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那些跟着行六一同来的家奴见行六笑得无所顾忌,于是也跟着瞎闹,只听一时之间原本和谐热闹的讨价还价的市声被这蛮横粗野的笑声所取代。

这笑声陡然而起,遽然而止,行六脸色变得极快,大喝一声:“还等什么?!还不速速将这个盗贼给我抓起来报官!”

就在这紧要关头,广白拨开在前面围观的那几个人,朗声喊道:“慢着!”

行六生在烟州城,长在烟州城,自小混账着长大,哥哥不敢管,嫂子不能说,再加上这几年背后有人撑腰,早就成了烟州城中一霸。

行六平时在城中没有少干欺男霸女,恶意打压的勾当,不过除了钟、陈两家,普通百姓遇到行六找事,大多只能自认倒霉,权当触了什么不该触的眉头,有时候除了听行六说一些要四没三的话,还得破费则个,每每如此,那些个良善老实之人只能私底下抱怨一番,只叹自己无权无势,不能与泼皮无赖认真计较。

不过有时候也会遇到一些路见不平的义士,这些人大多都是远道而来,要么是行走江湖的好汉,要么是路过此地的行商,……总之身份各异。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素来强硬,不懂得退让,总归会吃亏,行六为人虽然粗鄙,但却深谙在这条道上走下去的要义,所以,见人下菜碟也是他的强项。

突然之间闪出来的这人,身量八尺有余,一身锦衣,腰间配了一把长剑,脸上带着几分少年气,但浓眉星目,倒衬出几分阅历在身的感觉。

行六不甚自在的偷觑了几眼眼前这人腰间配着的那把长剑,只觉得这人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遇见过。

虽然忘了是在何时与眼前之人有过交集,但行六本着多个朋友多条道的打算,前一秒这张脸上还充斥着算计和凶恶的神情,像城南戏班子里的丑儿一般瞬间换成了一副笑眯眯的面孔。

行六往前走了两步,再度上下打量了广白一番,言语间却全然不似对待那个摆摊儿老头儿一般凶狠粗恶。

“不知道这位少侠,从何处而来?眼下这是打算路见不平?”

行六言语间虽然恭谨,但又全然不等广白开口就接着说道:“少侠有所不知,小人行六,是这烟州城里的公道人,带着手下这帮兄弟,不为别个打算,只为守护一方安宁。”

“既然如此,那就好说了。行六兄弟有所不知,我此次前来烟州,不为别个,只为寻亲,兄台有所不知,也是冥冥之中一番造化,我这亲人不在别处,就在眼前。”

“眼前?”任行六想过千万种可能,也万万没有料到,天天捕兔,反被兔戏。

“对,正如行六兄弟所想的那样,我的苦苦寻觅了很久的那位亲人,不是旁人,说来也巧,就是眼前这位。如今这么看来,还要多谢行六兄弟,若不是你出手相帮,我这亲人怕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行六那些潮水般接天连地的市井粗鄙俚语霎时间便涌到了嘴边,但他的脸在扭曲了那么几个睁眼闭眼之间以后艰难的又将到了嘴边的言语全部如咽骨吞刺一样吃了进去。行六脸上的笑在湮灭了一瞬之后又像会自觉生长一般重新长出了皮肉,附在了脸之上。

这个哑巴亏吃的糊里糊涂,行六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不过也不打紧,他原本也是早就做好了见风使舵的打算。他在为霸为蛇这么久了,怎么会连这点儿忍耐度都没有?每当风向与一早测得的若有不同,这舵是向左还是向右,全看这风来自何处,吹往何方。正所谓见什么人上什么菜,尤其对于行六和他这一行狗腿子而言,这原也不过是平常。

“这样啊!”行六说话间又复将这位突然出现的青年人打量了一番,看他穿着比之寻常百姓也不甚讲究,不过谁知道呢,万一是哪家的公子扮作了寻常百姓的样子出来寻个新鲜……

行六虽然年纪不算老成,但是自小他就是在混孩子里长大的孩子头,对于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动,他还是心里有一本账的,这也是他平日里捉鸡摸狗,但还不曾在阴沟里翻船的秘诀。

要是搁在往日,这行六要借着威势,就算是白纸黑字、板上钉钉他也能翻覆过来,不过今日这事还干系到别个,须得从长计议。

想到那位住在行香楼里的贵客,行六只觉得眼下这情形,自己带着手底下这帮人一无所获的回去,到底憋屈,这不符合他行六往日的行事风格。再者,就算这人是什么高门公子,只要一口咬住他这番乔装着实低调,自己既没有身份,也没有头脸,一时有眼无珠,便是今日使个眼色叫手底下的人揍他一顿,来日惹出了什么麻烦也好说。

