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晨练
清晨又是连夜雨，外头的风带着丝丝寒凉，扑面来时带着浸透了雨水的湿意。并不宽阔的街道上几乎瞧不见人空荡荡的，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积了一个个水洼，叫雨滴打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宁容头也没回，慢悠悠侧了一步，以毫厘之差躲过刺来的两柄桃木剑。
宁毅与宁珥立即变招，有剑在手，步法多变，将宁容的退路尽数封死。他们二人默契非常，宁毅擅守，宁珥主攻，一者逼近，一者守外。两把桃木小剑舞的密不透风，脚下变换间进可攻退可守，虽因年岁尚轻内力不足而使精妙剑法稍显锋锐不足，但已初显二人剑阵圆融之威。
宁容被锁剑锋之下，却是连拂尘都未一动，旋身一让，脚下一勾就差点绊了宁珥个大马趴。乍看天衣无缝的剑阵也一下被破。
三人却都没就此收手。宁毅手腕一转，挥剑而上，宁珥稳住身形回身一剑正正好挡住宁容后退的方向。
一来一回间，宁容已进了客栈大堂，两把木剑一前一后双双刺来，借着地势之便在此将宁容封得更紧。
上阳山的剑法讲究的便是个潇洒自在，道法自然，宁毅与宁珥显然已得三分真味。
两把木剑配合默契，一招一式皆有章法，收放自如迫具灵气。宁容往来几招瞧出俩小孩儿肚里冒坏水。他不曾抽身，反而配合让了他们几招。不出所料，宁毅与宁珥一瞅到机会双双靠近，剑招一变，两把木剑交错而过猛然刺出。
竟是一套双人同练的剑法，两人便同长一处了似的，碰个肩膀拉个手，两把小剑你蹭我我蹭你，偏偏内息交融，每一出剑皆使剑芒更胜。宁容竟有锋芒割面之感。
宁容躲了两招，瞧出里头门道，侧身让过再度扑来的双剑时出手如电，拂尘一甩缠住宁珥的剑，手腕一抖，宁毅与宁珥手中一空，两把木剑同时脱手。
不过眨眼一刹的交锋 他们顺着残影抬头，就见雪白的拂尘缠着一把剑的剑柄漫不经心的转了两圈。拂尘长剑皆是钝器，并无锐利锋芒，也无从逼人之感。
可当展扇一般转了两圈的双剑被宁容一抖手腕甩脱而出时，却有破空之声，剑气纵横，锋锐异常。
刚从后院转进门的将军忍不住叫了一声好，一抬头才发现接了剑的是方汀岚。
方汀岚早听见了楼下的动静，斟酌了片刻还是下了楼。人还没走到楼下，正瞧着宁容转剑玩儿得开心便猝不及防被丢了一脸双剑。
窄窄的楼梯之上，他在瞬间弯腰后撤，劲韧的窄腰在玄色的衣衫下绷的极紧。刀芒一闪而逝，方汀岚以刀鞘沾住双剑手腕一转画了两道圆弧方才将双剑上的力道泄去，扬手接到手里。
桃木小剑到了手中，方汀岚下意识挽了道剑花负在身后，一抬眼望向站在大堂中央的宁容。
渺然如烟清如月的道长换下了宽大雪白的道袍，改了一身烟灰色的衣裳，腰绳绕着纤瘦的腰绑了两道，垂下长长的穗子，行走之间灵动潇洒。他一下子便少了几许乘风而去的缥缈，多了两分潇洒利落。
只是寻常穿得宽大的衣衫倒还好些，今日腰绳一收更显他身形单薄，这般清瘦太过，叫人忧心。
都说道家修长生清净修自在慈悲，这人怕不是修的逆意违心，两相不一。
宁容遇上他的眼睛，微微歪了歪头，似是困惑，随即他便反应过来这不是他们能随意相处的时候，脑袋一正面色一肃，又是一副清冷端庄的模样。
“小徒学艺不精，叫方大人见笑了。”他淡淡一点头，很是不好亲近的模样。
方汀岚扬起个不甚诚心的笑：“道长何必自谦。”
俩人一上一下各自演示了一遍什么叫针尖对麦芒，面和心不和。
眼看两人一副马上要打起来的模样，正好被夹在中间的王将军摸了摸胡子干咳了两声，脑袋一转，眼睛倏然一亮，扬声道：“哟，殿下来了，身体可好些了。”
早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王承威抢先招呼倒也不错。
宁容一眨眼，与方汀岚一起顺着王承威的视线望向慢慢从楼梯上下来的病歪歪的皇子。
“殿下。”方汀岚弯腰行礼，做足了姿态，“殿下身体可好些了？”
宣云津低低咳嗽了两声，嗓音沙哑说话更是呼哧带喘没什么力气：“劳方大人费心，不防……咳……不妨事。”
说是不妨事，看起来却像黄土埋了半截。
王承威看得直皱眉：“殿下，不然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山高路远，一路风尘，您这怎么受得了。”
武人说话直白，却是出于好意。
宣云津一边扶着扶手一边还得靠贴身随从扶着，身体软得像面条，嘴上倒是硬的很：“不必为此耽搁，咱们尽早出发吧。”
宁容心里想着方汀岚昨夜似是着急，于是拱了拱手，接话道：“贫道于医道略知一二。救灾事急，殿下又心系百姓不愿耽搁，不若由贫道看顾。”
他将拂尘换了边胳膊搭，“殿下心系百姓，不惜己身，此等仁心贫道钦佩不已。何况，昨日小徒幸得殿下照顾。屋外风高雨急，不知贫道可否同路避一避风雨。不情之请，还望殿下应允？”
这一番话说的实在漂亮。
宣云津不愿请大夫是怕耽误，但他若彻底病倒又或者出了意外岂非更误了行程。昨日他请了宁毅与宁珥上马车，今日宁容投桃报李，又大大方方的将为他治病看顾于他说成是请求上马车避一避风雨。好赖都叫他说尽了，一时片刻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宣云津轻轻垂下眼，答应了。
方汀岚暗自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好笑想，看似是照顾人找出的台阶，实则找出个正当理由上马车避雨才是真吧。昨夜大雨，如今外头雨仍旧未停歇，道路上必定泥泞不堪，他若骑马也得跟着遭殃了，上了马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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