个汤婆子捂肚子,顺便要了碗热汤面。
吃了汤面,腹内也暖和了不少。
一时睡意无了,乌玄翊抱着汤婆子坐在榻上。
他打开窗子探出半个身子,望着天边皓月。
想长昭了……
也不知多久,乌玄翊打了个呵欠。
嗯,睡吧。
他侧躺着,怀里抱着汤婆子弓着身子。
长昭今日回冶丘,明天就能见到皇帝。那后天或者明天他就能到扬州。
自己明天出发,为了肚子里这两个小崽子也不能日夜兼程地赶路,更不能不歇。
那自己也许要两天……或者三天……
他忽然有点生长昭的气,他要是敢去扬州等自己而不是来找自己一起去扬州的话,一定要结结实实打他一顿!
迷迷糊糊睡着,直到日上三竿才起。
怀里汤婆子已经冷掉了,看来长昭没回来。
算算时间他现在应该见到皇帝了,那再过一两个时辰他就能回到占星楼。
他若是有心,瞬息便可到此地。
那便再等他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他没来,自己就去扬州。
他推开卧房门,刺眼的阳光射在他脸上,他忙眯眼抬起一只手遮住脸。
待他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居然扶着肚子。
潜意识里,只要他觉得有危险或者不适,都会第一时间护着腹中两个孩子。
乌玄翊脸上露出笑意,这可是他和长昭的孩子~他有些骄傲地想。
他扶着腰,缓缓往外堂走。
“侯爷起了,吃什么?”
他是乌玄翊的近侍,是长昭捡来的孩子。和乌玄翊一块长大的,本来是给长昭打杂的,后来乌玄翊被送上了战场,长昭便把他给了乌玄翊。
他医术不错,人也是忠心耿耿,救了乌玄翊无数次。
乌玄翊扣住他的肩膀,打量他许久:“等等,梓仪。以后我要是有了儿子,就把你传给他。”
钟梓仪:“……”这话听上去怎么这么怪?难道自己已经被他视为传家宝了么?
“可以,但侯爷您与师父怎会有孩子?”
乌玄翊哼哼笑了两声:“梓仪,我就喜欢你这样。”缺心眼又没脑子,“熬鲫鱼汤,用那个汤煮面。得熬成奶白色。嗯……”他又想了想,“猪肝粥,再来个红糖蒸鸡蛋,少放点糖不爱吃腻的。”
“侯爷,您……坐月子呐?”
不,你家侯爷在养胎。
乌玄翊唇角含笑,不置片语哼笑着离开。
最终长昭也没来这边,乌玄翊也不大气了,只想着赶紧去扬州见长昭。
他没骑马,怕颠着肚子里的孩子。
安排人套了辆马车往扬州去。
一路上游山玩水,边走边玩。
他也不急了,让长昭急去吧,谁叫他不来找自己?
这日行到一片竹林,竹子的清香飘到乌玄翊鼻尖萦绕。
已入了扬州境地。
沁人心脾,乌玄翊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停车,我出去走走。”
乌玄翊撩开轿帘,探出半个身子。
“是,侯爷需要跟着吗?”车夫勒住缰绳停稳后回身问乌玄翊。
“不必,在此候着便好。”
乌玄翊提袍往竹林里走。
他到现在还没有起孕肚,妊娠反应也几乎消失。若不是腹内孩子是长昭的血脉还未出生便能感知外界,甚至能同乌玄翊交流他都怀疑自己可能并没有怀孕。
“爹,我喜欢这里。”脑子里凭空响起一道声音,奶声奶气的。
乌玄翊摸摸小腹:“大宝喜欢?”
“爹小宝也喜欢这里。”
“嗯,爹曾经跟着你们父亲在扬州小住过一段时日。”他眼里流露出一点怀念的神情,“我们一家四口,以后都在这边好么?”
两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一道喊:“好。”
“快入城了,我们不在这边浪费时间了,进城找你们父亲去好不好。”
“昂!”
转身方要走,却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
乌玄翊眉心一凛,他下意识护住肚子,目光骤然望向声音响动之处。
“谁!”
此刻他手无寸铁,肚子里还揣了两个,自是警惕万分。
他死死盯着声音响动之处,慢慢往马车那边退,有些虚张声势:“出来!”
草窠里的人也许是被吓着了,还真的出来了。
是个浑身破烂脏兮的孩子,瞧着也就五六岁的模样。
如今已是深秋,她身上的“衣服”几乎已经不能说是衣服,那简直就是一块破布。如若脱下,怕是再也穿不上了。
她没穿鞋子,怯生生地看着乌玄翊。
眼神里虽是胆怯,但乌玄翊还能从她那双看似干净的眼里看见算计。
其实与其说算计,不如说是太过强烈的渴望。
她想跟自己走?
许是他也将有自己的孩子,看见受苦的小孩又要格外生出几分怜悯。
乌玄翊朝那孩子伸手:“愿不愿意和我走?”
那孩子明显一颤,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过诸多复杂的情绪,是与她年纪不对等的情绪。
“你叫什么名字?”乌玄翊蹲在她面前,朝她伸手,“愿意和我走吗?”
那孩子本想伸手将自己的手放在乌玄翊手里,却在看见自己黑黢黢的手后缩了一下。
她眼巴巴瞧着乌玄翊的手。那双手上虽然有很厚的老茧,但至少还是匀称好看、修长白皙的。
她速度不及乌玄翊快,在她撤回手时握住她的手。
“我叫林书韫。”女孩怯怯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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