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桂枝香35

“反了!”

太子终于勃然变色,震怒的表情在赤红发胀的脸上一览无遗。他一把抽出侍卫的锋利长刀。栗栗刀尖寒光闪烁,比屋外飞雪还要冷上三分。

太子的刀尖直指游远鼻头,恶狠狠道:“你说本宫不肖父皇!你敢说本宫不肖父皇!”

刀光并雪光直射双眼,游远却不肯稍闭,反而仰起头,半向太子,半向苍天,针尖对麦芒道:“没错!太子半点不肖圣上!”

“圣上何等英明神武,勤政爱民、礼贤下士、广听博采,大庆才得以政风清明,上情下达。而你,堂堂太子殿下,平庸糊涂也便罢了,如今只因淫威未逞便要肆意折辱大夫,如此荒唐残暴之人,如何能肖圣上!”

“士可杀不可辱!古人云:威武不能屈。就算今日要因太子荒唐而死,远问心无愧,又有何惧?但要我俯首自辱却是万万不能!血染玉泉雪,化作三尺梅。春来草木长,魂与南雁归!”

太子双目赤红,冠发上镶嵌的明珠不住颤抖,气急反笑道:“好!好!你要做个志士!本宫上次放了你,今日必将成全你!”说罢抡起长刀,向游远劲间狠狠劈去。

一时间,众人吸气声,侍女惊呼声,杯盘落地声,声声可辨。

一声清喝突兀地响起:“殿下且慢!”

游远蓦地睁开双眼,发现太子持刀的手被云皎牢牢握住,刀尖在颈前两寸处堪堪停下。

太子转动眼珠,阴鸷地看着云皎道:“你还要护着他?还是你也想忤逆我?”

云皎微微喘着气,垂下头,只盯着太子下摆道:“臣不敢!只是太子此次来玉泉关,所要寻的兰虎下落却系在此人身上,若太子此时杀了他,兰虎从此如泥牛入海,岂不是耽搁了皇命,贻误了大事?请太子殿下三思!”

太子震开云皎的手,冷笑道:“五千云甲军找不到的人?如何他便找得到?若真系在他一人身上,那养你们云甲军有什么用!”

“太子殿下!”云皎跪在太子脚边,叩首道,“兰虎此人,乃枢密院西面房斥候,久居玉泉关一带传送消息已有近二十年,十分熟悉地形,云甲军先失地利。”

“玉泉关今日初雪,往后数日日渐天寒地冻,行军困难,又失天时。”

“近日大庆与北狄开战,与西川有隙,玉泉关一带乃三国交汇之处,大幅出动恐招猜忌埋伏,更失人和。”

“要在此时此处搜寻兰虎,无异于天方夜谭。唯今之计,只有让兰虎主动现身。”

“哦?”太子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这位游承旨就能让兰虎主动现身了?”

“不错。”云皎微微抬头,见太子没有再动手的意思,才接着道,“游远此人与兰虎颇有渊源,若是放出消息,说游远情况危急,命在旦夕,兰虎即使心中顾忌,也必定前来。”

“我此刻杀了他,兰虎又如何得知?届时放出消息,岂不一样上钩?”

云皎忙道:“兰虎充当斥候多年,探听虚实的能力十分了得,若让他探得游远已死,必不现身。”

太子许久没有说话,云皎乘机又道:“若是太子能主持捉捕兰虎,圣上得知,必然龙颜大悦,殿下不可因小失大啊。”

太子沉声道:“那若是放出消息后,还是不见兰虎现身又待如何?”

云皎铿然答道:“届时,臣但凭处置,绝无怨言!”

“好!”太子殿下这才收回手,将刀扔回给侍卫,“届时,我便要你心甘情愿地任我处置。”说罢又狠狠指向游远,“还要你这颗项上人头!”

云皎肩膀一塌,狠狠地松了口气。

太子见状,又眯起了狭长的丹凤眼,幽幽道:“父皇命一月内生擒兰虎。如今,自上京出发已过了十天,后续押解呈报也需要时日,故,依你之计,限十日内生擒兰虎!”

云皎叩首道:“臣,遵命!”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差点见到血光的闹剧就要散场时,太子突然道:“林监军。”

林忠胡子惊得一翘,不知怎么就带上了自己,踉跄上前行礼道:“微臣在。”

“林监军,不知军中,下级对主将不敬是什么罪罚?”

林忠颤巍巍道:“依军法,当领杖三十。”

太子命侍女整理起刚刚因挥剑而微乱的袖子,道:“冲撞主将,当领三十,冲撞太子,罪加一等,当领百杖!”

