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桂枝香32

游远心道这女子一会儿扯到游大人,一会儿又扯到云皎,分明是不想告诉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山腰处隐隐约约现出了星点红光。

兰虎一见到那红光,立即道:“不好!他们来了,快走!云小将军,游承旨,日后有缘再见。”说罢,头也不回地带女子和花豹冲出院外,但听马匹长嘶一声后,蹄声就顺着山路远了。

游远心有不甘,但也知道情势逼人,此时不能因小失大,想着既然是西面房的人在保护这女子,那便好说了,以后向兰豹打听这女子的身份,不怕得不到印章主人的信息。

这边厢,云皎也麻利地将长剑、匕首佩好,托起无力的游远,骑上剩下的那匹马,在红光逼近之前,从反方向往山下奔去。

披星赶月,奔发如狂,游远被云皎揽在胸前策马奔驰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才放慢速度。此时他二人早下了山,已往东行了三、四里地,看样子等到了中午,就能到玉泉关了。

游远感到蒙汗药的药效渐渐过去,身上恢复了些力气,便坐直身体,不再倚在云皎胸前。

想到这半个月来的惊险遭遇,直若重新做了一回人。冲下那座山就是冲出了鬼门关,奔向玉泉关就是奔向了阳关道,连日阴霾的心头也如此时的天际一般拨云见日了。

心头轻快了,脑子里的弦也就松了下来,游远感受着颈间的印章,喃喃道:“这印章主人真是我父亲吗?”

头顶传来云皎清冽的声音:“你觉得你母亲会骗你吗?”

游远心道当然不会,但又忍不住质疑道:“可是那黑纱女子说印章主人不姓游。”

云皎的胸膛贴着游远的背震动起来:“但是你母亲说你父亲姓游。若她二人中有一个人撒谎,必是那名女子。”过了一会儿又说道,“还有一种可能,是她们二人都说的是实话。”

游远头痛道:“怎么一会儿姓游,一会儿不姓游,莫非他真是个骗子不成?”

云皎催动着马匹又奔跑起来,说道:“说不定谁也不知全貌,不过听那女子说你父亲曾经到过这片地方,不若你自己去把事情查清。”

游远心头一个激灵,对呀!那女子说父亲曾从北狄送她回西川,那必定经过这里,说不定留有蛛丝马迹,自己去查总好过坐以待毙、胡思乱想。

游远又回想了一下女子的话,将印章掏出递到云皎面前,问道:“鹤臣,那黑纱女子说这印章与云家有关,你见过吗?”

马上有些颠簸,云皎抓着游远的手,仔细打量那枚印章后才道:“没有。”

游远失望地收回手,又听云皎继续说道:“不过这印章上刻的是蛟云。先帝曾赐予开国四大功臣云纹作为家徽。”

游远一听又提起了兴趣,问道:“哪家的家徽是蛟云?”

“没有。”云皎斩钉截铁道,“没有任何一家的家徽是蛟云。”

游远又焉皮搭脑地萎靡了下去。

云皎继续说道:“大庆以云为祥瑞。先帝赐云家家徽如意云,游家家徽碧波云,陶家家徽蝶尾云,严家家徽双歧云。虺五百年为蛟,蛟千年为龙。蛟仅次于龙,若这蛟云印章为圣上所赐,便是无上荣光,只是未曾听过有此记录。若是自己刻制的……”

游远在心中默默将云皎的未竟之语补充完整:要么是逾越礼制,该杀头,要么是意图造反,更该杀头,不禁想到:难道我父亲当年意图造反,还未成功便被抓进牢里,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了无音讯?

一时又想到:当时拿给游冠云游大人看时,他为何却不提及这层?难道游大人与我父亲真有渊源?

像是听到了游远心中的话,云皎过了半晌补充道:“我未听说过不代表没有,或许有圣上私下赏赐,未记录在案也未可知。”

游远心知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云皎的着意安慰却让他心头一暖,不禁低声应和:“嗯。”

兰虎留下来的马真是一匹良驹,下山过河,如履平地,驮负两人,脚踏飞沙,奔腾十数里未见疲态,行至玉泉关下,发出仰天一声长嘶,仿佛意犹未尽。

守关的小兵望着墙下的不速之客,大喝道:“来者何人?此为玉泉关,关内乃我大庆国土,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云皎仰起风尘仆仆的面颊,眼里却流光溢彩,朗声道:“我乃圣上钦点云甲军将领云皎,特奉皇命,前来守关!”

云皎的归来如同一盆水倒入滚烫的油锅,整个玉泉关都沸腾了起来。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率着乌乌泱泱一众人马打开关门,几乎踉跄地跑到云皎面前,亲眼见到云皎除了面色苍白外安然无恙后,才如断根的皮影般飘倒在地,俯首痛哭道:“将军啊!将军!多亏您在天有灵,保佑小将军平安归来,否则林忠哪有脸下去见您啊,将军!”

