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那时候考上了A大研究生,那可是A大啊,”
“我们整个县级市的第一个高材生吧,”提到魏黎,她眼睛里似乎有了光彩,虽然一闪而过几乎没法捕捉,“我的大哥说最近忙,不过这两天也能赶回来。”
“所以……”何舒涵觉得自己好像应该问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我怀的是那个人的孩子,不是魏黎的。”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但依然让何舒涵有点一下子难以消化的回答,她有点愣愣地看着苏西琴。
“我妈想出来的办法,农村人么,说到底,还是怕被人嚼舌根。都知道我和魏黎是异父异母,说孩子是魏黎的,就没人说闲话了。”
“挺坏的是不是,”苏西琴声音哽咽,“我怎么可以只顾着自己……”
“可是我当时真的只想着能快点编出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我忘了魏黎哥……”
“他也有自己的生活……是被我……被我……”
她把脸埋进手里,肩膀抽动。
何舒涵知道她想说什么,顺着她的背。
“小涵老师,”她抬起头,“我看到他有时候会发呆……他心里明显有别人的,但是他不会说。他总觉得他欠我们的,所以他同意了。”
“我对不起他……我根本没有资格叫他爱我。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可是是我害他丢了他本该有的幸福……”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何舒涵轻轻叹了口气,在路灯下抬头,看到密匝匝的树影窸窸窣窣地被风吹动,“不管是他觉得欠你的也好,还是出于别的什么,这是魏黎做出的决定。”
“成年人做的决定要付出代价,更要承担后果。他自己做了选择,爱情,或者亲情,哪个更重要,现在可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不管如何,这绝对不是你的错。”
“你不用向任何人道歉。该道歉的是这个世界。”
“你们会幸福的,”何舒涵露出个看上去很是轻松的笑容,“他是我学长,一直是个很负责任的人。”她轻轻抱了抱苏西琴。
“祝福你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婚礼后不久,苏西琴家准备搬家。魏黎的支教时间差不多到了,他成绩好,导师很看重他,让他回市里去。
“我也准备换个环境,重新开始。”苏西琴递给何舒涵一袋子灌装的酱瓜咸菜,笑容堆出快乐的苹果肌,好像从未经历伤痛,永远沐浴着阳光。
魏炎也赶了回来,帮着搬东西,请了城里的搬家公司。卡车堆了一半,破家具魏炎丢了,说去城里买新的。
“他还是不说在做什么生意,”苏西琴偷偷和何舒涵抱怨,“就说很挣钱,”
“别是什么……不好的勾当。”
何舒涵看着男人高大健硕的背影,也有点奇怪。天不冷,他倒捂得严实,好像怕谁认出来似的戴着口罩。
别真是什么不正经生意吧……何舒涵这几天头快痛死了,没心情当什么侦探。
林磷妈的事儿她想了很久,一来事情过去太久了,当时山里交通不便,警察局又远,没有报警;现在什么有力的证据也没有,光她一张嘴没什么说服力。最乐观估计真判了三五年出来依旧是他们母子一辈子的噩梦。
上世纪这块儿算得上是人口拐卖大市,警察就是想翻旧账也得挂号排名。要是没有足够的舆论关注根本引不起重视。而且悲观一点,当年还没有什么扫黑除恶、铲除“黑恶势力保护伞”一说,有的小地方警匪沆瀣一气,报警等于自投罗网。
过两天她准备再找林磷妈聊聊,看能不能有什么遗漏的。如果硬要打官司,她至少可以托关系找到有名的律师,帮她离婚时争取孩子抚养权和更多补偿金。
她拎着苏西琴送的一大兜咸菜酱菜穿街过市,路过宋云升家的鱼店。
“小何老师!”宋云升眼尖,招呼她,“买鱼不?刚到的鲜鱼,活蹦乱跳呢!”
何舒涵不会选,让他给挑了条小的片成鱼片。
“那个……余老师是不是回老家了?好久没看着她了。”
他假装不经意地问。
“嗯,”何舒涵也觉得纳闷,“按理该回来了,小长假都结束了。”
“她没告诉你原因?”宋云升手上熟练的装袋,递给她。
“没有,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我等会儿问问她,要不要同事给她代课。”
宋云升:“问到能不能……告诉我一声?我发她消息她可能没看见。”
随即他略微尴尬地补充:“她上次说想吃鲳鳊鱼,我进了不少冰鲜的,刚到货……”
“了解!”何舒涵眨眨眼,拎着鱼和酱菜走了。
到了家才腾出手来看手机。
有几条未读消息——
真聪明:小涵,我要回老家了,家里有事离不开。/不舍jpg.