只是那人几次交代,办事要干净利落,不要露了什么行踪。想来还是这人出现的时机太凑巧,话说这老头儿在烟州城里出现了十来天,每天都雷打不动的出来摆摊儿,不过跟其他摊贩不同的是,行六手底下的人悄悄跟过这老头儿几天以后发现,老头儿每次摆摊摆的都是这些东西,不过位置却是日日都不相同 。粗略算来,这烟州城的热闹街市,他皆摆过那些对于识货的人而言千金难求的宝贝。

一开始行六手底下的人听闻行六身后那位主子想要的东西就在这个看起来身形羸弱,年纪老迈的外乡人手中,徐三回去就提议:“要不然我和弟兄们给那老头儿意思几个钱,让他双手奉上。如若不然,揍他一顿,扔出城去,那东西不就自然成咱自己的了吗?”

“猪|脑子!”徐三说这话的时候,行六正得了些宋如风差徽鸣送来的茶,说是他家公子新得的和安春茶,送一些给行六爷尝尝。

行六心里清楚,徽鸣只是看着自家主子的眼色行事,客气喊他一句行六爷。这里头曲里拐弯,但最主要的不还是凭着他行六现如今对于宋乘风而言是条有用的狗。

不过他不在乎,替人办事也好,被人当狗也罢,他关心的始终只有今宵红粉帐中坐,明朝烟州城里横。

自从那件事以后,他早就活得涎皮赖脸,什么脸面,什么良心,什么仁义道德,礼义廉耻,早就与他没有半分牵扯。

行六丢开那些心里不该再泛起的情绪翻涌,那些早就与他之间断了牵连的羞耻与良心。骂了徐三两句之后,行六从梨花木桌上拿起徽鸣拿来的茶,像是没有把徐三的提议放在心上一般,只闲闲打量了一番手中被包裹细密的和安春茶。

就在徐三忐忑的觉着自己无事可做,不如先行退下,不要在此碍了六爷的眼时,行六却突然出声喊他:“徐三,帮爷拿一壶水来,爷要喝茶。”

“啊?好。”徐三应下,正待去后院小厨房,就看到锦娘端着一个紫色青砂盘进来,盘子里端着的正是行六平日里泡茶时需要的海棠绘月紫瓷壶,除了茶壶,盘子上还搁着一盘枣泥荷叶糕。

“锦娘来了?”行六没有抬头,但听见这轻轻巧巧的脚步声,他就是知道这人不是别人,就是锦娘。

“六爷,今儿还是用那只青花杯吗?”锦娘轻声应了一声,将盘中的海棠绘月紫瓷壶稳稳当当地放在梨花木桌上,又将那盘用绘月碟装着的枣泥荷叶糕搁在了桌子上,然后声如莺啭一般询问自家六爷的意见。

“还是那只。锦娘,这偌大的风雅轩也就只有你最懂爷的心思。”

行六说着温热可亲的话,但眼神中却全无半点温度,转身挥挥手便是让锦娘下去的意思。

徐三在一旁看的呆愣,虽然不知道一向好色贪美的行六爷为何对眼前这样一个温柔可人的人儿如此冷淡,甚至……不但看不出他对她的半分**,似乎还有些嫌弃憎恶在身。

“六爷?”徐三在一旁负手而立,看着行六温杯、投茶、洗茶、闻香、分杯、品茗,似乎一心在品茶,对于先前的话题没有半点提起的意,他也不好一直留在风雅轩,于是缓声提醒道。

“先前说到哪里了?你接着说。”行六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那只青花杯只慢慢的啜着杯中茶,像是在谈论今晚市宿在醉花楼还是宿在行香楼一样无关紧要。

徐三见六爷不像是着恼自己先前那番提议的样子,于是稳了稳心神后说:“这老头儿也不知道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每天都是那个时辰出来摆摊儿,每次摆出来的东西都是六爷叫咱们四下打听寻摸的难得物件儿,他却像卖布匹发钗一样,在临时摆出的桌案上铺一张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的看不出颜色与质地的破布,然后就将金蟾蜍、蜀阳花、七枝莲等全部倒在上面,也不摆弄摆弄好。”

“倒在上面?”

行六听前面徐三说那老头儿如何不看重自己手中的宝贝疙瘩,全只都当个笑话来听,听到这儿实在绷不住了,觉得手中的茶也没有了先前的馨香蜜甜,许是泡的久了,壶中的茶水淡了,于是放下杯子不再喝了。

行六担心老头儿不识货,糟践了手中的东西,当下就叫徐三知会手下的兄弟,摸清楚老头儿今日出现的位置后,赶了过来。

阿瓷也没有行六竟然……

他竟然……(阿瓷不说,阿瓷难过了)

紫色青砂盘:勿考究,阿瓷喜欢。

海棠绘月紫瓷壶:勿考究,阿瓷个人喜好。

枣泥荷叶糕:勿考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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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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