“殿下……”云皎又出声道。

“不过。”太子看也未看云皎一眼,接着整冠道,“若真领百杖,打死游远事小,贻误皇命事大。这样吧,本宫特开恩典,赐游远军杖二十,林监军,准备行刑吧。”

林忠看一眼游远道:“这,游承旨非云甲军中人,依云甲军法处置恐不得当。”

啪!太子一掌挥开侍女整理重领的手,侍女白嫩的手背立时泛出红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太子的目光缓缓扫过林忠及其身后的武将,看清众人脸上担忧又警惕的神色后,勉强压抑住怒火道:“云甲军果然不同凡响,治法严明。非军中之人,实施军法当然不妥。只是适才你们云小将军提到的计策,需以游远危机为饵。”

“又如你们云小将军所说,兰虎此人精于探查,若是不假戏真做,被他发现端倪,岂不白费功夫?你说是吗,林监军?”

“这……”林忠看了看云皎。

太子危险地眯起丹凤眼,又问云皎道:“你说呢,云小将军?”

太子之前称呼云皎从来都是依表字,连名都未曾喊过,如今口口声声云小将军,显然已是怒极。

云皎仍垂着头道:“太子殿下说的是,事关皇命,不违背军法,林监军,安排行刑。”

“这就对了。”太子留下句话,头也不回地着带着一众宫女、侍卫、太监浩浩荡荡地出厅去了,将屋外不厚的积雪踩得簌簌作响。

待太子一行走远了,林清忙奔到林忠身边道:“监军……”

林忠一抬手打断了林清的话,行至云皎身旁问道:“小将军,是否现在行军法?”

云皎缓缓站起身,一撩衣摆也向厅外走去,只落下一个字:“行。”

等游远袒背趴上刑凳,挨了第一下,他才意识到太子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为什么这么好心给他减到二十杖。

太疼了!不是举刀割肉的锐痛,也不是陈伤旧疴的钝痛,而是被一棍子打透了肺腑的钻心之痛。若是真打上一百杖,裹上擀面皮,自己怕不是直接能做成饺子。

游远也觉得自己没出息。本来之前慷慨激昂,坦然赴死,面对太子也不曾让步,如今面对这军法时却不自觉地有些心生胆怯,两股战战。

是以,军棍落下时,游远尚咬紧牙关硬扛着,希望能全自己的志士之节,但等抬起时,却再忍受不住,撕心裂肺地发出一声惨叫。

那木制的军棍上镶着一圈生铁,在滴水成冰的天里,每打一棍,就粘起一层皮肉,不过两三棍,游远就听到了舂肉泥的声音,混若凌迟。

惨呼一旦冲破牙关就再也止不住,一开始游远还凭借痛呼计着数,到后来,只觉那呼声是远方传来的风声,是山间野兽的哀嚎,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哀乐,两眼一黑,便再不能省事了。

“林都尉,他……他没动静了。”迷迷糊糊中,游远彷佛听到有人惶恐地说道。

接着一根手指伸到了自己鼻下探了探。

“不妨事,只是昏过去了,把他泼醒。”游远听着一个熟悉的年轻男子声音继续道,“这么个提起来没二两重的人,你下死劲打,是嫌云甲军待着不舒服,想去当殿前侍卫了是吧?”

“都尉!这话怎么说的?云小将军不是也下令打他了么?”

“那小将军还保他了,你怎么没看见?他是和小将军一起死里逃生回来的人,下多重的手,你自己掂量着吧!”

“欸……诶!”

哗!一袭刺骨的冰水将游远从那个半梦半知,半睡半醒,半生半死的状态里拉了回来,剧烈的疼痛立刻像千万钢针一样刺向他的神经。

又一记军棍落下,一声钝响响起,游远不知那是打在他脊骨上的声音,还是透过他的胸膛打在刑凳上的声音。

这一次的疼痛虽没那么强烈,但来得格外缓慢,竟比之前的大力击打还要折磨。游远后来想想大概就是快刀拉肉和钝刀拉肉的区别吧。

“咿……啊!”当时的游远却根本无神想这些,顿时发出不似人声的哀鸣。

军棍立刻停了。

“怎么回事?”游远听到林清说道。

“都尉,他太弱了,哪像弟兄们皮糙肉厚的,怎么打对他也不是放水啊,这也太难了。”

游远吐了吐口中的血水,挣扎着插嘴道:“这位兄弟……烦请给个……给个痛快的,多……多谢。”

“诶!”

落在背上的棍子果然又变得既快且重,身体来不及反应,反而比之前好受很多。

不知道又挨了几下,游远只觉眼冒金星,迟到的疼痛终究还是涌了上来,催出的热汗滴落到身下的雪里,烘出星点雾气,像是……像是桂花飘舞在阳光里。

他开始有些庆幸,棍子不停,说明自己的脊骨还没有被打断。既然刚才没有被太子杀死,现在就更没道理死在这刑凳上。思及此,溃散的意志又聚拢起来,他熬着,熬着,直到丧失所有知觉,彻底坠入了无边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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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小兔张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