校长那边我也说了,你能帮我把我房间那些鸡零狗碎杂七杂八的书寄来不?别的你看要的就拿去,不要的扔了吧,运费都比它们值钱。感谢/嘴叼玫瑰单膝下跪飞吻jpg.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但何舒涵还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怎么突然就要走呢……她居然没来由得鼻子一酸。
***
余睿真从医院出来,整个人是麻木的。
大概是今年天凉得早的缘故,她看着医院门口结着珊瑚粉果实的栾树,小灯笼似的果掉了一地。
真漂亮。
她捡起来,老家没见过,觉得新奇,于是抓了一把塞进包里。旁边的清洁工异样地瞥她一眼,继续唰唰地扫着地。
包不大,里面还有张病例,显得更加拥挤。
余睿真把病例掏出来又仔细看了看确诊那栏。好吧,她确实得了肺癌没错,多看几眼也不能立马康复。
眼不见心不烦,她把病例卷巴卷巴团小了些,差点一顺手丢进垃圾桶。
准备投篮的手被理智拽了回去,以后化疗啥的说不定还用得着,先暂存它片刻。
病例于是侥幸在包的夹层里继续皱巴巴地苟延残喘下去。
清洁工偷瞄她半天更加确信这姑娘可能脑子不太好使,摇摇头叹了口气。
怪可怜的,一个人来看病都没个人陪。
余睿真坐在栾树下翻着通讯录——她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要跟这种恐怖的病沾上边,以为就是普通感冒咳嗽,顶多搭上个咽炎。咽炎含片吃光两盒还没好,她怀疑买着假药,准备趁国庆假期去大医院看看,结果自己的诊断被毫不留情得推翻。
“叫你家人来签字,准备住院手术吧。”
清洁工大妈留了她脚边的一圈粉色的栾树果没扫掉,她盯着围着她的这群小东西,心里在为接下来的事按难易排顺序。
先跟校长打电话,然后发另外两个地理老师自己的教学进度——新老师来之前得靠他们轮流代课了;再和何舒涵说,就说家里有事,不然那个胆小鬼又要吓个半死,她弯弯唇,小涵那个小哭包要听见她得了这个病大概要哭晕过去,就给她的泪腺减轻点负担吧;最后给她爸妈打个电话,得如实说,还得尽量让他们有点心理准备,扶着墙或者坐下来……
好像还有宋云升那个家伙,会不会穿着围裙拎着杀了一半的鱼飞奔到车站……她居然被自己这个滑稽却合理的想法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才想起自己刚查出得了绝症,可能不太合适。
管他娘的,老娘笑一下怎么了。
笑够了,她抬头看看栾树枝丫间浅蓝色的天空,想,算了,先不告诉他。
……
发完一堆消息,打完一堆电话,她缓慢地感觉疲惫起来。
“顾校,我生病的事你不要告诉别的老师,就说我家里有事情……谢谢。”
电话里她妈在哭,她爸抓起车钥匙手一直在抖,居然插了三次才插/进钥匙孔。
“爸妈,别紧张啊,不用担心我,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我又不是晚期……”
“小涵你哭什么呀,”她差点以为是不是自己信息发错露馅了,明明措辞很平常吧。
“你怎么突然就走啊?有什么事儿我能帮……帮忙吗?我怎么已经想你了……”
原来就这事,余睿真松了口气,真是个小姑娘啊,要是知道她生病不得直接脱水。
“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你哭啥嘛!”
“就是我家里不让我再赖在外头了,还准备给我相亲呢!”这倒是事实,她跑山村里家里本来就不太支持。
余睿真家里有家小厂,生活富裕,她却是个爱乱闯的性子,爸妈早就想找机会把她给收了,回老家老老实实过日子。
“我看了照片,禁欲系医学博士,一米八三大高个儿,帅得冒烟儿!”
余睿真瞎话张嘴就来。
何舒涵一抽一抽地问:“呜……呜……秃了吗?”
余睿真:……你小子。
最近忙死,还有论文和考试QWQ可能再更新要好久了......但会努力存稿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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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栾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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