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谢闻璟会去何处呢?这里处处是钟雷的地盘,他势单力薄,即使直觉他能掌握一切,却仍忍不住有些紧张。
在她打算推门出去之时,谢闻璟正要进来,两人四目相对。
不得不说,山中景色极好,而谢闻璟此人也生得极好。美景衬美人,此时此景相当合适。
周月安心里想着,谢闻璟先勾唇,进门将手中端着的面放在桌上,周月安跟着过来,谢闻璟示意她坐下,周月安看着那碗面,眼神疑惑:“大人?”
“尝尝。”
周月安闭口不再多言,坐下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她这饭桌礼仪也丝毫不差,甚至可与宫中相媲,谢闻璟眸子漆黑。
周月安第一口没有味觉,但接下来的两口,她尝出了味道,她惊喜抬头,撞进谢闻璟漆黑如墨的眼,“这是张姨做的!”
谢闻璟见她开心,唇角也勾着笑,“嗯,她现仍与那些孩子在一起,都平安无事。”
周月安安下心来,她起身行礼,语气恭敬感激,“月安在此,多谢大人。”
谢闻璟眸子深了些,“不必客气,毕竟谢某是收了报酬的。”
周月安吃完面,发现谢闻璟竟在门口等着,他后背撑着门见她出来眉稍微挑,语气散漫,“走吧,周姑娘。”
周月安不明所以,谢闻璟接着道:“去接你的家人们回家。”
周月安愣,浑身僵住。家人,回家……
这几个词对她来说好像太过于陌生了。久远到她觉得不真实。
周月安眼眶微酸,略带鼻音的应了声,“嗯。”
谢闻璟观察入微,不由停下步子,俯身凑近:“周姑娘。”
周月安抬眸才察觉二人距离之近,脑中一瞬空白。
谢闻璟没什么动作,只静静凝着她。
突然,他抬手覆上周月安那双略带湿意的眼。
未化的白雪挂在树枝上,点缀着这一片林。
眼前一片漆黑,却感知到那里的温热。
周月安听见谢闻璟低低的叹息:“周姑娘,谢某没惹你哭。”
钟雷在前厅等着他们,精明的脸上似乎是奉承之意。周月安心下疑惑,抬眸偷瞄了眼谢闻璟,后者一脸自然,周月安想定是谢闻璟做了些事情。
钟雷见二人进来,向他们走来,看上去蛮横的脸上带了几分恭敬,“谢大人今早提的条件,钟某考虑过了,无非是几户人家的事,钟某答应就是,可也请谢大人勿要食言。”
谢闻璟唇角笑意若有似无。
“那也得钟寨主配合才是。”
二人打着哑谜,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交易,可朝堂之事,她无法过问。她垂眸,遮下心中思量。
钟雷不算小气之人,寨上也算富足,大手一挥为谢闻璟和周月安安排了辆马车,谢闻璟坦然接下,便与一行人先下山了。在山中周月安面上淡定,躲上马车隔开了钟雷与耳目的视线,才欲开口。
谢闻璟先一步望向她,黑眸深沉如渊,周月安避开这般直白的注视,谢闻璟道:“姑娘不必着急,下山后在小院候些时辰便可。”
周月安低着头,应下:“多谢大人。”
谢闻璟这两日听到最多的话便是这一声“谢大人”。
她时刻恭敬,客气疏离,这本是正常的,可谢闻璟此时看着他低垂的后颈,不可察地皱眉,马车寂静无言。
周月安不语,她不是不知好歹,也非故意冷着脸与他客气,在山上因碍于钟雷那些人,只好那般作为,如今下山二人身份实在悬殊,况且她本就是有求于人,怎敢胡乱攀扯放肆。
能迈出求他这一步,已是周月安这三年最不安分的决定。
恭恭敬敬,守礼有度,绝不再向外迈出一步才是最安稳的法子。
周月安这样想着,越发沉默。
谢闻璟见此,反倒是渐渐压弯唇角,眼神沉得如一方墨水。
张虚勒住马车,谢闻璟也不开口唤她,闭目养神。
周月安微抿唇,直到张虚出声喊,周月安缓缓张口:“谢大人相救之恩,谢大人舟车劳顿,望大人这两日好生休息,今日,月安就先下去了。”
周月安起身,正要掀起帘子,手腕突然传来一股力,周月安来不及惊呼,被谢闻璟抵住,重新坐了回去,动作也并非过分,只是实在太过突然,周月安缓过来后深吸一口气,抬眸望向他。
谢闻璟眼眸漆黑,嗓音凉得让人觉得手脚冰冷。
“周姑娘莫要忘了,你答应的条件。”
“莫要想着过河拆桥。”
谢闻璟仍拽着周月安的手腕,皓腕圈出浅浅红痕,周月安垂眸,嗓音平静:“谢大人,教坊那边我需要些时日。”
谢闻璟扫了眼那刺眼的痕迹,蓦地松开了手,微微皱眉,“那边我会解决。不劳周姑娘费心。”
周月安抿唇不语,低声应了句。
谢闻璟感觉胸口被堵了块石,“周姑娘先去好好休息吧。”
周月安应下,随即道了谢便走下马车。
谢闻璟面色微沉,心中逐渐升起一丝烦躁。
张虚探头:“头儿,我们在这等着?”
