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假象之下,个人的命运之轮依旧在无可阻挡地转动,碾过那些看似私密、实则与宏大叙事同样残酷的轨迹。
我的母亲,那个来自麻瓜世界、最终被魔法和婚姻逼疯的女人,在一个同样弥漫着薄雾的清晨安静地离世了。没有戏剧性的魔咒或意外,仅仅是那脆弱的神经系统在长年累月的错乱与压抑后,终于崩断了最后一根弦。她死时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那双曾空洞望着我的眼睛,终于永远地阖上了。我站在她的床前,看着她消瘦得不成人形的脸颊,心中竟一片麻木的空白。
我试着想起她哼唱麻瓜摇篮曲的样子,想起她疯癫前眼中偶尔闪过的、属于剑桥高材生的智慧光芒,但那些影像遥远而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沾满灰尘的玻璃。我们之间的连接,早在她陷入疯狂、而我沉浸于自己的生存游戏时,就已经断裂了。她的死,更像是一个迟来的句号,为一段从未真正开始的母女关系画上了终点。
然而,对某些人而言,死亡并非终结,而是新一轮执念的开始。
我的父亲,那个痴迷黑魔法却怯懦的男人,在妻子去世后,将全部偏执的精力投注到了我的身上——更准确地说,投注到了我的子宫和所谓的“家族血统”上。母亲的麻瓜血统已经断绝,尽管在他看来是“瑕疵”和“诅咒”的来源。而我,作为他唯一的后代,承载着延续他那并不显赫、却被他病态珍视的巫师血统的全部希望。
他开始无休止地安排相亲,对象无一例外是那些家道中落却依然死守着“纯血”名头的家族男性,或是某些野心勃勃、试图通过婚姻攀附“渊源”的年轻巫师。他用一种混合了命令、恳求、乃至道德绑架的语气对我施加压力。
“沃伦家的血脉不能断在你这里,”他在我们那栋灰色宅邸昏暗的书房里,对着堆积如山的家谱和黑魔法文献,嘶哑地重复,“你必须结婚,生下继承人。这是你的责任!”
看着他那张因为偏执而扭曲、却又带着无比认真的脸,我感到一阵荒谬至极的恶心。他一生怯懦,躲在古旧的纯血理论和危险的魔法书后面,将生活的失败归咎于母亲的“不正常”和世界的“不理解”。现在,他却想用我的身体和未来,来完成他想象中的家族延续大业,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的人生并非全然的失败。
我拒绝了,用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清晰。我列举了我作为魔法部顾问的工作重要性,暗示我与各方势力,甚至包括邓布利多的“良好关系”,甚至委婉地提及了我可能掌握的一些“不宜外传”的秘密。我试图用现实利益和潜在威胁来抵挡他那虚无缥缈的家族执念。
起初,他只是更激烈地争吵、施加压力。但当他发现我意志坚决如铁,且手中的资源和影响力远超他的想象时,他的态度变了。那是一种更阴沉的、混合了恐惧、愤恨和彻底失控的冰冷。他开始用更恶毒的言语诅咒我,称我为“家族的叛徒”、“血脉的诅咒”,甚至暗示我继承了母亲的“疯癫”和“不洁”。
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他开始翻检母亲的遗物——那些她仅存的、来自麻瓜世界的书籍和笔记,准备将它们付之一炬。
“这些肮脏的东西玷污了沃伦家的书架,”他咆哮着,手里攥着母亲剑桥毕业证书的复印件,“现在连她的女儿也要玷污这个姓氏!”
