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阿落收拾完前厅里的茶杯和茶点盘,正要问钟绮晚上想吃什么,就看到钟绮站在廊庑下的一簇芜梦花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姐,今年雨水丰沛,这芜梦花开得似乎比往年好些。”阿落走近了见钟绮只是低头看着垂落下来的那一支芜梦花,以为钟绮驻足此处是在看花,于是仔细瞧了瞧,发现这芜梦开得较之往年竟有几分繁华丛中坠的感觉。

“啊?”

“原来小姐在这里不是在看花呀?难不成是在想傅公子……”阿落看着钟绮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是在为什么事情烦恼,但似乎跟刚刚离开的一行人不无关系,阿落于是有意开起了玩笑。

“确实是在想傅公子……”钟绮心里还想着以前遇到的那个身中蛊毒最后不得善终的姐姐,故而没有注意到阿落话风里自带的陷阱,兀自掉了进去。

“春逢迟暮,我家姑娘思春了!”阿落如愿等到了自己想听的话,急忙打断,掐头去尾生成雨后院中的一阵朗然嬉笑。

不多时,前院重归寂静,只剩风停雨止后芜梦花繁,叶上新露顺着叶脉蜿蜒流下。

傅瑾之一行出了明月居,并没有着急出城去,过了十四桥,傅瑾之同广白下了马车,扶桑一人驾着马车朝东而去。

傅瑾之同扶桑两个人缓步慢行,一路沿着街市摊店慢慢走着,傅瑾之遇到感兴趣的东西还会停步着扶桑前去问价,看起来似乎是真的觉得那些玩意儿看着眼生新鲜。走走停停,有时候还跟摊贩讨价还价,似乎是真心喜欢手中的物件儿。

就这不长的一条街,傅瑾之和广白却停留了不少的时间。

烟州地处西南,行至极边之地,便是那传说中的树若彗。这树若彗并非一方城池,也不是不毛之地,而是一处浩浩起烟波,腾然生雾气的茫茫之海。

树若彗这个名字的由来与久远的传说有些许渊源,这个传说恰巧傅瑾之在前几日所读的那本《烟地纪略》中看到过。

说来也巧,在天宸帝建都长安,始立乐景之前,那还是在孙泓在治之时,这树若彗本不叫树若彗,同北海、东海一样,它的俗名叫人一听便知道这是一片海:婆罗海。

后来孙泓踪迹不明,天宸帝登基,这婆罗海便也是从那时候起改为树若彗。

这其中缘由说来话长,听说当年天宸帝在婆罗海一战中身受重伤,坠入海中,手下一干人等,本以为就那么失了领头羊,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队伍又要四散拆分成为一盘散沙,没想到第七日就在众人一筹莫展,在聚与散之间徘徊犹豫拿不定主意,不甘心又回到那种为鼠谋食的日子时候,竟然看到李韶好端端地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面对一干人的关心和好奇,李韶后来在流沙寨一役以后借着又下一城的兴奋与混在酒劲儿里的势在必得,像突破围攻的头狼回首在暗夜森林里厮杀的过往一般讲起了自己坠海以后的奇遇:“那日被逼至悬崖边,眼见得往前冲,往回走是毫无意外的死路,无可转圜,无法筹划,我想着与其被贼人擒住,不如纵身跳下悬崖,是死是活全看老天眷顾。”

“那悬崖着实是高,等收到消息的时候我带兵赶过去的时候,只见到一些兄弟的尸身,我当时就知道坏了。好在神明庇佑,带着兄弟们在山上山下,谷底崖下寻遍了,也没有找到您的身影,兄弟们原以为您是被贼人抓了去,后来听说那拨人并没有抓到什么人,回去到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似乎是办砸了事……”

“他们确实是奉了命前来抓我回去,后来许是觉得不好抓,上头那位边知会死士:不论生死,抓住就好。”

“呔!孙泓那个狗贼,等我有一天杀进长安,定要取下他的狗头!”

“以安不必愤愤,我现如今已然安然回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前有卧薪尝胆,后有一夜风摧十二城,李泓欠天下百姓的公平到我们势必要讨回。只说我从悬崖跳下,这婆罗海平日里在远处看着平静无波,千里不乘风,万里不起浪,谁知道我身体撞进海面以后,却觉得海水跟生了鳞爪一般,团团将我围住,不得喘息。一眨眼的功夫,等我再奋力挣扎着出了水面,却发现早不知道被海水推到了什么地方,四面深蓝,不见彼岸不见天际。”

“那后来是遇到四方神仙了吗?”

