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眼见得屋外的雨越下越大,钟绮索性让阿落打开听风轩的花格窗,自己拿了一壶并一杯坐到靠近花园的茶座上,将手中提着的那把平日里常用的汝窑天青色冰花壶轻放在茶桌上的萝丝垫上,腾开手的空当又将那只与壶相配的青花牡丹海棠杯搁在跟壶与杯子一同拿过来的青花冰裂杯置上,这才整理了一下衣服以后落了座。

阿落过来提起茶壶才要给钟绮倒茶,就被钟绮拦住了:“阿落,今日你且自便,小姐我也好寻个方便。”

说着话的功夫,钟绮便从耍戏法一般拿出一本《碧海宦游记》。

这书阿落眼熟,正是前两日还在十里梨花栈时,广白来给小姐送药时拿过来的,说什么担心自家小姐养伤时无聊,聊以解闷。

当时小姐怎么说来着……

“这些个话本子,翻来覆去都是那些故事,不过是书商印了来供人们臆测高门富户的,什么腌臜事都往里面写,我才不要。”

约略如此之乎者也,云云一番。

当时阿落也准备了一些话本子,想着自家小姐真是无聊无趣的时候,平日里小姐又一心扑在各种医书医典上,总是不得闲些个乐子,谁知道还没等拿出来,就被广白捷足先登了,不过,听了小姐当时一番说辞,阿落只庆幸幸亏自己在小姐受伤以后从东院跑到西苑,总是不得闲,现下有人替她试过这个法子了,不通!

不过,如今看来自己这事做也不对,不做又白白耽搁了一番心意。

小姐啊小姐……阿落抿了抿唇,转身去了西边厢房,不大的功夫就抱来一沓书册,等全部放在茶案上,钟绮才看清,竟然是前不久阿落才在她耳边吹过几遍风的时下流行的话本子,看阿落这样子,自己若是拂了她的意,只怕这丫头要不理人了。于是笑着一一生受了,像是为了表示自己不是只做个样子,钟绮当下就把手中的那本《碧海宦游记》反扣在案上,顺手翻了翻阿落拿来的这些话本子,挑了一本封印精美,书皮上写着《藤花谷记事》的册子翻开看了起来。

阿落心满意足的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家小姐的茶杯里添上茶水,这才转身离开了。

钟绮原本只是打算拿着话本子打发打发时间,况且记忆中自从学医以后她鲜少有这样安闲怡然的时间看一场雨倏然落下,静听雨打青瓦,细看檐下落雨如珠的模样。看着大雨全力以赴想要撞击出晶莹的水花,下一秒便似飞蛾扑火一般不计较来时路迸发出最璀璨美丽的瞬间,而后漾出一圈圈的细纹,归于寂静。

正这么看着,听着,想着,心里原本被各种琐屑碎事隔成一扇扇的门悄然打开,全部被静谧晕染,却听见阿落在门外喊道:

“小姐,似乎有人在叩门……”

“这个时间,能是谁呢?”钟绮嘴里念叨着,心下把相熟的人轻功掠影一般过了一般,想不出是谁,于是吩咐阿落,“你同南叔去看看,若是熟人便请进来,若不认识,便说家中主人不在。”

“知道了,小姐。”阿落应下后便打起一把青漆落影伞转过团花影壁朝前院去了。

从后堂到前院这一路上,阿落想过许多种来访之人的可能,及至南叔打开门的刹那,阿落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怎么是他?

等到怔愣过了,眼前视野开阔些,她不能不注意到停在门口的那辆马车。虽然没有特别的标识,但看那车帘及车顶上装饰,便知道是自家的马车了。

想来那车里坐的正是眼前这人的主子。

是了,眼前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扶桑。

这人和他的主子救过自家小姐,现下又借住在十里梨花栈,想来应当算是熟人吧。

于是阿落转身同南叔说了几句话,又转身回来招呼扶桑:“外面雨大,想来一时半会儿雨也停不了,想来你家公子还是不便在这大雨天外出,承蒙替老先生给小姐送东西过来,不若请进来避避雨喝盏热茶等于停了再离开也便宜。”

“这……”扶桑想着自家公子宿疾刚好,确实不宜在这雨天四处奔忙,只是仓促上门叨扰恐怕不便。

阿落素来心思细腻灵巧,能思人所思,想人所想,于是笑盈盈开口:“若是你和公子这样离开,我家小姐倒是心里过意不去,看你这般踌躇怕是担心做不了你家公子的主。南叔,烦劳您多拿两把伞。”

