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是心烦又是气愤：“好了！”
只这一声，乌倾辞知道自己也该跪了。
“乌清黎你看你干得好事！”他这次是毫不留情，抄起砚台砸破了乌清黎的额角，“朕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
乌倾辞正幸灾乐祸间，皇帝点到他了。
“平安你是如何寻到他的？”
乌倾辞赶紧将巡街时的事说了。
皇帝此刻平静了些：“他母亲死了？”
“是。”
皇帝点点头：“也是少了个麻烦。”
“乌清黎。”
他惶恐应声：“父皇——”
气劲已经过去了皇帝平静很多了：“太子妃尚未有人选，你便敢养外室还弄出个这么大的孩子，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皇帝眼珠转动一圈，最后落在乌倾辞身上。
他咳嗽两声，不尴不尬说：“平安，你先回去吧。”
乌倾辞：“谢陛下。”
他刚要拉着客儿走，皇帝发话：“你走就可以了，他便留下吧。”
什么？！
“陛下？”
客儿悄悄拉住乌倾辞的衣袖在他耳边小声说：“小侯爷您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乌倾辞嘴唇抿成一条线，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的。”
“陛下，臣告退。”
他看见乌清黎狠狠地剜了自己一眼，他倒是觉得没事，自己还是很开心的。
再听到有关乌清黎的消息是在傍晚。
灵曜来到侯府后把后花园收拾出来了，修理的还不错。
今日回来时灵曜和自己说绿梅开了，乌倾辞本身并不是附庸风雅之辈，他对这些东西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也就是陪着他们几个。
晚间，宫内来了个太监宣旨。
乌倾辞总感觉要出事，急急忙忙去了前厅听旨。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兹闻镇远侯乌玄翊之养女林书韫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皇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年逾弱冠，入主东宫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林书韫待字闺中，为成佳人之美，特将许配太子为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宣旨太监满脸堆着笑。
“小侯爷，接旨吧。林姑娘真是好福气，这婚事可是太子殿下求来的！”
乌倾辞额角突突地跳。
长野有些急了，小声提醒：“主子，先接旨！”
乌倾辞也是个没准主意的，便听长野的接了圣旨。
“得了小侯爷，您去和林姑娘讲讲此事吧，咱家回去复命了。”
一行人又都走了。
乌倾辞好半天都说不出话。
长野见了微微叹息：“苍钰，去把林姑娘请下来。”
苍钰去了。
“主子，您过来坐会儿。”他拉着乌倾辞坐下，“您先别急，您急也没用，咱们先拖着等侯爷回来了便好说了。”
“……”他心口起伏半晌。
乌玄翊回不来了……
前线曾寄过一封家书回，“爱子平安亲启”，这是他唯一寄回的家书。
只有那么一句话“平安，爹走了。”。
所以乌倾辞知道乌玄翊不会回来了。
“我去和阿姐说。”乌倾辞轻轻叹息，“她定是不愿意的……”
乌倾辞到林书韫住着的院子时，她正带着两个丫鬟做针线活儿。
见乌倾辞来了他还有点惊讶。倒不是不欢迎乌倾辞，只是外面风言风语传得多了为了避嫌他很少过来。
“平安你怎么来了？快坐！暖雪给小侯爷倒茶！”
乌倾辞瘪了瘪嘴：“阿姐……”
“怎么了？|”
这会儿她也看见乌倾辞手里拿的东西，她虽不识得，但明黄色物件……
很难猜不出来是什么，只是她并未往自己身上想，还当皇帝要乌倾辞做什么难为人的事。
林书韫蹙着眉：“皇帝难为你了么？”
“阿姐，乌清黎要娶你……”乌倾辞将圣旨递给她，接过暖雪递来的茶。
林书韫眉眼间无甚变化，只接过圣旨展开看。
也不知过了过久，林书韫轻轻“嗯”了一声。
她将圣旨递给他：“我知道了，也不消我们准备什么平安你也不用烦心。”她朝乌倾辞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意，“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平安不用为我不平。”
“可是阿姐，乌清黎娶你是要和我置气，他肯定会百般磋磨你的……”乌倾辞吸了吸鼻子，“早知道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林书韫却是摇摇头：“平安，阿姐不是能忍气吞声之辈，他若是对我不好我会告诉你们的。”
乌倾辞觉得很压抑、很难受，他起身告辞：“阿姐我先走了，你好好歇着。”
林书韫点头：“平安也不要想太多了，我没关系的。”
乌倾辞走了，林书韫强撑着的笑意便支撑不住了。
“暖雪、浔纹，将箱子里搁着的嫁衣拿出来吧。”
两位小丫鬟对视一眼，一时拿不准林书韫打的什么主意，也不敢动。
“姑娘，想必过两日宫里便来人给您裁衣了，那衣裳就不用看了吧……”
林书韫摇摇头：“拿来。”
这下子她们两个也不敢耽搁了，赶紧开箱取了嫁衣来。
那一整套衣裳都是林书韫自己裁剪缝制的，甚至是还在扬州时便开始绣那盖头了。
林书韫轻抚盖头上龙凤呈祥的花样。
