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桂枝香19

次日上朝时,游远从议论纷纷的朝臣口中知道了蒙三等人的结果。蒙三作为北狄奸细要和被收买的侯峰越狱逃亡,被半夜赶来换班的郑大五撞个正着,三人在扭打中持刀互砍,郑大五当场死亡,蒙三和侯峰在逃窜中偶遇云皎、游远,拘捕后因受伤过重而亡。

游远心想原来侯峰也被处死了,看来他那日说领的宝公公的旨应当也是实话,以后不知上京府衙还会不会少两个看门的衙吏,牡丹楼会不会少一个有些胆怯的姑娘,不过这种小人物的消失与否从来都激不起半点波澜就是了。

皇帝厚葬了“英勇”的郑大五,赏赐了截囚有功的云皎和游远,安抚了被刺杀两次的西川王子。西川王子愤慨北狄无耻行径,当庭便签署了合兵抗北的契书,沸沸扬扬的王子遇刺案尘埃落定。

西川王子等人退下时脸上都带着笑意,游远心中也高兴,合兵之事已成,大破北狄指日可待。

上方宝公公尖细的声音响彻大庆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游远悄悄抬眼瞄了一眼左前方的云皎,云皎劲瘦的腰背笔挺,丝毫看不出之前受伤的迹象,应当是伤全好了。

云大人那晚说上朝再见,不知是否要与他见一面?那一会儿下朝走慢些等他罢……

游远的思绪被一个板正的声音打散,身着绿袍的严瑾持笏出列道:“臣有禀奏。”

皇帝道:“禀。”

严瑾躬身陈奏道:“圣上清政明治,前朝无忧,边疆无患。然,圣上之与后,犹日之与月,天不可无月,大庆不可无后。圣上登基以来,中宫空悬,后宫屡有妃嫔壮年去世,为匡正国体,厘清后宫,臣请圣上立后!”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嗡嗡哗乱之声,押班宰执云相不断侧目警示,众臣才逐渐平息议论。

游远也对无后之事有所耳闻,当今皇帝幼年被送到北狄作为质子,先帝去世后,历经艰险从北狄逃出,归国承袭皇位。

归国涉险时遇一女子相救,后携该女子一同返京,封为姚贵妃。本来皇帝也提出要立姚贵妃为后,但群臣因贵妃出身低微,不堪为国母而力谏,因此作罢,但姚贵妃盛宠不衰,其子被立为太子,其父被封为国公,其兄被封为国舅,也就是即将被流放儋州的姚国舅。

十多年来姚贵妃的恩宠有目共睹,其子南宫承祯又是皇帝膝下唯一的子嗣,与太子一脉的大臣多次提出立贵妃为后,均被谏院驳回,不料这次竟是谏院提起立后一事,难免有人心里要开始活络。

果然,大理寺卿潘正出来道:“严司谏所言甚是,国母之事兹事体大,宜早不宜迟。姚贵妃温良贤淑,操持有度,又为太子生母,于大庆延嗣有功,当为国母。”

头发花白的知谏院易松紧接着出来道:“不妥!姚贵妃起于寒微,不可母天下。”

皇帝按了按额头道:“二位爱卿此番争论朕已经听闻不下十回了,莫要再辩。严瑾,今日既然是你启奏此事,那你便说说朕当立何人啊?”

满朝大臣的目光都聚焦在严瑾的嘴上,太子一党目光灼灼巴不得上去替他吐出个姚字,知谏院众人冷脸侧目只待他说出半个姚字就立马割席,礼部尚书严敏大人则满脸急怒,恨不得拿一根家法棍将他乱棍打回家去。

身处风暴中心的严瑾自若道:“圣上清勉,后宫本来稀薄,近年来又多有嫔妃暴毙、幼儿夭亡之事,如今后宫中只姚贵妃、陶淑仪二人,然贵妃寒微,淑仪多病,均不能压后宫害命之邪祟,故臣请圣上广选名门之女,礼聘入宫为后。”

“哗!”此话惊起的波澜就连云相的利眼也再不能压住了,众臣交头接耳,持笏奏言的大臣争先恐后,反对辩驳的理由十条都不带重复,群情激愤地似是从未听过如此荒诞不经之语。

潘正横眉冷对:“姚贵妃与圣上相识于危难之时,十数年来操持后宫,昼夜不辍,更为圣上生下了大庆唯一的子嗣,难道就因为你这无知竖子一言便要向初入宫的妃嫔称妾么?”

