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发什么呆啊,快开大,一丝一丝!”
“哦,好...”
随着耳麦内此起彼伏的喊声,百里风絮迅速滑动鼠标,点下技能按键,同一时刻倒地几人瞬间半血复活,将缠斗良久的对面五人团灭。
而好巧不巧,偏偏最后一只丝血小兵的普攻,将大招结束后的他一并带走,霎时间仅剩满面灰屏与队友迎来胜利的欢呼。
“百里,再来——”
“不来了,零星,我有点累,你们找其他水友排。”
“也是,忙活一天了,早点睡啊。”名为零星的那人随口附和一句,转头就继续喊道:“来个辅来个辅!”
“好...晚安...”
轻柔的回应在其中可有可无,百里风絮只觉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便退出编队,脱下那一身还未来得及更换的西装,整齐挂在一旁衣柜中,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好像只有我的人生满是不幸...”
如多米诺倒塌般,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串联起这二十多年间不堪回首的人生,百里风絮忽地鼻子一酸,挡住双眼再难忍耐这份癫狂笑意。
“学习学习永远差人一名,考试考试永远差人一分,工作工作永远差人一步,连玩游戏都会倒霉到差一丝血活下来!”
“不是说苦尽甘来吗?不是说有志者事竟成吗!我都他妈这么努力了!还吃遍了全天下的苦!凭什么只有我得不到回应...”
“我好累啊...”
豆大泪滴刹那决堤,略带有辛酸与苦楚气息,殷湿人新换好不久的枕面。
恍若时间暂停一般,那名卷发青年坐去了百里风絮身边,看着自己笔下那满是阴郁的过去,除了付诸一叹,只想给自己一个拥抱。
“大学毕业后,明明前不久还热门的专业忽地陷入低谷,学历贬值又经济下行,曾所在实习公司亦是接连不断裁员,只得先找个临时工作作为过渡,在这期间不断备考备考再备考,求一条稳妥的人生路。”
拭去他泪水,卷发青年侧躺在身侧,看着自己已然略显僵硬的双手垂头丧气:
“愿望是美好的,只是前前后后跑了近半年才找到一个月薪三千的工作,转正后也不过堪堪近四千,扣除自己交的保险等等依旧是三千出头。”
“虽然手中任务不少,加班经常,还得看上面人的脸色,但好在是能双休,节假日一个不落,福利说得过去,就先努力生存着,学习着吧。”
“何况这里只是个小县城,物价不低倒也不算疯狂,住在一个附近月租一千的小公寓也可以节省通勤费,再刨去日常开销,每个月甚至还能存下五百块,日子本该越过越好的。”
“可那恶魔又找来了...”
感叹到此,卷发青年再度消匿,百里风絮忽地坐起,唰唰两下再度擦清视野,端坐在电脑前开启了一篇几十万字有余的文稿——
「我名百里风絮,这大千世界中微不足道的一粒浮游,拥有着不平凡的命运,却过着最平凡的人生。」
如同日记一般的记叙体,每篇开头都会是这样的一句话,只是他这次顿了顿,迟迟无法写出下文。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唯有光标闪烁,泪水滴答,他的手一动不动。
“好不甘心。”
“哎,百里,家呢?”
接通一旁亮起电话,零星的声音自其中传来:“我爸那些朋友今晚找他聚餐,就给我订了烧烤解决晚饭,咱俩一起呗?”
“直播时常够了?”百里风絮压制住自己的哭腔,尽可能的平淡询问着。
“没够,但我不想掉分,本来玩辅助的水友就少,不是你我信不过,就让我同期哥们带着排去,我也下播了,改天补上。”
“而且我带过的那些水友...真没你这种水平,都是上来就锁不能保人的,不去探视野的,抬手必把免死挂自己身上的,卖队友留技能的...”
听到熟悉的电梯提示音,百里风絮登时存好文件,弹射起身,将一旁哭湿的枕头迅速翻面遮盖起来,把敞开的衣柜瞬间拉起,以遮挡住其中新买来的被褥。
不过刚刚站稳,家门便被人用钥匙打开,极其自然的挂断了手中电话,继续着刚刚的话题:
“而且我又是比较莽的AD,只有你明白我的打法,所以你不在就没意思了,来吃烧烤。”
展开床边桌,“咚”的一声巨响把袋子墩在上面,百里风絮被硬生生吓得一抖:
“叔叔买了多少?!”
“里面有酒而已,压不塌你的小破桌子。”
见百里风絮依旧死死挡住衣柜,零星微挑眉头,一副他刚刚在做什么坏事被抓包一般,毫不犹豫的掀开了人的被子,把那背面冲上枕头重新翻了过来。
“呦,我来的不是时候?”他指着那一圈尚未风干的液迹意味深长一笑。
“别胡扯了!”