两旁都尉打扮的武将搀起纸片似的老头,左边那人双目含泪道:“监军,小将军吉人自有天相,这不是回来了吗?您老就莫再伤心了。”

右边那人也道:“监军,我早说过云将军的儿子不会是孬种,不会轻易出事,要是真出事也不配当我们的将军了不是?”

这话十分刺耳,游远忍不住侧目向那人看去,那是个三十左右的粗犷汉子,脸颊黝黑,粗壮双手上遍布死茧硬疤,看得出来是个孔武有力、勤动兵器的人。

左边那人估计同样觉得这话刺耳,怒斥道:“田强,当时若不是你拦着不让我们上前,小将军怎会涉险?小将军要是真出事了,第一个要偿命的就是你!”

叫田强的都尉虎目圆瞪,吼道:“接天璧可破不可散,这是云甲军历来的规矩!怎么,林清?你想说站在外面的是云小将军时,规矩就可以破?难道因为他是云将军的儿子,就可以特殊?这样让以前死在接天璧外的士兵怎么想?让我手下这些卖命的弟兄们怎么想?”

田强说完,后面的人群中响起了窃窃私语声,甚至有几个胆大的发出了猫样儿的声音附和道:“就是。”“说得有理。”“这规矩可是云将军当年定的。”

叫林清的都尉较田强瘦弱些,气势却分毫不差,马上回击道:“少跟我搅混!当时云小将军昏迷倒地,被不知道哪儿来的勾子勾走,你们队离得最近,只要分出后面两个人拉住小将军即可,哪里就会散阵?你分明是有私心,还在这里给我装大义!”

田强攥起拳头,怒道:“你……”

“够了!”瘦弱的监军林忠甩开二人搀扶的手,风雷一声喝道。

田强和林清立马缄口不言,后面的队伍也寂静无声了,可见平日里积威甚重。

林忠全没把身旁两人的争论放在眼里,颤巍巍地上前摸了摸云皎的手,像老人疼爱自己年幼的孙儿,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个慈爱的笑来,道:“小将军受苦了,快进关吧。”

云皎托住林忠的手臂,没有动,只问道:“兀托呢?”

林忠听见这句问话,瘦弱的肩膀一抖,眼中蓦地染上忿恨又羞愧的神色,再次跪倒在地,颤声道:“属下无能!小将军被拖进缝隙后,谷中突降泥石流,我等一时失了心神被石流冲散,让那兀托狗贼趁乱……趁乱跑了!”说罢,林忠狠狠地攥紧拳头,浑浊的眼泪再次冲出苍老的眼眶,“等山谷平息,属下再派人去追兀托已不能,全云甲军搜寻小将军,也遍寻不到。属下无能!无能啊!请小将军治我等无能之罪,林忠万死不能辞其咎!”

“监军!”开口的还是那个叫田强的都尉,“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小将军和我们从没并肩作战过,要不是……”

“住口,田强!你忒也狂妄!”林忠再次朝云皎深深俯首,“请小将军责罚。”

云皎的目光扫过随林忠跪倒一片的云家军,双手扶起伏地的林忠,微微笑道:“擅出接天壁,鹤臣鲁莽,让伯父担心了。”林忠连称“不敢”,形销骨立的双手却将云皎越握越紧,浊泪越发汹涌,颤抖地像秋风中一片无助的枯叶。

安抚地拍拍林忠的手背,云皎面向眼前的士兵们,朗声道:“接天璧可破不可散,这是云甲军的规矩,谁也不能例外!即便当时我死在外面,也只是和数千云甲军士兵一样,践行了自己的使命,虽死无悔!”

“但是。”云皎缓缓扫过每个士兵的眼睛,接着道,“但是我从接天璧外走了回来。我常听上京的百姓说起:服从军令是普通士兵,敢搏生死是大庆士兵,置之死地还能凯歌而还的才是云甲士兵!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关口站着的兵士皆齐声高呼:“是!”

云皎露出右颊的梨涡,待众人呼声平息了,才道:“所以,上次和北狄短兵相接,你们牢牢守住接天璧,只是服从了我的指令,谁也不用受罚!”

“但你们是否是合格的大庆士兵,是否是合格的云甲士兵,兀托狗贼头颅尚在,北狄蛮夷仍狼顾鸱张,能否加官晋爵、惠及妻儿,可就得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信念和对功名的**燃烧在士兵们的眼睛里,众人均坚定有神地望着他们年轻的将领,人群一时鸦雀无声,只有斗志在空气中热烈得噼啪作响。

云皎最后是在林忠欣慰的眼神和众人的簇拥声中被迎进关的。

游远听到身边的士兵不断说着:

“云小将军真有本事,那种情况都能活着回来。”

“跟他们说的不一样,小将军没啥架子啊。”

“嘿,小瞧他了!”

一股莫名的自豪与喜悦涌上游远的心头,像是珍藏已久的明珠终于被世人发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他的暗卫

镜中色

春夜渡佛

春盼莺来

在星际开密逃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桂枝香
连载中小兔张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