谢闻璟皮笑肉不笑:“这是你家?”
“啊?不是啊。”张虚摸不着头脑。
谢闻璟冷眼道:“回府。”
“是!”
张虚猛地放下帘子,拍拍胸口压惊,“太瘆人了,还好我反应快。”
周月安等到黄昏时,张姨一行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树林一边,周月安忙迎上去,嗓音微颤:“张姨。”
他们没受什么伤,只面容和衣裳上多了些尘土。老妇紧紧握住周月安的手。
老妇粗糙的手带着暖意,让周月安的心也生出一丝暖意。
“辛苦你了,好孩子。”
周月安摇头,轻轻摸着那些孩子的脑袋,缓声道:“不辛苦,张姨和孩子们没事就好。”
顿了一会儿,她面带愧疚:“是月安对不住你们,月安考虑不周,让张姨和孩子们平白受灾。”
张姨听到紧紧摁下周月安的手,止住她,“好孩子,这不怪你,与你无关,莫要往自己身上揽责。我们没事,也多亏孩子你啊。”
周月安怕张姨担心,又思及一路颠簸劳累,未叨扰过久,照料着他们早早歇下,便匆匆赶回城内。
太阳完全落下山头之前,周月安赶回了坊里。她本想从侧门走进,却意外见到堵在门口的人,朱韵斜倚在门边,像是守在这里。
周月安心下略微诧异,可依旧礼貌向她点头,便打算侧身走进门去。
擦肩之际,朱韵突然开口,“周姑娘,教坊是乐人精进技艺切磋进步的地方,而非跳板工具。”
有些话,点到为止。
周月安一顿,抬眸看了眼朱韵,神色无甚变化,她只平静道:“朱姑娘,月安明白,也从未想过利用教坊。”
朱韵也不恼,共事三年,她也早已清楚眼前人的性子,她只是提醒一二,至于最后走成什么样子的路,也与她无关。
朱韵起身离开,边走边道:“茹姑找你,让你回了去趟她屋内。”
周月安敛眉,应是谢闻璟派人与茹姑打了招呼,如此,便更明白了朱韵话中所指。
她轻吸了口气,抬步向前。
“茹姑姑。”
周月安进门,弯腰行礼。
茹姑松开揉额的手,抬眼看她,女子素衣,不施粉黛,头上无甚珠钗,可依旧美得清丽。
她身子端正,礼数周全,任谁也都难挑毛病。
茹姑叹了口气,此次遭遇也不知将来是福是祸。
“过来坐吧。”
周月安起身走近,垂目,“给茹姑您添麻烦了。”
茹姑拉起周月安的手,盏盏烛火下,越发衬得周月安身影单薄娇弱。
本欲开口叮嘱些礼仪规矩,可望了眼周月安宁静的眉眼,不由又住了口,她这样的人,自然不需要人提醒规矩。
良久,茹姑才轻拍了两下周月安的手,叹道:“照顾好自己,演奏莫要落下。”
“月安明白。”周月安低声应下,也让她多注意身体早些休息,便退回了房里。
茹姑说,让她明日先好生休息,也顺带收拾东西,后日一早便可出发去谢府。
她望了眼屋里的琵琶。眸光平静,抉择已定,何苦困惑。
周月安向来不是一个犹豫不决之人。君子有诺,言出必行。
这是周父教予她的道理。
翌日,周月安早早地便起身,晴了几日,又开始落雪,大雪纷扬,周月安周身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不过就几件衣物,除外的便是手上这一琵琶。
她扶好琵琶,抬起右手,还未触碰到弦又收回了手。
周月安凝着外边的落雪,本欲想弹首完整曲子,思及此时清晨身在坊内,外边已有人来往,只好作罢。
她无声地抚上琵琶,微微用力……
次日卯时,张虚早早地守在门口,周月安在屋内看了许久书后才知道他早在门口,她忙起身,孙二拦住她,“周娘子,那人说了,你不必着急,他家大人吩咐,周娘子你收拾好了随时去都可,如果需要人来接,他也在门口候着。”
周月安抿唇,谢闻璟心细到照料她的处境,她不喜张扬,也不欲过多人知晓,如此这般便是最好。
周月安道谢,托孙二告诉张虚不必麻烦,她一会儿自行前去便可。
周月安歇了会儿,便背起琵琶走出门去。谢府离教坊不算远,但周月安徒步走去,也花了近半个时辰,谢府不在闹市,这里显得偏僻,周月安步步踩在积雪里,此刻落雪的声音也显得清晰。
这里,过于安静了……
周月安垂目,不再抬头看匾额上谢府二字。
她拾阶而上,走了进去。
算不得奢华,亭台楼阁布置倒显雅趣,她没四下张望,穿过石桥,再行了几步便停了下来,主人未归,她不好随意走动。
又开始落雪,鹅毛般的雪花落在周月安眼睫,微微遮住了她的视线。
伞柄从身后撑至眼前,油纸伞挡掉了些许寒意,周月安眼睫轻颤,雪花落下,与茫茫雪地相融。
谢大人没惹姩姩哭,姩姩是感动的。
快哄一下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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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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