就在那个瞬间,我看着他扭曲的脸,听着他对我母亲——那个早已化为尘土、从未真正伤害过他的女人——的侮辱,我心中最后一根名为血缘的弦,清脆地断裂了。
我意识到,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呼吸着这宅邸里的空气,我母亲的记忆、我选择的自由、乃至我作为“伊丽丝·沃伦”而非“沃伦家继承人”的身份,都将永远笼罩在他的偏执阴影之下。他会像鬼魂一样缠着我,用他的期待、他的诅咒、他那令人窒息的“爱”,将我拖向他为我设计好的坟墓。
我不能允许。
计划在我脑中迅速成形,冰冷、精确、不带一丝情感。
我开始“筹划”。不是出于愤怒,而是一种极其冷静的、如同处理掉一个战略障碍般的计算。他每日沉迷于研究那些日益危险、连他自己都一知半解的古魔法,身体状况早已因长期的神经紧张和不当的魔法实验而变得不稳定。他的死亡,需要看起来像一场可悲的、咎由自取的意外。
机会出现在一个雨夜。他再次在书房尝试一个从某本极其晦涩的典籍中抄录下的咒语,旨在与“古老血脉之源”沟通。咒语本身残缺不全,能量回路极其不稳定。我只是……稍微帮了一点忙。在他最关键、最专注的施法节点,用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魔力扰动,如同轻轻推了一下已经摇摇欲坠的积木。
魔力的反噬来得迅猛而恐怖。古老而邪恶的能量从残缺的仪式中泄漏出来,瞬间吞噬了他。没有惨叫,只有书籍燃烧的噼啪声、魔法物品碎裂的脆响,以及一股焦糊混合着臭氧的怪异气味弥漫开来。当一切平息,书房里只剩下一片狼藉和一句焦黑的、面目全非的遗体。
魔法部的调查简短而草率。结论是“非法黑魔法实验导致的严重事故”,一个偏执古怪的老巫师自食其果的典型。没有人深究,也没有人在意。沃伦这个姓氏,本就在巫师世界边缘得近乎透明。
清理遗物时,我烧掉了绝大部分他的黑魔法藏书和那些可笑的家族谱系图。站在宅邸的窗前,望着外面永恒弥漫的灰色薄雾,一种尖锐的自嘲毫无预兆地击中了我。
我想起了小巴蒂·克劳奇,想起他谈及他父亲时,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憎恶与毁灭欲。我们曾在那黑暗的共鸣中彼此理解。他曾渴望烧毁他父亲所代表的一切秩序与压抑。
多么讽刺。
他最终被他父亲的权力和“责任”送进了阿兹卡班,而我……我比他更早一步,走上了那条通往至亲死亡的道路。我用他或许会欣赏的、冷酷的精准,亲手制造了这场“意外”,终结了我父亲那令人窒息的执念。
不同的是,小巴蒂的憎恨是火焰,炽热、张扬、指向外部。而我的,是冰,是计算,是无声的内在腐化,最终导向了最彻底的内部清理。
我没有感到悲伤,也没有感到解脱,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以及那挥之不去的、尖锐的自嘲。沃伦家的血脉,以这种方式,在我这里,以一种比断绝更彻底、更黑暗的方式,走向了终结。
我忏悔,我弑/父。
但我不后悔。在他试图将我变成延续他虚妄血脉的工具时,在他用恶毒言语切割我们之间最后的血缘时,这场结局已经注定。我只是……执行了那个必然的逻辑。
只是有时,在深夜,我会同时想起小巴蒂燃烧的眼睛,和我父亲在反噬前那一瞬间可能掠过的、对魔法终极奥秘的痴迷或是对死亡的惊恐。我们都被各自的父亲所塑造,也以各自的方式,成为了他们的掘墓人。
阿兹卡班附近的冻土埋葬了小巴蒂,而我父亲化作了自家书房地板上一块难以清除的焦痕。两条平行却扭曲的父子线,都以毁灭告终。
我的灰色王国里,又少了一重来自过去的枷锁,却也多了一层永不褪色的暗影。生存的游戏还在继续,只是我脚下的地面,似乎变得更加冰冷而空洞了。
我忏悔这冰冷的罪孽。
我不后悔这必要的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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