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拎着书包,从图书馆走出来,就看到纪酿在那儿抱着腿发呆。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没有安全感,又或者是在害羞,他眼看着纪酿将自己蜷成一小团,蹲在角落里。
江澈靠近纪酿,纪酿抬起头时,江澈却还是没能遗漏她眼里的迷茫和哀愁。
纪酿同江澈换了衣服,任凭江澈拉着自己,去了一家咖啡店。
江澈点了两杯咖啡,一杯拿在手里喝了一口,一杯放在桌上推到了纪酿面前。
“喝吧,提提神。”
纪酿小口小口地抿了几口,靠近江澈轻声问:“这个叫什么?”
江澈掀起眼皮,望着远处的价目单,沉默了片刻说:“特调的,没名字。”
纪酿眨了眨眼,盯着杯中香浓的咖啡失了神。这家的咖啡一直都很贵,但因为地理位置好,又因为纪酿的工作原因,有时候实在熬不住了,就会来买一杯咖啡。因此纪酿在后来也经常光顾这家店。
而特调咖啡是他们家最便宜的一款咖啡,纪酿最开始没有钱,只能点特调咖啡,一喝就喝了许多年。她习惯了特调咖啡的味道,即便后来条件好了,却也不曾换过口味。
而面前杯子里的咖啡很显然和自己喝了多年的特调咖啡,并不是同一个味道。它远远要比特调咖啡更加香浓。
咖啡店里舒缓的纯音乐中,小提琴的音色慢慢出现,落在纪酿的耳中,略略带着些忧伤。纪酿微微低着头,突然不知道该自卑还是该欣慰。
她知道江澈是在保护她,不希望自己因为一杯咖啡而有负担,可是她还是“不知好歹”的被刺痛,她那脆弱到可怜的自尊心还是让她感到强烈的自卑。
纪酿抿着唇,陷入了沉默。江澈望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懊恼,只得开口打破这份异常的寂静。
“刚刚做梦了?”
纪酿歪着头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低声说:“我以为在家。”
江澈笑着打趣道:“你在家是这样?还撒上娇了,同谁学的?”
江澈本是一句最无心的话,却没想到纪酿认真地回了句:“和初漾。”
江澈倏然抬眼看向纪酿问:“你的朋友?”
纪酿转了转眼睛说:“算是吧,是我很喜欢的人。”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人?”
纪酿抿着咖啡含糊不清地说:“你以后会认识的。”
“你和她关系很好?”
“当然。”
“比和我在一起还好?“江澈面对纪酿,有时候着急起来,话比脑子快。说出这句话,江澈就后悔地咬了下舌尖。
纪酿探究的在江澈的脸上仔细打量,眼睛弯成两个小月牙说:“你……吃醋了?”
江澈嘴硬地反驳道:“没有。”
纪酿笑眯眯地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低头看着自己的卷子。江澈有些怄气地皱着眉,脸色也臭了起来。
纪酿看了看时间,觉得有些晚了,伸手扶了扶江澈的手臂,拉着卷子靠近他说:“你教教我吧,好晚了,我们学完早点回家吧。”
纪酿声音软细,落在江澈的耳朵里,温温柔柔带着独有的娇。江澈转着手中的笔,望着纪酿毛茸茸的头顶,突然就气不起来了,还觉得自己有些幼稚。
江澈叹了口气,算了,反正在她那儿,自己就从来没赢过,和她又有什么可置气的呢?江澈拉过纪酿的数学卷,一道一道认真为她讲了起来。
晚上,江澈和纪酿坐公交车回家,正是晚高峰,公交车上人很多。江澈提着两个人的书包,寻了个位置,将纪酿推到内侧,自己站在她身后,将她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
任凭公交车怎样晃动与急刹,纪酿都稳稳地站在原处,偶尔撞进江澈的怀中,能感到他怀中的温热。他就站在她身后,熟悉的味道包围着她,让她在昏暗的车厢中,依然能有强烈的安全感。
回到小区里,江澈将纪酿送到单元门口,纪酿接过自己的书包背在身上。江澈没走,纪酿也没转头,向前走了两步,鞋尖对上江澈的鞋尖。
她手心握成拳,钻进了江澈的口袋里,又快速拿出来,同江澈挥了挥手说了再见,快步跑进了门中。
江澈看着纪酿的屋子亮起了灯,纪酿趴着窗户给他比了手势,才放心地离开。回家的路
上,江澈手有些冷,下意识地揣进兜里,才发现兜里陡然出现的东西。
江澈借着路灯看清了手里被卷起来的几张纸币,不多不少,刚好三十五块。是那家咖啡店里最贵的咖啡的价钱。
江澈有些发愣,心中五味杂陈,他摇头轻笑了两声,笑又逐渐化成了叹。那时很流行一个词是“玻璃心”,其实是带了些轻蔑的,可在江澈心中不是。
他每天都在努力,让纪酿那颗已经产生裂缝,千疮百孔的玻璃心能够复原,他小心地托举着,呵护着,守护着她的脆弱。
他不会因为她的脆弱而感到不满,感到麻烦,而是愿意去承受,去保护她的那份脆弱。容许她在自己面前卸下防备和武装,希望她能像小猫一般,可以放心的将自己的肚皮摊开在他面前,慵懒地撒娇。
晚上回了家的江澈,拿出了书包里那个被挤扁的三明治,撕开了外侧的保鲜膜,小口小口地吃了许久,中间的沙拉酱微微发酸,可江澈不甚在意,伸出舌头将唇畔上沾染的沙拉酱,尽数勾进了嘴里。
江澈闹了一晚上肚子,第二天挂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纪酿家楼下时,惹得纪酿围着他转了好几圈问:“你昨晚没睡觉吗?”
