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香31
游远一愣之下脱口而出:“为什么?”
“必定是因为这印章主人太有名,有名到一提到就能猜出前辈的身份。而前辈的身份是个秘密,一旦暴露就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前辈才掩面埋名躲在这深山之中,对吗?”一直安静的云皎突然出声。
女子呵呵笑了几声,说道:“不错。先前不让你们进院便是想放你们生路,但听到这小子姓游,我疑与仇人有关,才引你们进院查问。既然你们与那游老狗没有关系,看在这印章的面子上,我可以放你们走。但若是你们知道了我是谁,却是万万走不得了。”
冷冰冰的月光从窗户泼洒进来,将室内映得一片惨白,烛火在穿堂的夜风中摇摆欲灭,更是平添了几分阴森。女子冷酷的话让游远打了个冷颤,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幽冷黑暗的洞穴里。
这时,云皎清冽的声音兀地响起;“子归,你想知道吗?”
游远反应了一下才领会到这是在同自己说话。
自那次在茶馆闹翻后,这还是云皎第一次叫自己的表字,思及问话的内容,游远心中天人交战,说不想知道那是骗人的,可是……游远暼了一眼阎王似的黑纱女子,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里能用两条性命做交换。
云皎似乎完全没体会到游远的挣扎,兀自说道:“你想知道便问。”
游远自是不敢问,女子也像看好戏似的并不出声,静静看着云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云皎见半晌没有声音,微叹一口气道:“既然子归不想问……”说着竟一改先前的疲态,如燕子般灵巧地翻身而起,一剑钉住了花豹的脚掌,再一眨眼,闪着寒光的匕首又已搭在了女子的脖子上。
云皎未说完的后半句这才响起,“那你便主动告诉他吧。”
女子看着哀嚎的花豹,没想到转瞬之间攻守易形,僵硬道:“你没吃饭菜?”
云皎嗤笑一声:“贼窝里的蒙汗药我闻得多了,你的不算新鲜。”
游远不知怎的想到之前郑大五对云皎说的话“贼窝里的蒙汗药你能闻出来,可窑子里的软骨香……”游远摇了摇头,赶紧打住,问道:“既然鹤臣早知菜里下了药,为何不告诉我?”
云皎把印章从女子手中夺回扔给游远,答道:“你需要吃饭补身体。蒙汗药只是让人无力,不会有大碍。”说着又补充道,“再说我提醒过你多吃馒头少喝汤,馒头里的药不好下。”
游远听懂了,这是说自己吃下药的菜利大于弊,反正不吃这蒙汗药自己也是无力,还不如吃下去填肚子。
游远听后默默戴好印章,无言以对。云皎也不以为意,专心对付眼前的女子,手里的匕首紧了紧,问道:“印章的主人是谁?你告诉他。”
女子初始慌乱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镇静:“不告诉你,你杀我,告诉了你,你猜出我的身份散播出去,还是有人来杀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的仇家是游冠云?”
女子连连冷哼,似乎万分不屑:“他算个什么东西!”
云皎不紧不慢道:“我们知道了你的身份,未必会告诉你的仇家,且在这之前你有足够的时间换个地方躲起来,怎就必死?”
女子并未被轻易说服,仰头道:“我是不想死,可更讨厌被人胁迫,既然落在你的手里,你杀了我便是,要我听你的却万万不能,反正我苟且于世这么多年,早就活够了。”
“那你的兰大哥呢?”
云皎看到女子听到这个名字肩膀几不可见地一震,满意地弯了弯嘴角,“之前我们敲门,你以为是他回来了,是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院子里的茅草屋是他帮你翻新的,衣服布料这些山里没有的东西也是他帮你买的,你腿脚不便又常居深山与人对答却未见滞涩,想必他也时常陪你聊天。”
云皎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不如这样吧,你不说,我也不问。我们在这里静静地等你的兰大哥来,到时候再问问他,好不好?”
“咚咚咚!”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唯有叫“阿柿”的花豹似乎对这敲门声十分熟悉,迅疾地哀嚎一声,不知是求助还是示警。
院外的敲门声戛然而止,就像适才的声响是众人的幻觉。夜间的深山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但游远知道那不是幻觉,深夜的访客已知道院内出了事,此时正在黑暗中伺机而动,屋外的风吹叶落声中都有了一丝紧张的气息。
云皎鹰隼般的眼睛警惕地环视着四周,突然像是预感到什么,猛地看向屋顶。
果然,一柄青钢长剑闪着阴冷的寒光陡地刺了进来,其后紧跟着一个身材壮硕的昂藏大汉。
那汉子剑锋直指云皎握着匕首的手,显然已在屋顶看清了形势。
云皎也早有准备,手腕一翻,匕首绕着女子脖颈滑到右侧,脚尖轻点,随身而动,正好绕到汉子身后,左手直击背心。
女子失声大喊:“兰大哥,小心!”