“哎呀兄弟之间羞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快把东西洗干净晾上,别生了细菌...”
在百里风絮拼尽全力的抵抗下,高他不止一头的零星轻而易举的推开了衣柜门,看到里面一套崭新的被褥,登时双眼放光,把人壁咚在柜门,坚定道:
“同居。”
“滚。”
“好嘞,我拿下睡衣,拖鞋还在床底对吧,牙刷扔了吗?”
“刷马桶了。”百里风絮满脸都写着无情二字。
“竟然收在我的洗漱包里了,难得难得,我这就拿出来,你没弄完就继续...”
难忍羞耻感,百里风絮一脚蹬去零星所在方向,却险些扑空,被身前人稳稳接在怀中。
“这么急着投送怀抱?那我可就洗澡去...啊疼!”
把零星连推带踹推入卫生间,利用钥匙象征性的反锁起门扉,百里风絮这才松了口气,走去面前厨房取来碗筷,将烧烤逐一自外卖袋摆入盘中。
坐在床边,看着面前珍馐,他咽了下口水,却眼睫低垂。
羡慕。
突如其来的肮脏想法让他有些羞愧,急忙驱散阴霾,打开啤酒罐猛灌一口,着手帮零星安置好地铺。
只是,说不羡慕是假的...
“嗡嗡——!”
震动声打破愁闷,百里风絮看向零星的手机,尚未锁屏的屏幕上赫然显现“老爹”二字。
恶魔来了...
“零星,叔叔电话!”百里风絮拿起手机小跑到卫生间门口,听里面水声哗哗,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只得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机放在一旁置物架,拧开钥匙,敲敲门微闪缝隙,再重复一遍。
不曾想,就这样被人直接拽了进去——
“喂,爸,我在百里家呢,什么事?”
将人挤在墙边死死圈住,零星故意用湿漉头发甩了百里风絮一脸水,眨巴眨巴眼睛示意他别出声。
显然百里风絮已然看破他的坏心思,急忙向着门口逃去,却被零星轻而易举的拦腰捞回,重新围在墙角,任水流打湿他的衣物。
“什么叫打扰他了,我要不来,他今天晚上的晚饭又是泡面配火腿肠,你也不对你儿子上点心,天天就指望我督促着他。”
“呸吧,还关心他了,问那两句缺不缺钱,遇没遇到困难就算关心了?换做我我也会说屁事没有,让你们做父母的安下心来,何况是他了!”
“不然呢,你以为他为什么非要离开家试着自己独立啊,不就是不想欠你们的吗!”
听电话那端带有怒气的回怼,百里风絮略有些担忧,试图捂住零星的嘴让他少说两句,却被人直接舔过手心,登时惊奇一身鸡皮疙瘩。
“你——!”
“嘘...”
过分贴近的距离让百里风絮满脸羞红,意图用力推开的手也因为那紧致肌肉无处安放,只得捂住自己的嘴,避免那愈发急促的呼吸声逸入通话之中。
“对,洗澡呢,是你打电话不巧,还得让人家给我送进来。”
“哎呀我不是给!爸你怎么老是瞎想这些啊?”
“不信?我还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天天和你那些哥们混一起不干好事呢!”
刚刚说完,对方好似被气到极点,直接挂断了电话。
“呸,知道理亏就挂,等我给我妈告状的。”
零星将手机放在身侧洗手台,掐着下巴扬起百里风絮染上红晕的脸,却被人抓住机会恶狠狠的在虎口咬上了一口:
“鬼话连篇的混蛋...”
百里风絮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一句不痛不痒的咒骂,反倒是让零星更加享受了几分,阴谋得逞道:
“反正衣服也湿了,一起洗吧。”
“滚...”
“知道知道,我下手轻点...”
舞台灯光熄灭完全,唯有一轮明月缓缓升空。
吃完晚饭已是深夜,百里风絮收拾好房间坐回床边,看着因醉酒已然熟睡完全的零星,那毫无形象可言的姿势令他忍不住发笑。
“是啊,如果那恶魔没有以不放心为借口来栓紧我脖颈上的项圈,不久后就举全家搬来这个小县城,现在的我怕不是早就因毫无精神寄托,被复仇蒙蔽了双眼,犯下滔天大罪后从这窗口一跃而下了。”
“只是...于你而言,整整二十六年的朝夕相处,竟然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这个家究竟水深火热到何种程度...未免被保护的有些太过了。”
但自己就是为此而存在,又有什么理由评论呢。
「百里,目标现身酒店,务必干净利落」
「是」
看着顶端备注为“叔叔”二字的聊天框,百里心中蔓延开一阵苦涩。
换好紧身衣物,套起松垮外套,百里风絮背起琴包,临出门前瞟了眼翻动身体的零星,毫不犹豫的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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