原本她也是想寻一如意郎君的，绣这喜帕时也同怀春少女般无数次憧憬过未来夫婿是何等模样。
要说她未曾偷偷喜欢过谁是不可能的，他想过和阿玉成婚、想过和隔壁张秀才的儿子成婚、甚至想过和乌倾辞成婚，独独没有想过是乌清黎。
“把火盆移近点。”
这会子浔纹和暖雪知道他要干什么了，一时间二人都不敢动。
依然是暖雪劝她：“姑娘，虽说这衣裳用不着了也没必要烧了啊！毕竟也是您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留着当个念想也好啊！”
林书韫摇摇头，又重复了一遍。
……
林书韫是最好相与的，但是也是最心硬的，她决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如一株蒲苇一般，瞧着柔柔弱弱，实际上却是坚韧不断。
她二人不敢违拗，将火盆移近了些。
林书韫拿了剪刀将鲜红的嫁衣剪碎，投入火盆中。
火舌很快舔舐上来，将衣衫吞没。
“你们出去吧，让我自己静一静……”林书韫扶额，瞧着很是疲惫。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林书韫对乌清黎的印象很不好，最初来到冶丘时，他就百般刁难自己。
虽说是受他母后的胁迫，但从林书韫看来就是乌清黎无缘无故针对自己。
后来自己和爹一起进宫赴宴，见到了乌清黎最脆弱的一面，当时的感觉虽说有些心疼他，更多的还是大快人心。
她从未想过要和乌清黎结发为夫妻的，至少在她眼里，乌清黎不是良配。
屋子里还残留着一点焦臭味，惹得林书韫愈发烦躁。
但即使再烦躁，她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只是烧了嫁衣，第二日看起来便与平时无异了。
其后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乃至宫中派了教习嬷嬷教她礼仪规矩，林书韫也未曾表现出半点异样。
甚至都叫乌倾辞相信林书韫是真的不介意嫁给乌清黎。
礼部选的日子是在四月初九，三个月一晃便过去了。
林书韫出嫁那日侯府虽然四处挂上了红幔，却一点喜气都没有。
虽说林书韫不很聪慧、也不想当着太子妃，但她知道自己是侯府嫁出去去的女子，总不能叫人看了侯府笑话吧？
总算是没出什么错。
她被送到云意殿内，也不知多久才听见脚步声。
屋子里铺着很厚的猩猩绒地毯，走在上面声音是很小的，但林书韫能听见。
她居然是忍不住苦笑一下，心中是说不出的酸涩。
下一刻，掩面的喜帕被挑落。
他面前站着的是脸色很难看的乌清黎。
乌清黎甚至不是用如意将喜帕挑落，他手中攥着喜帕唇抿成一条直线。
“太子殿下。”林书韫垂下眼皮不看乌清黎，起身朝他福了福身。
乌清黎朝她伸手，看着像是像触碰她。
被林书韫很刻意躲开了
……
“林书韫。”他蹙眉，“你很讨厌本宫？”
林书韫没有说话，依旧是垂着眼睫。
乌清黎忽地往后退了一步，也没一会儿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惹得他动了怒，他狠狠丢下喜帕转身就走。
见他走了，林书韫心中也没什么太大波动。
她缓缓走妆镜前取下发间钗环。
暖雪和浔纹是跟着她入宫，这会见林书韫卸了钗环想拦着她但又知晓自己主子是什么脾气知道劝也没用。
倒是东宫里那几个小宫女不知道，急急忙忙劝说他：“太子妃娘娘！万一太子殿下回来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叫他杀了我？我爹是镇远侯他敢如何？”林书韫褪下手腕上的镯子，“暖雪和浔纹留下，其他人出去。”
“……是。”
她自顾自睡了，浑然不顾乌清黎还会不会回来。
所以乌清黎站在门口前，听外面值守的宫女说林书韫已经歇息了，他是震怒的。
赌气之下，他做出一副撇下林书韫的模样在内坊待了一夜。
第二日，太子殿下新婚之夜撇下太子妃在内坊处理了一夜公务的事便不胫而走了。
听到消息后乌倾辞气得不行了，趁着乌清黎上朝将林书韫接回侯府。
方下朝乌清黎侯在东华门的小厮告诉他府里传来消息乌倾辞派人把太子妃接回去了。
乌清黎脸色很难看：“直接去侯府。”
到了侯府，他被长野拦在门外。
“我家小侯爷说了，林姑娘不出家才是最好的，他养林姑娘一辈子。”
这两天乌清黎本就思虑过度，昨夜更是一夜未眠生了一晚上的气，现下又被一个下人这么挤兑，居然是气得呛出一口血。
“殿下！”身边小太监赶紧扶住乌清黎。
他愈发坚信乌倾辞和林书韫定然是互有情谊只是未曾说出口，所以自己娶了林书韫乌倾辞这般！
乌清黎心口剧烈起伏，他看着自己手心里殷红的血块恶狠狠瞪着长野：“本宫说，本宫来接太子妃！”
长野慌了，毕竟人家是太子，真出了什么事也不好收场便放软语气：“殿下，您还是回去吧。”
乌清黎强撑着站直身体，他往里走：“本宫带她走！看谁敢拦！”
其实他来王府见拦着他的人不是乌倾辞就猜测他许是找皇帝告自己的状了，他现在应该先去皇宫，但他的确更想带走林书韫。
没人拦得住乌清黎，他铁了心要带走林书韫谁也拦不住。
长野刚刚把乌清黎气得吐了血，现下他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气闷地跟在他身后在一边不说话。
“长野。”
听闻林书韫喊自己，长野拱手：“太子妃娘娘请讲。”
“等平安回来了叫他不要再生事端了，你要拦住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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