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连着下了一个月。一个月后,鲛王的身体就彻底垮掉,没有能力去修复了。所有鲛人都默认了鲛王即将亡去的事实,默默备好了丧葬物品和焚台。
浮月擅长幻术。她将自己的灵力附着在一些物品上,以其为中心构筑一个幻觉场。即使是战斗意识最敏锐、最强的流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也会陷入幻觉。这些物品中,最好的就是被自己灵力冲刷灌注的珍珠研成的粉末,易携、微小且常见,难以真正发觉。
她们在幻术的掩护下潜进鲛王的卧室。
鲛王昏睡的时间很长,寥寥无几的清醒时刻也要喝下宁心静气的安神汤,是以无知无觉,即便被锋利的尖刀刺破心脏,即便胸口被不断涌出的热血染成红色,他也依旧安详地睡着。
三人身着黑色长袍,静静看着。鲛王的灰发彻底枯白,血也慢慢冷了下来。
她们将武器拔出并烧毁。海声缝合伤口,流月和浮月整理床上的血水,为鲛王整理仪容。一切完毕后,浮月换了双手套,将事先准备好的珍珠粉抹到寝衣和伤口附近的皮肤上。
鲛王惨白的皮肤恢复了些许光泽,死水一般沉静的的胸口也恢复了起伏。鲛王似乎没有遭到死去,只是一如既往地沉睡着,偶尔还要在梦中咳几声,嘴唇微动,无声地嘟囔着。
海声很满意,问:“浮月,这个幻象能维持多久?鲛王被发现死亡后需要确定死因,我们为了避嫌不能离尸体太近,万一幻粉被蹭掉或者你离开太远太久,幻象有可能被识破吗?”
浮月十分自信,说:“这次的珍珠粉是特制的,一沾不掉,除非灵火来烧。而且可以不补充灵力,幻象留存的时间足以送上焚台了。对了,我还在里面加了你们的血,若是情况紧急,你们也可以补充灵力维持幻象,只是效率低一些。”
海声点了点头,说:“你想得很充分,那我们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流月从长袍的口袋里取出一管玉笛,说:“事不宜迟我们先来打一场,淘汰掉一位对手吧。”
浮月眼见流月和海声站到一块儿,跃跃欲打,十分震惊,压低声音说:“你们疯了?这地儿就那么大,一会儿打起来,把外面的侍女吵醒了,咱们一起被抓现行!”
流月问:“那去哪儿?”
海声说:“陆之滩吧,那里离岸近,没有鲛人在,然后速战速决,早些回来,可行?”
剩下的两人同意了,跳窗而去。
侍女掐着点,告罪一声进入卧室,检查一番,确认鲛王还活着,跟门口和夜巡的护卫报告后,继续守着了。
陆之滩。
海声、流月站在一起,与浮月相对,三条浅色鱼尾在海水中粼粼闪光。
浮月问:“你们怎么背着我站一起啦?”
流月答:“我们决定,先淘汰你,然后,我和海声再继续竞争。”
海声说:“三个人争一个位子,有点挤了。你的观念离我们太远了,所以我们决定先淘汰你。”说完,提枪直指浮月。
浮月长叹一声,拿出刀,问道:“是车轮战吗?”
流月摇了摇头,说:“不,我们一起上。你打不过我,但是可以重伤海声,我要和她堂堂正正地竞争王位。”
“……行吧。不过你们好到互换武器啦?瘦小的海声举大大的长枪,粗糙的流月配细短的玉笛?”浮月自知打不过,一定要嘴上赢一局,说:“给我放水吗?”
其实她们身形相仿,只是海声相比瘦一些,流月相较壮一点。
流月和海声自觉身为赢家,大度容忍了。
“流月,说起来你好像不太会吹笛子呀?”
“这个看着像笛子,其实有一把小刀。”流月按下开关,一片利刃窜出笛子。
“暗器?”
“是的。”说完,流月吹了一下,那片利刃气势汹汹破水而来。
浮月微微偏身,随意躲了过去。
不对!
一枚银针紧随其后,浮月猝不及防避无可避,心口被扎个正着。
海声慢悠悠地说:“针上有毒,可以抑制灵力,你以前还帮我试过呢,没忘记吧?”
浮月取出针,狠狠飞过去,被流月以笛击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卑鄙!”