那汉子一击不成,立时止住剑锋,察觉身后有劲风袭来,丝毫不乱,划出一道银光,青钢长剑就像长了眼睛似的,从腰间穿出,直向云皎手掌刺来。
云皎化掌为指,指尖一错,弹开青钢长剑,右手匕首不离女子颈间,就这样和那汉子缠斗起来。
出招拆招百次后,云皎暗暗心惊,这大汉剑招朴实无华,看着粗劣,但招招精准致命,颇有些大道至简的意境。平日里自己对上他可能有几分胜算,但现下自己一边胁着女子,一边空手与他对招实在太落下风。
思及此,云皎右手抓住女子衣领向那汉子方向掷去。
那汉子没想到敌人就这样将人质直扔过来,一愣之下,忙收敛剑锋,接住了女子。
黑纱女子却早在之前便见过云皎这招,是以刚入汉子怀中,就焦急道:“小心,这是佯攻,他有后手!”
就在这当口,云皎双手持匕,瞅准汉子右胸的空档猛刺而去。汉子回防不及,眼见匕首就要没胸而入。
又是那女子出声道:“别伤他,他是大庆人!”
云皎顿住脚步,匕首在汉子胸前堪堪停住,和汉子异口同声道:“什么?!”
那汉子一双虎目惊疑不定地在云皎身上上下打量,道:“你不是西川皇宫派来的杀手?”
这次换作一旁的女子大惊失色,问道:“怎么回事?他们找来了?”
汉子一边整理飞速地回答道:“是,这几天我一直联系青奴不上,正担心,今晚皇宫的人就来了。应该是这次给大庆报信太仓促,被发现了。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西川皇宫的杀手正往这边来,我们得赶紧离开。”
环视扫过屋内,这才注意到床上还躺着游远,待目光划到钉着花豹的长剑时,浑身一震,两三步上前拔出长剑,仔细查看,喃喃道:“兰豹提到要寻之人配白玉柄长剑,莫非……”说着对云皎一拱手道:“莫非阁下是云小将军!”
云皎接过长剑,迟疑地盯着汉子面部,也拱手道:“在下云皎,不知阁下是?”
那汉子忽地豪爽一笑道:“在下兰虎,是枢密院西面房在西川的线人。前几日收到上京来信说云小将军在南安谷失踪,命我在这一带搜寻,没想到竟遇在这里!”
说着看向游远道,“信上还提到一位瘦弱的北面房游承旨,不知是否是这位。”
游远连忙奋力起身见礼,无耐蒙汗药药效还没过去,只得微笑道:“在下正是游远,适才兰兄提到的兰豹大人乃是我的同僚。”
兰虎收起青钢长剑,开怀道:“那便好!那便好!我还怕我这一逃,耽误了寻找你们的事,这下总算没有后顾之忧了。”说着摸了摸哼唧的阿柿,又道,“我带来了两匹马,你们骑走一匹,下了山往东走十四、五里就能到玉泉关,过了玉泉关就安全了。在下这边情况危机,恕不远送了!”
眼见兰虎搀着女子,领着阿柿急着往外走,游远禁不住出声道:“等等!”
兰虎回过头来,脸上带着焦急和几缕不耐,显然十分忌惮将至的追兵,但仍是耐着性子道:“游承旨还有何事?兰某此去是为公务,其中来去恐怕不能向承旨细说。”
游远也知自己唐突,快速说道:“这是自然,十二房之间不能互通信息,我还是省得的。只是想问兰兄身旁的这位前辈一句,能否告诉我印章主人是谁?”
兰虎显然不知道什么印章的事,也疑惑地看向黑纱女子。
女子却看向云皎道:“我刚才听你说你姓云?你姓云?哈哈哈,天底下竟还有这么巧的事!”
一时间,众人都莫名地看着这女子状若疯癫地失控大笑,花豹阿柿被唬得往旁边跳了几步。女子却不管这些,像是见到了世间顶滑稽的事,自顾自地笑了好一会儿。
待笑声稍歇,她才正对着游远道:“姓云的人也与这印章主人有着莫大的关系,你怎么不去问你这位兄弟,反倒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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