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桂枝香55

国公夫人话毕,太子仪驾在前,领着堂内众人向园中走去。

园中果然如国公夫人所说,沿着蜿蜒曲折的花道,每十步种着一株龙丹,由竹编的花墙护着,其上挂着一小巧锦囊,其前放有釉彩瓷瓶,其右有两盏花篮提灯映着一方白底绣品。

“唯有龙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走在太子身边的一锦衣青年开口道,“古人诚不欺我。而这寒龙丹逆时而开,更添一分傲雪凌霜之美,许是知道太子今日临驾,才开得如此盛大。”

“哈哈哈。”太子闻言只是一笑,转而向旁边人说道,“鹤臣,你看那株杨妃出浴如何?”

鹤臣?太子不是和他闹翻了吗?此时怎么又比肩而游了?游远忍不住踮起脚尖向前面张望。

“回禀太子,臣一介武夫,不懂赏花,恐失了殿下兴致,还是请袁仕郎陪侍吧。”说着,游远遥遥看见着蓝纹袍戴白玉冠的云皎正要后退,却被太子搭上手臂:“无妨,鹤臣善骑射,本宫喜欢哪支,你便替我将锦囊射下吧。”

一时间整个花道上的赏花队伍都停下了,静待太子和他的宠臣谈话,先前说话的锦衣男子也止步静观。过得片刻,游远听见前方传来云皎的声音:“是。”

云皎还陪在太子身边,队伍又开始移动,游远开始咬牙。

什么“白妙”“玉楼春”“醉胭脂”?这些漂亮龙丹给这龌龊太子看了,可真是在寒冬腊月里白开了一场!

“游承旨,可是想看前方哪株?”却是严瑾见游远不住踮脚向前张望,此时问道。

“啊,啊,不曾。”游远只好站回来,心里酸的要命却又无计可施,垂头丧气地跟严瑾搭话,“严司谏可看见喜欢的没有?”

“哈!”严瑾冷笑一声,“所谓‘寒龙丹’,先是被窖藏后又被催发。这些花农为了争奇揽金,在时令时低价购入优质龙丹花苞,在冬日再高价卖给权贵富人,赚取巨额暴利。揽得金银后,再去称霸市场,更加打压花苞价格,使正经种育龙丹的花农收入锐减,反而扰乱龙丹花市。这样的花,严某欣赏不来!”

严瑾这一番话说得毫不避讳,引得前面的人频频侧目。游远觉得此番话说得不错,心中对严瑾心系民生更是敬佩,只是当下在荣国府,众人均是应邀来赏寒龙丹的,如此直言不免太拂主人面子。

于是,游远赶紧岔开话题道:“听闻司谏最近忙于整理谏院刊册,今日怎么得闲?”

闻言,一根直肠子的严瑾居然避而不答,反而略带惊异地问道:“你不知道今日来干什么的?”

“啊?不是赏花的?”

严瑾瞧着他的双眼盯了一会儿,才摇摇头道:“今天赏的花可不是这寒龙丹。”说着向四周被纱帘遮挡的回廊示意,“后面坐着的全是适龄的名门千金。你看这里,每盆龙丹的品种都不一样,一盆龙丹就代表一名廊下女子,旁边是她们做的绣品。近日,礼部选聘女子入宫,朝中大臣因此私下选婿,姚贵妃又闹着要给太子选太子妃,圣上这才着德清公主办了这场赏花宴。”

原来人在园中赏花,廊下小姐在帘后赏赏花人,竟是这么个“赏花宴”!

游远紧接着想询问为何不公开给太子选妃、让诸臣嫁女,反而弄出个这么复杂的章程,但他稍作思考,马上反应过来,是了,这是圣上的一石三鸟之策。

一是如严瑾所说,朝臣异动、后宫不宁,时值岁末元初、诸侯进京之际,不宜因选妃之事闹出事端。而选聘入宫告示已贴,又不宜在此刻大张旗鼓为太子选妃、让大臣嫁女,所以以赏花之名暗行选妃相亲之实,以稳定局势。

二是姚贵妃如此急切地要先给太子选妃,多半是已有了属意人选,怕皇上先行将其选聘入宫。圣上虽为稳定后宫答应选妃,但以花代人,不能晤面,既应承贵妃要求又让其不能指定人选,算是反将一军。

三是圣上着德清公主邀请的全是上京名门望族子弟(除了游远自己),今夜齐聚一堂,既免了朝臣们多到令人咂舌的发帖宴请,若是成了,又确保一定是桩好姻缘,届时大臣们定无不感念圣上恩德。

只是大臣们为什么不想让女儿进宫呢?游远不知怎的想到了陶如海口中的“宫中邪祟”……

“圣上圣德,特开恩典,但礼不可废,故以花代人。”严瑾接着说道,“太子选中哪盆龙丹,便让人射下锦囊或投入诗句,对应的女子再进入内室与太子相见,若是双方属意,那么只待圣上大选结束,便可成婚。”

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层缘故,游远庆幸严瑾告知了,不然若是刚才胡乱写了诗投入哪个瓷瓶,与太子选中之人撞了,岂不糟糕?

