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冬,又翻过春夏,迈进了秋。
边关这几个月来荆军和胡人交战了几十次,战局渐渐拉平,荆军由守转攻,而胡人也感吃力,开始歇战修养生息,而多地的灾荒也平歇下来,百姓开始重新播种生产,安居乐业。
秋风箫瑟,落叶纷纷,铺满了亭院,秦瑜对窗而坐,批阅着折子。
有人大呼:“皇上,不好了,魏大人郁结寡欢,去世了。”
“啪”手中的折子滑在地上,秦瑜起身和迎面跑进来的人撞了个对面,他像是全然没听到,开口问:“你说什么?”
那人抱手,单跪在地下,悲痛道:“皇上,魏大人,去世了。”
秦瑜木愣片刻,沉缓问道:“你说哪个魏大人?”
那人仔细认真的回着,“回皇上,是贬去晋州的魏郢大人。”
秦瑜踉跄后退了两步,其实他知道根本就不会有其他的魏大人,这是他派去晋州替自己传魏郢消息的人,怎么可能传回来其他人的消息?他只是不敢信,也不愿意相信,心口开始锥心疼痛,手紧紧拽着衣襟,怎么会?明明只是水土不服罢了?郁结寡欢,他还这么年轻,怎么会一病不起了。
那人又详细说着,“皇上节哀!魏大人自去晋州,水土不服,后因又心头郁结,缠绵病榻,更甚的是大人不肯请大夫,下人请了大夫也会被轰出去,开的药大人会倒掉,经常不肯吃饭,人渐憔悴,入秋病加重了,前几天下人哭喊魏大人去世了,我走的时候全府上下已经挂满了白绸。”
秦瑜恍若未闻,只看着高墙外的青山,那是晋州的方向,吩咐着,“下去传旨,朕要微服出巡晋州。”
无论怎样,秦瑜都想去看一看,那怕是剩尸体,心囗像被剜了块肉,鲜血淋淋,那个曾经在守他身边,无论春夏秋冬,会关心他冷暖,会在乎他饱饿人,终究还是被他轻易丢了。
晋州遥远,足足坐了四天马车。
晋州依山傍水,宅子也不算大,但也算宽敞明亮,秦瑜到时,不少下人正忙前忙后取着白绸,出来迎接的,是魏郢的贴身小斯,秦瑜认得,叫六顺。
六顺伏地谦卑请罪:“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请皇上怒罪。”
秦瑜只带了两个人,六顺伺俸在魏郢身边,和他也熟悉,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六顺根本不用行此大礼,如今这般恭敬,是在怨他吧?叹了口气,“无碍,起来吧!”
秦瑜无心和他绕圈子,随即直接了当的问:“魏大人在那里?”
六顺顿了一下,明显是不太情愿说的,但是碍于地位,指着远处的青山,如实交代到,“魏大人已经下葬了,就葬在那个山头。”
连尸体都看不到了吗?秦瑜有种窒息的感觉,自顾自的就往六顺指的方向走,其他人见此跟在她身后,也许是因为他走得缓慢,这条路格外漫长。
秦瑜重未想过再见之时会是一人一坟,坟还没来得及修缮,现在只是黄泥堆起来的小包,干干净净,只有一块石碑上面镌刻着正楷大红字,“魏郢之墓。”
秦瑜感觉眼睛涨痛,魏郢是将门之后,朝中贵臣,衿贵公子,没有他,魏郢前途似锦,可以享尽富贵,未来娶妻生子,儿女绕膝,遇上他,应该是魏郢最倒霉的事吧!被他贬到这偏远之地,病孤余生,最后葬于荒山,永远埋在黄土之下。
“魏郢。”秦瑜无力顺坐在地下,手环过墓碑,侧脸贴在墓碑上,才秋天,这暮碑却如冰块一样寒,他认真问道:“魏郢,冷吗?”
回答他的只有山头呼啸的秋风,他痴笑起来,笑到脸上湿了一片,他才知道是自己哭了,他擦了脸上的湿潮,冷静的吩咐道:“把坟挖开,我要带魏大人回去安葬。”
六顺听这话吓得跪地上恳求道:“皇上,大人已入土为安,求皇上放过大人,饶了大人。”
他不懂,秦瑜不想和他纠结,呵斥其他两人,“还不赶紧挖。”
其余两个人相视一眼,默契的一起拿上自己的大刀去刨坟,六顺急红了眼,上去相拉住他们,但小斯的力气怎么能和长年练武的暗卫相比,一把就被掀开了。
六顺哭喊着质问:“秦瑜,是你害死了大人,你怎么还忍心来刨他的坟?让他死不安生,大人生前对你如何?你又是怎么对他,你害大人客死异乡,怎有颜面来见他?”
秦瑜抬头,恍然看着他,他果然心里怨的,是啊!怎会不怨,魏郢平时待下人也是极好的,魏郢如今死了,他为魏郢鸣不平也是应该的。
死都不能安生吗?不重要,秦瑜决定的事,不会更改。
没有铲子,两人挖出棺材时,已经是日薄西山了,余晖洒在棺盖上,秦瑜上前站在旁边,命令道:“开棺。”
在一旁嗓子都叫哑的六顺,挣扎想阻止哭喊着:“秦瑜,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另两个人见秦瑜不为所动,顿了一下,还是一起去抬棺盖。
棺盖慢慢挪动,沙土滑进缝隙,里面在是漆黑,随着盖子移开,夕阳射进了棺材底。
等盖子全部挪开,棺底尽收眼底时,两个抬盖子的人愣住了,秦瑜心慢了半拍,回身一把拉住六顺,眼里一片腥红,吼道:“魏郢呢?魏郢没死对不对?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没死?”
棺里没有根本尸骨,只有一件摆端正的衣袍。
六顺没想到,这么快就败露了,大概大人也不会想到皇上会直接刨坟,已经瞒不住了也就直接承认,“没错,大人没死。”
秦瑜松了口气,他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本来大人就没交代要瞒着皇上,但他不满皇上这么对大人,就是想气气皇上,现在没也必要满着了,六顺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都告诉皇上,如实说道:“大人先前是来了晋州,但不过呆了几日,交待好一切之后,便去春合镇了,大人提过,去了春合镇后会回宫,现在大人应该在宫里,大人让人假扮他卧床装病,能装多久装多久,若有人怀疑来调查,就直接办丧礼,对外宣称郁结寡欢,病亡了。”
“春合镇?回宫了?”春合镇之前被洪水淹没,相国运送赈灾粮出事正好是在春合镇,难怪流民爆乱,相国被误杀,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先前他醉酒、发烧、还有迷梦中都能看到的人影,也不是幻觉,魏郢真的回去了。
他怎么忘了,魏郢是将门之后,在宫中有不少人脉势力,混入宫中轻而易举。
六顺看着秦瑜,冷嘲道:“不信吗?来晋州途中,我曾向大人抱怨,说皇上你薄情寡义,不值付出,大人却说他爱你,不计时日长短,亦不管事非多少,也坚信你心如此,你随随便便贬了大人,大人却从未放过下你。”
秦瑜悲喜交加,他根本没怨过吗?那魏郢临走前信誓旦旦的说不会念着自己,也都是假的?其实从要贬他起,他应该就在配合着演戏做局,春合镇又回到宫里,诈死,连身份都不要了,就只是为了陪在自己身边,他想得天衣无缝,若不是刨了他的坟,就被他骗过去了。
秦瑜好想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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