一向温文尔雅的陶如海也难得地加入混战道:“陶淑仪出身名门,性情温婉,德才兼俱,不过为奸人所害才身寒体弱,只要冠以后位,远离奸邪,多加调养便能恢复。陶淑仪与圣上青梅竹马,后又入宫伴圣多年,实是不能轻易厌弃啊圣上。”

潘正道:“陶如海!陶淑仪是你家姐,你多加袒护可以,但说她为奸人所害却是空穴来风。你和严司谏刚刚一口一个奸人、邪祟,可是在污蔑构陷?”

陶如海侧目道:“若无奸人,后宫妃子为何多离奇暴毙?若无邪祟,皇嗣为何均幼年夭亡,致使圣上子嗣单薄?”

潘正冷笑道:“那不知陶大人说的奸人是谁?”

陶如海也寸步不让道:“满朝上下均心中有数。”

“够了!”皇帝脸上露出遮挡不住的疲惫,“今日所议乃立后之事,莫言其他。严瑾,朕看你入朝以来孤寒无友,老大无妻,不如先修身齐家,再来谏议国事。”

此话说得有些重,严敏的脸色立时变了,脚步一迈想出来求情。不料严瑾把头一抬,坚毅道:“臣无小家,但有大庆为家,臣有生父,也奉圣上国父,家中无母,故生事端,圣上不宁,臣心不安。臣不怕孤寒,但恐圣上孤寒!”说罢跪下深深叩首。

大庆殿中一片寂静,严敏的抽气声分外清楚,跪着的严瑾,静默的皇帝,似乎没人想开口说话。

忽然,云相发出一声惊呼:“圣上!”

游远闻声抬头,远远地看见圣上疲惫的脸上似乎有一道湿痕,游远心中一惊,看向云相。只见云相一向沉稳的脸上满是慌乱,眼眶泛红道:“圣上,朝中臣子历来妄议无状,圣上不必介怀,还以龙体为重啊!”

严敏再站不住,出来叩首道:“犬子出言无状,引圣上伤心,臣教导无方,请圣上责罚,请圣上责罚,只求圣上莫再伤心,保重龙体。”

群臣均跪地齐呼:“请圣上保重龙体。”

严瑾呼地抬头,看清了皇帝的眼泪,嘴巴一张又想说些什么,云相见状厉声道:“殿前司护卫何在?给我捂住他的嘴,拖出殿去!”

殿角四周出来三个侍卫,一人捂住严瑾嘴巴,两人按住手脚,就要往外拖去。

“且慢。”皇帝接过宝公公递过的锦帕道,“严司谏无错,这些年朕的儿女都活不过四岁,可不正是孤寒之人。”

云相劝慰道:“圣上正值壮年,日子还长,以后定会再有子嗣。”

皇帝淡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严司谏所奏,朕应允。即日起,由礼部主办,从京中名门中采选适龄女子,明年初春礼聘入宫。至于是否立后,届时再议罢。”说完,起身离去。宝公公唱罢“退朝”后也匆匆跟了上去。

一众朝臣起身后面面相觑,有人说道:“自我入朝以来就没见圣上掉过眼泪。”

有人附和:“谁不是呢!这不有人非得戳圣上心窝子嘛。”听完这句,众人都斜眼看着严瑾,表情颇有些愤懑。

潘正揣着手走到严敏旁边道:“严大人,令郎真是不一般,刚入朝堂就搅得天翻地覆。不过闹这么大一出图什么,啊?你家也有千金想进宫当皇后不成?”说完摇摇头,挺着肚子走了。