明月居虽然寻常只住着钟绮和丫头阿落,但这院子里的管事仆从并不敷衍,都是按照寻常城中有点儿基业的人家的标准来安排的。

扶桑也不知道这阿落姑娘叫那位叫南叔的管事的同自家公子说了什么,就看到从来不轻易进别人家门的主子从车上下来,而后便稀里糊涂的随从自家公子进了这明月居。

“公子,请在前厅稍坐,我去给大家准备一些茶点。”

“有劳了。”傅瑾之微微颔首,“姑娘请便。”

目送阿落离开以后,傅瑾之坐在前厅下首左边第一把楠木雕花椅上慢慢打量着这看似不大却十分敞亮的前厅。上首是一张楠木牡丹掐银榻,榻上放着一张楠木小几。小几看似简朴,上面却整齐地雕着一圈儿素叶竹,虽然是极为简单的物事,但从刀工来看却看得出来雕刻之人的用心和雕工的细密。

下首左右两边,每一列对排放着三把楠木雕花椅,椅子旁边是一张四方的鹅梨小几。

傅瑾之从这看似不打眼的陈设中对这布置屋子的主人却有了几分赞赏,眼神正待往门口移去,便听到身后穿堂而来的脚步声。

傅瑾之回头,便看到了一袭青色衣裙缓步翩跹。

“听说公子近来身体抱恙,总因各种原因不能前去探望。”见礼以后,钟绮纠结一瞬后,在傅瑾之对面的椅子上落了座,并吩咐阿落给傅瑾之换了老姜兰花茶,又吩咐丫头给扶桑和广白备了红玉茶并新做的菊花冻。

“扶桑、广白,你们尝尝,这是用去年秋天收的菊花晾干后新近做的,不过不巧的是,近来我和阿落都不在,前几天刚回来,明月居的厨娘只做了这一种茶点。虽然不知道公子……身患何疾,但这茶冻约略不适合给公子吃。”

“傅瑾之。”傅瑾之对上钟绮的眼睛,看明白她眼睛里一刹那的不解之后解释道,“叫我傅瑾之就好,叫公子倒是有些生分与陌生。”

钟绮听完傅瑾之的解释以后只踌躇了一瞬,便笑着应下了。

“不知道你所患何症?方便的话,可否让我为你把个脉?”烟州虽然民风纯然,没有其他几州那些繁琐庸俗的礼数,但毕竟是对着自己心生好感的男子,钟绮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傅瑾之的名字,但到了嘴边却都变成了一个温柔出口的“你”字。

“乐意之至。”傅瑾之答应着,便伸出手去。

钟绮看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便笑了,怕傅瑾之多想,假装咳嗽了两声后正色道:“这样坐着也不方便,我坐到……你旁边那把椅子上也好问诊。”说完起身挪到下首那椅子上落座以后老练吩咐阿落:“阿落,去后堂把我出诊的药包拿过来。”

阿落做事向来利索,不等钟绮问清楚傅瑾之这病症的来历,她便拿来了钟绮寻常用的药包。

钟绮大略了解到傅瑾之这病症由来已久,已有近十年的样子,不过看傅瑾之的样子,应该言语之间有所保留。不过,哪个人没有秘密 ,况且是所患病症这种隐秘的事情。

之前钟绮听寒山子言辞之间隐约透露出来的意思,傅瑾之这病症似乎难治得很,再联系到那些晒在傅瑾之借住的锦云居的后院的草药,还有那极难寻得的遗世草,钟绮便觉得傅瑾之也许并不是单纯的得了什么重病,许是中了毒。

不过,这一切都是猜测,尤其作为医者,仅靠揣测来判断病人的情况是万万不可的,这在钟绮学医之初,大翁便教导过她。后来拜了曲临江为师以后,虽然曲临江没少照顾钟绮,很多时候也对她处处忍让,但对于学医上的一些忌讳没少耳提面命的反复唠叨。这也是其中一条。

钟绮拿过锦枕,示意傅瑾之将手腕置于上面,便抬手搭指摸脉。

钟绮把脉与她师父曲临江不同,曲临江跟大翁一样,都喜欢在给病人把脉的时候闭眼静心感受,他们说这样更准确。

还有的人像小师弟青岩一样,不闭眼,只低头看着病人的手腕,似乎想透过皮肉看进骨子里去,看清血脉病变。

钟绮与他们都不一样,她把脉的时候,既不闭眼,也不低头,而是静静地看着病人的眼睛。以往钟绮在把脉的时候,每每如此,反而会把病患看得不好意思,看得他们或移开眼睛,或低头,或看向别的物事。

但行医久了,今天碰上了个病秧子,却是个硬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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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宴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