正想着,游远就见前面一人站在一株“洛阳锦”前,命小厮拿来纸笔开始写诗。游远大惊,对严瑾道:“他是不是不清楚?怎的现在就写诗?”说着就要上前劝阻,却被严瑾一把拦住。

“啧。”严瑾看了一眼那人,“除了你,大家都知道今晚缘由,他不会在太子之前将诗投入瓶中的。”

果然,只见那人写好诗后,并未投入瓶中,反而收入自己怀里,想是要等太子选完便立刻行动了。

游远松一口气,随即福至心灵,回过神来:“难怪严兄今日得闲,便是不得闲也要得闲了。小弟先预祝严兄今日寻得金玉良缘!”

“我来不是为着这个。”严瑾说着又冷笑笑一声,“再说,严某粪坑臭石头一块,满朝文武得罪个遍,要不是家父官居二品,参我的折子早将谏院淹了。这些豪门女眷怎么看得上我?严某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游远看严瑾说的直白,看得透彻,忍不住问道:“严兄,那你为何还……”

“圣上命我作司谏,我虽不愿,但既然非我不可,便当尽忠职守。”严瑾坚定的眼神看着某处,“若是我也贪名逐利,亟亟钻营,朝中岂不是连一个对圣上说真话的人都没了?”

“我还是那句话。”严瑾挺拔的腰背将劲竹凌风纹的袍子撑得挺括无比,“我不怕孤寒,但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圣上。”

游远看着前面的背影,想着同是一科进士,严瑾时刻胸怀大庆,想着为圣上分忧,游远啊游远,你的心中又在想些什么?不免汗颜道:“严兄,游远惭愧。”

“不必惭愧。”严瑾头也不回,“眼下就有一事,还要央承旨去做。”

“啊?”太突然了,游远迟疑地问道,“什么事?”

“写首诗。”

写诗?游远惊道:“游某承蒙国公夫人青眼,不知怎的到了这赏花宴上,可实在不是冲着……冲着……而来!”

“这不是为你,是为了圣上。”严瑾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游远,“你不愿替圣上分忧吗?”

“可,可我写诗和替圣上分忧有什么关系啊?”

严瑾闻言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圣上,你可真是给我出难题。”抬头望见太子已走过第一道花湾,向假山方向走去,连忙转过头来,对着游远快速说道,“游承旨,你信得过我吗?”

游远彻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只答道:“当然。”

“好,那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声,更不要反驳。”见游远惊疑踌躇,他又笃定地加上一句,“记住,一切都是为了圣上。”

说着,也不等游远回答,唤来远远跟着的小厮取来纸笔,笔锋轻灵,三两下便写好一首诗放入怀中,看得游远好生佩服。

紧接着,就听他冲着队伍前方平地一声爆喝:“袁守常!好你个大逆不道的厚颜无耻之徒!”

这一声爆喝惊得游远毛发皆悚,但想起严瑾的嘱咐,心中好歹有些准备,便勉强忍住,不发一言。

其他人可没得到提前预警,纷纷吓得惊呼出声。有些和事佬边拍着胸脯边连声道:“天,严司谏,这又是哪一出?有话不能说好好说吗?”太子身边侍卫更是拔刀出鞘,待看清出声者是谏院知名刺儿头严瑾后,才放下戒备。

那名身着锦衣的袁仕郎——袁守常此时也转过身来,脸色十分难看:“不知道严司谏这突兀一声喝问从何而来?”

“好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严瑾一边拨开前面的人怒气冲冲地向前走着,一边示意游远跟上,嘴中一刻不停,“你说了那要遭天诛地灭的话,竟还反来问我!”

游远跟在严瑾身后,顶着同僚们躲瘟神般的目光,心跳得飞快。

眼见着那袁仕郎脸越涨越红,一张雪白的脸已涨成猪肝色了,却还犹自保持着风度:“袁某着实不知,还请司谏指教。”

“哈!”严瑾此时已带着游远挤到太子跟前,对一旁的袁守常道:“众人皆知龙丹本无名,乃是先祖皇帝途径渭水时,其感受到真龙之气次第而开,故而得名,定为国花。而你!”严瑾怒发冲冠地指着他,“而你说这寒龙丹是见太子驾临才开得如此盛大,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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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小兔张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