江澈舔了舔唇,瞧着纪酿无辜的大眼睛说:“没事儿,打游戏忘了时间。”
纪酿“哦”了一声,同他一起向公交车站走去。从家里到学校的一路上,江澈都很沉默。纪酿瞧着他捏在身侧的拳头,和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有些疑惑地问:“你不舒服吗?”
江澈在心里崩溃怒吼,面上还要挂着微笑,装得没事儿人一样,忍着腹痛安抚纪酿道:“没有,就是没睡好而已。”
“那我们一会儿快些走,早点到班级,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纪酿贴心地说。
江澈闭了闭眼,打了个冷颤,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此时此刻,他多希望自己会瞬移,能够立刻出现在学校的厕所里。
下了车以后,纪酿跟在江澈身后一路小跑,边跑边气喘吁吁地说:“你是有多困,这也太急了吧。”
江澈没说话,心里却在大喊:我急,我可太他妈急了。
江澈忍着腹痛,在班级门口笑着和纪酿说了再见,目送着纪酿进了七班的门,才从蒋素的桌子上抢了他新开封的抽纸,跑了出去,一头钻进了厕所。
蒋素本来在那抄作业,被江澈拿纸的动作吓得,捂着两本练习册,心脏跳得飞快,腿都颤了几颤,耳边心跳声嗡鸣,两眼都冒了黑。
直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看着桌上空了的一块位置,蒋素对着江澈的背影骂道:“疯了吧你,吓我一跳!”
吕新拄着自己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教室后门,瞧着江澈进了厕所,笑得合不拢嘴。待江澈回来,就调侃道:“你也有憋不住的时候啊?”
江澈黑着脸抢走了吕新的拐杖,吕新金鸡独立似的站在教室中间,摇摇晃晃的趴在蒋素身上说:“大胆江澈!胆敢偷袭!”
江澈将拐杖立在吕新的座位旁,皱着眉,一脸不爽地说:“滚!”话刚说完,他捂着肚子,拿着纸就又出了门。
吕新扶着蒋素的肩,两个人哈哈大笑,直到吕新笑得忘形,手不自觉的在蒋素脖子上狠狠拍了两下,给蒋素打得眼冒金星,蒋素才回了头。
两人四目相对,落在他人眼里,那叫一个情深意切,只不过只有吕新自己知道,蒋素的眼神里那股子杀意有多浓烈。
蹲在厕所里的江澈,一边听着吕新的哀嚎,一边在心中反省:以后不能因为对象是纪酿,就失去了原则,坏了的三明治真的不能吃。
纪酿交了作业,听到走廊里的嘈杂,看到蒋素他们笑着从厕所出来,从他们的话语里推测了个大概,默默去了校医室,要了药来,又特意去热水房打了杯热水送到了五班。
纪酿不认识五班的人,但五班的人却都对纪酿有印象。当纪酿出现在五班门口的时候,大家纷纷望向她,可却没人上前。
最后是蒋素刚准备起身,就看到江澈捏着自己已经被抽了一半的纸,出现在纪酿身后。
“怎么来了?”江澈捏了捏纪酿的后颈柔声问。
纪酿摊开手心,将那几片药给了江澈说:“给你送药,还有水。”
江澈嘴角抽了抽,还在她面前装道:“我没事儿啊,就是早上没上好厕所而已。”
纪酿仰头看他,低声问:“你是不是吃了我给你的那个三明治啊?”
江澈揉揉她的脑袋说:“不是因为那个,我昨天回家吃了爆辣的面,胃受不住才这样的,别多想。”
江澈一边安抚纪酿,一边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
“时间不早了,老师也快来了,快回去上自习吧。”
纪酿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嘱咐道:“别忘了吃药!”
江澈撕开药的包装纸,将药片放进口中,拧开杯子,仰头灌了一口,将药片顺了下去。
纪酿这才放下心,回了班级,纪酿的身影刚一消失,江澈就将纪酿的水杯从后门放到了自己的桌上,拎着抽纸又去了厕所。
五班的人看着江澈桌上的粉色水杯,各有各的心思,只有蒋素在那骂:“妈的,我早上刚花了五块钱买的抽纸,”他一边骂,一边对着江澈喊:“你得赔我两块五啊!”
江澈声音慢慢拉远,落在蒋素耳中却依然清晰,即便因为拉肚子失了力气,却仍然带着独属于江澈的狂:“赔你个二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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