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女子不得上桌吃饭

谢瑶和夫子聊得融洽,时而两人都笑得欢,都快半个时辰也无起身的意思,萧辰就坐在一旁打起了瞌睡。

春天实在易乏。

“学堂找不到乐子,全是串子。”谢瑶想起,把一直玩在手里的脏果子递给了师傅,“不过还是有几个好玩的人。”

师傅淡笑,并不准备接过:“果子本是新鲜的,你倒加上手工活了。”

少女听见,白了他一眼,扯过萧辰的袖子把果子擦干净,扔进嘴里,还故意嚼吧嚼吧。

神色还蛮横着。

“师傅,你知道吗?”谢瑶收回小情绪,神情冷清,“只要信誓旦旦地胡诌一些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东西,绝大部分的人就会相信。”

少女低头,嘴角挂着浅笑,很恬静。

回去的路上,谢瑶说自己明日要带把剪子,她馋核桃花。

“国子监去上一回,就念叨几个时辰了。”萧辰无奈叹口气。

也不怪他,只是谢瑶今日所说的话都与国子监相关。

“这个地方太有趣啦,从夫子到同学,从小院到教室,迷人得很!”

萧辰笑了:“确实。”

夫子的左手腕没有动脉纹,说明从脸到身子都用了易容。

猜两个简单字谜都要装着难知的模样,枯燥的文课上却无一人开小差。

自古以来学堂种槐树,寓意学子榜上有名,最大的学堂国子监却种着品种最差的槐树。

教室的地板,从前到后是有些倾斜的,下面定然是有间地室。

谢瑶突然转过身子,只与他隔了几寸的距离:“你认为长赢和兰时会是什么样的人?”

萧辰不动声色:“长赢头脑还算聪明,毫无算计心思,但太过躁动。兰时也是,拍手掌游戏每次都是故意不合掌心,神情把握得好,十分伶俐。”

“夫子是故意给我们看他的手腕,还有当时看碎花瓶热闹的路人里,与你我同龄的人也不少,偏偏都认对了。”

萧辰点头:“但是现在不知道他是向我们发出信号,还是在试探我们。”

“嗯,这个国子监从里到外都透露着奇怪。”

谢瑶最想不明白的是,自己一定在哪见过夫子,无奈在脑海里对不上半点身形。还有当她借递果子向夫子寻求帮助,师傅拒绝蹚这次的浑水。

都好奇怪。

谢瑶踢着一块小石子走回平王府,途中不断回忆着今日的一切,不安还是涌上了心头。

师母,安不安全呢?

再抬眼,是萧辰拉住自己:“到了,暂时别再多想,我们先走一步看一步。”

平王府门口,站着萧羡之,眉宇间带着戾气,不满地盯着二人。

“兄长和谢姑娘,街上逛得这么久,不知用过晚膳否?”

“用过。”

阶梯之上下,兄弟二人相峙,未有避嫌之意。

不是,除了酸果,肚子里到底还装啥了?

谢瑶弱弱举手,打破了两人的装威风:“我能再吃一次吗?”

吃饱着撑的人太多了,她得为饿肚子的人争口气。

*

平王府的膳厅称得上金碧辉煌,墙上刮点粉末就够得上平常百姓家的一月饭钱。

餐桌的尊位是空出来的,平王昨日出了城,说是一周后再回。

坐在右主位的是一位容色姣好的妇人,也就是平王妃杨雅君,她穿着很讲究,端庄得体、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都是风韵。

谢瑶是真的饿了,她只想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就挑了个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坐在主位平王妃愤怒地拍打桌子,吓得谢瑶跳了起来。

除了安静的婢女们不为所动,在场的另外两位不约而同皱起了眉。

平王妃神情不悦,明显是生气了:“未出阁的女子不得上桌吃饭,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哦……”谢瑶刚要离开位置。

萧羡之走到母亲身边,低声劝说道:“只是今天而已。”

可平王妃不愿谦让,这让萧羡之觉得丢面,大吼了一声母亲。

于是争执刚起头就有不可挡之势,谢瑶爱看热闹,撑着左手刚顺利落座在餐桌上,右手就拿好筷子夹上一块叉烧。

嘴里塞满了肉,还含含糊糊地劝架:“别吵了别吵了……”

这更惹恼了平王妃:“你看看她是什么样子!她还敢上桌了!”