“我也道此命休矣!直到我再次醒来,周遭一片寂静,只听见细微的风声。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一片晶莹,好似月华团圆,等我缓过精神来仔细再看,才发现那不是什么月华,而是海底的藻类竟然在晚上急速生长,如藤如蔓,如大树一般将根深深扎进地下,不同的是,藻类生于海中,比之树木之于土地,它的生长宛若树枝分叉,其势可拥天抱海……”

李韶正是凭借着助他生的婆罗藻安然回来。

许是这一份救命之恩,冥冥之中的相助,乐景立国,天宸帝登基以后,再重新划定五州四海的界限并定名时,这婆罗海便占了一份儿,改婆罗海为树若彗。

也是那时天宸帝李韶才道出了他跳崖坠海之后的另一半故事,原来在树若彗的东南方向一座叫三珠树的岛屿,岛上居民身量不高,但个个皮肤莹白,身穿绿色衣裳,日常饮食取茶叶、鲜果,或调配成汁,或捣碎和面做成茶果子。

食之简朴,取之自然,用之纯粹,但比之这些叫李韶更觉得惊奇的是,三珠树多延年益寿的老者,且个个精神矍铄,或与人攀谈,或用一日三餐,或往来畎亩之间时不见丝毫老迈。

后来从三珠树回来,在烟州遇到一位老者才知道那三珠树本就是驾船出海去也难得一觅的宝地,也是李韶命里富贵,胎中显贵,绝处逢生叫他回身花路。

现如今傅瑾之和扶桑在街市上看到的一些宝贝里,其中便有来自三珠树的。

在街东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摊儿上,傅瑾之看到了许多极为难得的药草,这其中有生在云阳之北极寒之地的重楼花,有在锦官城千金难求的四季青,有雪上难追深海难抓的黄金蟾……傅瑾之觉得所欲非同寻常,正欲遣广白前去打听打听这些极为珍重难得的东西都是从何而来。

看那摊主,穿的一如市井百姓一般,倒是年纪比之其他摊主而言倒是惹人注目。这身着一身短打的老头儿,若不是看他花白的头发怕是很难叫人觉得这是一位花甲老人。

傅瑾之只一眼便知道这位老人多少有些功夫与医术傍身,要不然也不会一个人大喇喇的将这些赏金人尚且极难寻到一样的药草宝贝像其他卖布匹、发钗、胭脂之类的小摊贩一样,倒在一个看似用了很久没怎么洗锅的褐色麻布席上,只等顾客上门估价。

还没等到广白有所行动,就有一个人带着一伙看着像家奴的人,直奔老头儿的摊位而去。

那人傅瑾之前不久见过的,正是行六。

“老头儿,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行六原本就在烟州城里横行霸道惯了,最近不知道借了谁的势,越发显出一副狗仗人势的狰狞嘴脸。

“官爷,小老儿这些药材都是祖上世代传下来的!现如今家里老婆子生病了,这才拿出来卖。”那老人家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傅瑾之和广白在丈许之内看着,老人家脸上却没有半分畏怯之色与谄媚之相。

“主子?”好巧不巧的是傅瑾之他们也在寻这金蟾蜍,原本希望渺茫,宛若大海捞针,现如今遇见了断不会轻易就这么放过。

更何况还路遇地痞,借着人多妄图诬陷霸占人家的东西。傅瑾之虽然自从搬出锦官城里的蜀侯府以后,就一直在十里月色不问朝堂事,不见城中人,但这些肮脏手段他却一点儿都不陌生。

眼下,还没有到行六差自己手下的这帮人诬告人家偷盗,以良家子见不得不轨行径的由头叫手下人将这老人送进衙门里关押起来,至于这些珍贵难得之物自然是以销赃为由带走据为己有。

因而,在傅瑾之听到广白低声提醒的时候,心中早就隔岸观般洞然,给了他一个“不急,一会儿见机行事”的眼神。

广白向来机警,立马就明白了傅瑾之的意思,于是浑身上下松了松劲儿,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傅瑾之倒也不担心他和广白显眼,早在行六出现的时候,街市上的百姓像是早就对过什么暗号似的,心照不宣地都停下来嘴里的吆喝,手里的伙计,心里的算盘珠子暂时也且按住。

这会儿,以摆摊儿的老人家为中心,连同行六和他的那些狗腿子,周围早就形成了一圈隐形的墙,人们都在这墙里想看看行六今日又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

行六也从不叫人失望,只是他的话说出口以后,广白多少觉得有些索然,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你说是你祖上世代传下来的?!呵呵哈哈哈!”行六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似的,兀自笑了起来,声音里自带着一股酸臭的轻蔑之气。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他的暗卫

秋燥

窃玉

钱充好了,几点开播?

大美人带崽进城务工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寒梅著花未
连载中宴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