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正式的邀请。
布里奥妮多少有些不习惯——上次的不请自来之后,给马尔福庄园带来了史无前例的阴霾。只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马尔福庄园经过重新修缮,变成一个更加温馨的地方,看上去也更年轻。
布里奥妮想,自己跟马尔福家族的恩怨已经持续了很久了。她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们三个平静地坐在桌前,一起吃一顿饭,并且没有因为各种事情发生争执。自从纳西莎·马尔福感染龙痘疮并晕倒、布里奥妮尽心尽力去救治之后,卢修斯·马尔福对她的态度就好了很多——但这也绝对不会成为他们这么和谐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说到底还是,不管是卢修斯还是布里奥妮,都并没有得到里德尔的过分重视,身处于核心圈之外的圈层内。一个相对而言更加尴尬的位置。
如布里奥妮许久之前对雷古拉斯所说的,伏地魔更需要的是一群衷心的士兵,而不是有主意的将领——他只需要有人把他的棋局沿着固有道路走完,而并不在乎士兵本身是否聪明。所以,卢修斯兴许足够坏但是“不够蠢”,他更想要在这种乱世里分一杯羹而非忠诚对待伏地魔。这样的人自然得不到重用。
而布里奥妮也许“太老了”。
没有任何第一批食死徒还活跃在伏地魔眼前。有的死了,就像老马尔福那样,有的则彻底离开名利场。其实能够理解,首批食死徒虽然信任伏地魔,但也见证过他作为“汤姆·里德尔”的窝囊时刻,见证过他没有那么伟大的学生时代。但是伏地魔,他连名字都改掉了,足以证明他太想摆脱过去,他想造神。
一个神最需要的是神秘感。
现在他拥有了。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伟大的斯莱特林后裔,会为了纯血的荣耀而战,会保持魔法的纯粹性与完整性,这就足够了。
“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布里奥妮看着卢修斯,又看了眼衣着宽松的纳西莎,心里隐约有了猜想——只不过这些话,得等到卢修斯自己说出来才行。
“许久没有聚过了,增进一些感情,不是吗?”
客套让布里奥妮有些恶心。
卢修斯自己说这些难道不会觉得恶心吗?布里奥妮忍不住想道。不过考虑到他以这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活了二十余年了,布里奥妮也无法多说什么。这一切都糟透了,布里奥妮想,他们就像是某种陈旧的、正在衰败的英国贵族后裔,明明已经无法靠贵族的身份获得什么了,却仍然固执地维持着自己高高在上的形象,并且认定自己的价值观不可侵犯。
时代已经变了,英国已经自身难保,更何况贵族不贵族的呢!
“我还要拜托您一件事情。”
布里奥妮挑眉,他总算开口了。
“什么事情?”即使已经猜的七七八八,布里奥妮还是得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含着笑意看向卢修斯与纳西莎。
“自从前些年流产之后,我和卢修斯就一直盼望着能有孩子。”纳西莎柔柔地开口了,“而现在,梅林又给了我一个孩子。”
纳西莎生长在布莱克家族,虽然没有贝拉特里克斯那么疯癫,但多少也有些纯血的执念在。这些执念与守旧使她看上去并不容易亲近;但是她身上又涌动着炽热的母爱,这是一种极度温暖的气息,足以弥补掉她身上的其他尖锐,使她看着温和许多。
“哦,真的吗?”布里奥妮佯装惊讶,“恭喜你们!”
“谢谢你。”纳西莎和卢修斯对视一眼,而后轻柔地笑了。这抹笑意让她看上去相当迷人。“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配一些安胎的魔药,让我能够顺利生下这个孩子。”
布里奥妮面露难色。
并不是不愿意帮忙,而是责任与收益远超过布里奥妮有可能承担的后果。
这不仅是把安胎的事情交给布里奥妮,几乎是把布里奥妮架起来:一旦还在腹中的孩子出了问题,那就是她的责任了。布里奥妮觉得,眼前这两个人几乎是在迫害自己。考虑到马尔福家族跟她的关系,布里奥妮觉得自己被污蔑也是情有可原的。
“或者——”纳西莎似乎明白了布里奥妮的犹豫,“你定期帮我看一看呢?”她解释着,“虽然我们有家庭医生,但是你是现在最厉害的魔药大师,除了你我没有办法信任别人。”
说到这里,纳西莎看上去有些过度焦虑了。
布里奥妮叹了口气。“我可以帮你检查一下身体,但是魔药其实本不该我来。”她看向纳西莎仍旧平坦的小腹,“马尔福家的继承人,我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的确,一笑泯恩仇的情况几乎完全不会在他们双方面前出现。以一种奇异的利益关系的绑定,要远胜于出自于情感——毕竟他们之间也没有情感。纳西莎急迫之下,忽然蹦出一个念头:
“牢不可破咒呢?”
“……?”
布里奥妮讶异地看向她。
“我和卢修斯绝对不会把孩子的任何事情怪罪到你身上,布里奥妮。这样你会满意吗?”