严敏脸色铁青,对严瑾低喝道:“孽障,还不给我滚回去。”

“慢着。”云相走到严瑾面前。

严敏慌忙拱手道:“云相,犬子初入朝堂,还请……”

云皓抬手打断了严敏的话,对严瑾道:“严司谏,能否移步政事堂一叙?”说完也没打算听回复,径自负手走了。

严敏站在原地踱了两步,糟心地看了一眼儿子,一甩袖也走了,大有撒手不管的架势。

严瑾理理衣襟,正要去追云相,云皎穿着绯红官服路过身旁,状若无意道:“去政事堂,少说话。”

严瑾颔首道:“多谢,不过除了惹圣上伤心,瑾什么都没做错,有何惧?”说完一撩衣摆,梗着脖子就向政事堂去了。

游远顺着出宫的人流,加紧赶了两步,走到云皎身边,挠了挠头,先自己笑了两声,感觉没那么刻意了,才道:“云大人,好巧啊,你也出宫啊。”

云皎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这句废话。

游远干笑两声,又道:“云大人,肩伤如何了,怎么不多修养两天?”

云皎兀自走着,回道:“已无碍了。”

两人沉默地并肩走了半晌,游远又笑着开口道:“云大人,适才严司谏的语气你别介意,他就是这种犟脾气,不过为人还是好的。”

云皎目视前方,漫不经心道:“你和他很熟?”

游远听到云皎回应,赶忙道:“没有没有,只是见过几次,每次见面都有一些波澜,他虽执拗鲁直,但为人坦荡正直,令人钦佩。”说完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不过云大人心地善良、武艺高强、刚毅果敢,是更胜一筹的。”

云皎悠悠道:“原来游大人是喜欢溜须拍马之人。”

游远摆手道:“字字都出自游远真心。”

云皎也不争辩,只径自走着,两人就又沉默地走了一截,眼见就要出前门,到骑马的地方了,游远心中急切,鼓起勇气开口道:“云大人!”

云皎被吓了一跳,停下脚步,拿清亮的眼睛看着他,等待下文。

游远也知道自己唐突,脸一点一点涨红了,搓着手指道:“云大人,今日天气有些炎热,不如,不如我们去……”

“云大人!还好您还没出宫。”远处跑来一个年轻的侍卫。游远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是上次在云府中太子身边的四个侍卫之一。

侍卫跑到近前喘着气道:“太子殿下说近日得了些西川的稀奇玩意儿,邀云大人一起赏玩。”

云皎道:“是殿下召见吗?”

侍卫熟稔地笑道:“哪里有召见那么生分,太子殿下就和以前一样,好久不见您,惦记您了,想邀您一块聚聚。”

云皎拱手道:“既如此,烦请禀太子殿下,云皎今日还有公务处理,改日再亲自拜见殿下。”

侍卫似是没想到云皎会回绝,愣了一下,支吾道:“这……殿下那边……”

云皎拱了拱手,踏步向前门走去。游远看了脸色不好的侍卫一眼,也起身跟上,想着云大人既然有公务处理,应是没时间去喝茶了,下次再找机会约他吧,出了前门就向牵着马匹的福伯走去。

云皎和牵马的王五低语了几句,抬头看向游远道:“游大人,今日天气有些炎热,我离处理公务也还有些时间,不如一起去喝杯茶吧。”

游远猛地回头,撒手扔下刚拿上的缰绳,不敢置信般点头道:“好啊,好啊!”

牵着马匹和福伯一样空跑了一趟的王五抬头看了看天,疑惑道:“今天太阳影儿都见不着,热吗?”

福伯则欣慰地低声道:“老爷,这回对了,要结交就结交云二公子,既不被人说攀附权相,又能背靠云家和太子的大树,高招,高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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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小兔张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