萧羡之又想要驳,稍稍偏头就看见谢瑶翘着腿坐在桌上挑拣肉菜,脚还不安分地踩在凳子上,一下子目瞪口呆,讲不出利索话了。

“俺潼川乡来的哩,官话还听不称展!”谢瑶又夹了好几块鸭肉往嘴里塞,“俺以为恁让俺蹬一脚上桌吃。”

萧辰就在谢瑶旁边落座,似乎不觉奇怪,还给谢瑶夹了菜:“别光吃肉,注意营养均衡。”

最后平王妃又用力拍了好几下桌子,见还是劝不下来谢瑶,就一人带着几个服侍的婢女怒气冲冲地走了。

膳厅内,只有谢瑶、萧辰和萧羡之。

萧羡之努力无视谢瑶的异举,坐在萧辰的对面:“兄长平日和夫子学了些什么,又看过什么书?”

“学的《三字经》,看的《三字经》。”

“那课上《大学》怎的背得相熟?”

“刚好认识后面的字。”

萧辰回答时神色自若,又说:“若你识不全字,大可请教先前予我授课的夫子。”

萧羡之知道从他嘴里得不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便不再问了,等了二人这么久,自己也还饿着呢。

谢瑶用脚轻轻踩了萧辰大腿,示意他看过来后,说:“手帕,我要擦嘴。”

“早上不是给你了吗?”萧辰现在身上并无手帕。

“丢了。”

萧羡之身上也并无手帕,刚想招呼下人送过来,被谢瑶止住:“不用麻烦了。”

直接扯起萧辰的袖子擦了嘴边的油,踩着凳子跳下桌:“吃饱啦。”

萧羡之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乡下来的人就是粗俗。”

萧辰睨了一眼,放下筷子:“雅俗不能共赏,高低却时刻不忘区分。”

起身与谢瑶一块离去,留餐桌狼藉于萧羡之一人。

用完膳,天也有点黑了,两人都走得很慢,谢瑶忙着打量平王府,不禁说:“平王府被杨夫人打理得真不错啊,井井有条的。”

萧辰却不接话,转而问道:“我见你将手帕压在锤子下,理应是不易掉落的。”

“就是丢了,不知何时。”谢瑶掏出袖子里的锤子,敲着手掌心玩。

萧辰也回想着今日二人的行径:“兰时,和给你传信的两人,是与你接触较近……”

谢瑶打断:“漏了一个,卖糖葫芦的货郎。”

当时自己在那人眼前举起打碎的瓷片,袖子垂在了他的手上。

今日的巧妙之事来得太紧凑,还分不清是冲着谁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敌人若在暗处,那便顺着他的水拿桨,推我的舟。”

谢瑶当着萧辰的面,拿出了老人塞的纸块。折痕刚好分成四块,分别装着一个字:一、扰、乖、泵。

萧辰觉得无头无脑:“字谜?”

谢瑶点头:“娘亲常与我玩成语字谜。”

“一就是接二连三,扰就是半推半就,乖就是乘人不备,泵就是水落石出。”

萧辰瞬间觉得明了:“而且成语还接着下一个字的字面意思。”

接二连三会有阻碍出现,明面上被预料掌握,乘其松懈拿到线索和证据,真相会接二连三地水落石出。

“可你又怎么确定那人会是你这边的人?”

谢瑶笑着解释道:“一起来的还有个小孩啊,刚好凑了一个成语,童叟无欺。”

“令堂真是风趣有才。”

三月的晚风是有些冷的,吹乱了青丝,谢瑶与萧辰谁都不再开口,对视也能交换彼此的言语。

“帮帮我罢,萧辰。”

少女明眸含笑,静静地看着他。

在以前,二人都是不爱笑的,萧辰一直认为自己是被遗弃在王府的人,本毫无生机地虚以度日,偏偏谢瑶像入夜前的黄昏,探了进来。

谢瑶在捣乱后说:“你怎么不笑呢,好无趣。”

萧辰淡然反驳:“你的情绪也不真诚,明明只是好奇,还装作感兴趣的样子。”

“嗯……好奇和感兴趣,不一样吗?”

“嗯,不一样。”

“那你教教我罢,萧辰。”谢瑶笑着凑过来,都快挨上他的鼻尖,“难道我真的没有情绪吗?”

萧辰不动声色后退一步:“每次偷溜出府,你总观察路人神色,然后自己模仿对不对?”

谢瑶点头。

“太混乱了,你的情绪都是借来的。”萧辰说,“好奇只是因为你想知道,可你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才想知道。”

“那什么是喜欢呢?”

“喜欢是……”萧辰也解释不出来,“喜欢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谢瑶淡笑:“那帮帮我罢,萧辰。我也想变得真实。”

记忆重叠,但十四岁的谢瑶,笑容是不明媚的,她的眼睛总是时常忧郁的,总暗暗担心自己的格格不入,也总担心自己被抛弃。

但现在的谢瑶正笑得明媚,春色也要为她动容几分,可为什么眼底有化不开的愁绪呢?

萧辰好像听见她说,帮帮她罢。

“谢瑶,一起吧。”

“我也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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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每天都在鸡飞狗跳
连载中小缃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