布里奥妮想,她低估了一个母亲的爱。为了让自己信任她,信任马尔福,不惜用牢不可破咒来保证——并且布里奥妮不会受到任何损失;即便是她主动去陷害这个孩子,他们也绝对无法责怪出来。这种感觉让布里奥妮觉得酸涩。
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那种对人性的悲悯,那种出现在所有人类身上的情感,都不由自主地从她心里钻了出来;布里奥妮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为马尔福一家而难过、而唏嘘,但是却又切实地感受到了。忽略掉自己的性命,忽略了任何的纠葛,只是想要这个孩子出生的纯粹的爱。
“我答应你了,纳西莎。”布里奥妮看向她,但后半句话是对卢修斯说的。“你要知道,这都是因为纳西莎,你有一个很好的妻子,卢修斯。”
****
下雨天的伦敦,四处都是灰蒙蒙的。原本约定好去格林尼治远足,最终也改成在城市里闲逛。布里奥妮挤在布莱恩的雨伞下,悄声跟他说着话:两人明明是巫师,这样的雨水也绝对不会沾湿他们分毫,却仍然固执地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互诉爱意。
“最近是不是很忙?”绕过特拉法加广场,布莱恩和布里奥妮换了个位置,一边低声问着。
布里奥妮点点头。其实这些细节,布莱恩每一项都清楚,只不过她还是执着地再次说了一遍——对他们二人来说,爱情就是重复说着彼此熟知的话题,尽量让自己的生活离对方更近一些。
“电影那边已经选好演员了,应该就等开拍。”布里奥妮几乎是掰着手指跟他细数自己的日程。“最近还得给马尔福他们熬药,纳西莎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巫师的孩子其实本身也比较难怀上,所以她一直很焦虑。”布里奥妮想到这里,忍不住摇摇头,“但是焦虑本身,会让她更加不容易保住孩子。”
“像是某种恶性循环。”
“就是恶性循环。”布里奥妮叹了口气,并没有过多地对他们的生活方式指指点点。“最近雷古拉斯情况还好吗?”
雷古拉斯在最想要奔赴死亡的那一天被布里奥妮拦下来了。此后,在他每一次想到死亡时,都有一种莫名的精神力量把他隔绝开;他想,兴许自己活着才能给伏地魔带来更多的麻烦,就这么白白死去可不行。于是,他佯装为已经死亡,实际上却在布莱恩的店铺里驻扎了下来。
不得不说,雷古拉斯是一个相当狠心的人——他对自己也有超乎寻常的狠心,又或者这单纯是一种自毁倾向。总之,在决定彻底脱离食死徒之后,雷古拉斯为了去除胳膊上的黑魔标记,甚至直接把胳膊给切了下来,现在安了金属制成的假肢在生活。他就是另一个疯眼汉穆迪。
布里奥妮知道此事之后,觉得雷古拉斯或许不会轻易死去了。
“雷古拉斯精神还行,但是生意不好。”布莱恩忍俊不禁,“他这几天在琢磨新鲜玩意儿,打算卖给顾客呢。”
“与其琢磨这个,不如帮我去研究点黑魔法。”布里奥妮忽然来了一句,“反正他们斯莱特林追求强大的力量,暂时是不会放弃黑魔法的。”
布莱恩笑了,只嗔怒说她是个资本家。
“我是无产阶级,我亲爱的店主先生。”布里奥妮环着布莱恩的腰,轻轻在他鼻尖蹭了蹭。下雨天的鼻子是凉凉的,触感很像一块圆润的水晶,又像是玻璃弹珠。
布莱恩没有躲开,任由她摆布。
“你知道吗,最近我要熬的魔药可多多了!”无产阶级小姐又开始抱怨,但脸上分明带着笑。“最近凤凰社也有几对夫妻怀孕了,真不敢想象。红发那一家子——韦斯莱,竟然又有了一个孩子!还有刚刚结婚的莉莉与詹姆斯,也刚怀上孩子。还有隆巴顿夫妇俩,我虽然没去他们的婚礼,但据说和莉莉他们差不多时间结婚——这些安胎药我一下子得多熬好几份呢。”
布里奥妮的絮絮叨叨就像是小鸟在叽叽喳喳,又像是噼里啪啦的打字机。说话时,她苍白的脸上会腾起红晕,微微的生机感。
“或许这就意味着新的开始。”布莱恩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又穿过泰晤士河水雾茫茫的桥看向对岸,又虚空地盯着某处,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布里奥妮沿着他的视线往极远处看过去,却只能看见教堂高高的塔顶、密布的阴云,以及一种深黑的窒息感。她握住布莱恩冰冷的、湿漉漉的手,紧紧攥着,似乎想要把温度传递过去。她知道,布莱恩兴许是想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
“我没事。”布莱恩知道她在安慰自己,便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只是在想,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的父母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会和这些夫妻一样兴奋吗?还是觉得这是一个负担。”
无从知晓了。
人的心理本身就难以捉摸,更别提这些已经逝去的人的心理。很小的时候布里奥妮也会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尤其是当上面已经有两个孩子的时候;但她当年就没有弄明白,现在就更不会知晓了。新生命的出现或许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但是人类已经竭尽全力让整个过程看上去随意且轻松了。大家不会过多地在乎生命背后的含义,只是忽然降临的孩子而已。
布里奥妮说到这里,捏着他的指尖说道:
“要我说呢,不用管原因如何,你已经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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