海声耸肩,说:“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浮月想了想,说:“阴毒。”
海声点头:“多谢夸奖,欢迎你下次试毒。”
浮月又道:“坏人。”
流月抢答:“海声不是人。”
浮月提起刀,说:“你们不要动,让我砍一刀先。”
海声提枪迎战:“那我给你开个洞。”
流月赤手空拳,说:“枪记得还我啊,明天还要用呢。”
浮月深吸一口气,打算在毒药生效前速战速决。她鱼尾一扬,掀起重重海浪,借着海浪的掩护冲到对面。
海声横枪来挡,浮月刀势不减,砍断枪身,一路向前,直直压进海声的肩膀,喷出几道血线。同时鱼尾一扫一踹,挡住流月,以其身体为踏板退回去。
流月怎会错过良机,她按住鱼尾,用力一拉,浮月就被拽了回去。海声将断掉的长枪使作一刀一棍,棍绕浮月腰后,压其向前,刀抵浮月腹部,用力一推——只听“扑哧”两声,海声赤手扛下削入半个肩膀的大刀,浮月则被枪头贯穿,挑在了半空中。
浮月偏头吐出一口血,说:“我输了。”
海声拔回半截红枪,浮月拉起半截血刃,滚烫的鲜血液一股一股涌出来,染红海水。流月把她俩封入保护泡泡,拿走□□血刀,尽职尽责地赶走闻血而来的大鱼。
海声从腰间取出两个药瓶,挑了一个扔给浮月,说:“上点药吧,怪难受的。”
浮月乐呵呵地说:“我还好啦,没有太难受。”
海声揭开衣领,慢慢上药,说:“谁管你了,我看着难受。”
浮月打开药瓶,发现药粉只有往常一半的量,说道:“你那里有没有剩啊,我这瓶不够用。”
“治一半,剩下的你很快也能好吧。”
“啊?”浮月有些为难,说:“那敷前面还是后面……后面吧,前面我自己就能照顾到……”
海声看着浮月腹部的洞口,突然乐了,说:“你先等等,我能穿过你这个洞看流月赶鱼哎,你要不要看看?”
此等妙事,怎能错过?浮月连忙弯身。但见流月像个虾米一样挡在大鱼的面前,张牙舞爪,左右开工,闪过的灵光犹如长长的虾须,在海水中漂浮摇摆,十分滑稽,像一副会动的画。
浮月笑得不能自已,说:“好像我吃了一只虾哈哈哈哈哈……”
海声本来也跟着笑,发现浮月迟迟不上药,重重弹了下她的脑壳,抢过药瓶帮忙敷起来了。
流月赶走了鱼,钻入封印泡泡,兴奋地说:“你们看到我的英姿了吗?我感觉这次的光鞭流水诀发挥得特别好,超级帅!”
浮月又开始笑。
海声无奈道:“看见了,虾将军。”
“什么?”
即使差点把朋友半个肩臂削掉、直接把朋友腹部捅穿,三位关系一如往常,没有半分嫌隙。直到浮月知道海声和流月让她对外称呼重病,在她们竞选期间足不出户,甚至还强硬地下了封印。
浮月现在只有一个普通鲛王殿侍卫的实力,加上腹部血口未愈,根本无法强行突破封印。于是她给下属和海声流月分别留下两封密信,跳入地道连夜游走了。
没有鲛城的保护,她无法在海中安全生活,不得不选择上岸。她强忍着腹部撕裂的痛苦,风驰电掣海面游去。可惜体力不支,她刚看见月亮,就失去了意识。
吵死了……吵死了!
浮月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搁浅在沙滩上,暂时还算安全,只是虫鸟的鸣叫中隐隐掺着人类的动静。
浮月化出双腿,忍痛站起来,取出珍珠粉遮掩完自己的痕迹,突然没由来得想放句狠话,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感觉很酷。她想了一下,说出了最脏的话:“两个臭鱼烂人,等我回去……可恶……”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可恶,我话还没说完呢。
还是自己的安危更重要,她捂着伤口,钻进后面的灌木丛,静静地窥视着。
一个年轻男人跑了过来,他提着一盏灯笼,在海滩上翻来覆去,越来越急,像是要掀了这片海滩似的。
浮月等得不耐烦了,决定把这个麻烦吸引过来解决掉。于是她在灌木上放了几粒粉末,轻轻摇动了灌木,随后躲到树后。
男人果然朝这边走了过来。
男人进入了幻境,手上一松,灯笼也歪了,烛光明明灭灭。
浮月走过去,吹灭蜡烛,把灯笼放在地上。
男人原地踏步。男人开始原地跑步。
浮月觉得滑稽,就笑了一会儿。笑完,才注意到男人身着锦衣,腰佩宝玉,她伸手摸了下男人的发冠,也是玉做的。
不妙,这个人应该颇有地位。浮月“把人打晕扔到很远的地方”的计划泡汤了。
她的大部分力量也被封印了,没有海声的解药,自己一个鲛人,根本无法排出毒素。
浮月想,我才不要回去。至少不能才上岸就灰溜溜游回去。
浮月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盯着男人原地跑步,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她把石头搬到前面,慢慢解开了幻术。
她坐在石头上,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露出了一个微笑。
海中岛的鲛人精心策划了与落难人类的相遇相知相恋。她坐在海边的石头上,等着一个必然会来的人。
新年快乐!
补一个除夕快乐!
昨天忘记了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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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新王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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