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亮,虫鸣喧嚣中,心跳声清晰到像是要震碎胸腔般。
努力抱着人的祝颂秋只有小小的一团,软得不可思议,似乎只要徐行渊稍稍用力,就能将这不自量力的猎手给彻底捏碎。
他绷紧身体轻轻喘息着,喉结滚动,压着眼缓了一口气,才冷淡地揪住祝颂秋的衣领,用了点力气把人给提开。
“蠢货。”
轻而又轻的两个字眼不知道到底在骂谁,只是落在祝颂秋耳边之后,让她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不太开心。
“你为什么要骂我呀?”
回答她的,是徐行渊转头就走的沉默。
她又这样。
祝颂秋抿紧唇瓣,心里酸酸的,和上辈子一样,阿渊总是莫名其妙的生气,总是找不到理由的就疏远自己。
她又猜不出她的心思,上辈子还以为是自己太笨,惹得她不喜欢,不耐烦,所以识趣的不再贴上去,以至于生生错过了和她做好朋友的机会。
后面当小鬼看完了她一生,祝颂秋才明白,阿渊在情感上就是一个胆小鬼。
她对任何人都卸不下心防,如果一旦察觉到自己动摇,就会像遇到奇怪事物的野兽,小心翼翼,心惊胆战,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立马炸毛缩回自以为安全的领地。
她就是个笨蛋。
祝颂秋气哼哼的想,独自消化了一下情绪,又像是只甩不掉的小狗一样,忍着腰上的疼,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徐行渊像是没有察觉到这个小尾巴般,克制着呼吸,没有回过一次头。
夏夜的风凉爽而自在,霜白的月色铺在地上,摇摇晃晃的萤火虫在墨影般的花草中成群结队。
静谧的夜色里,落在最后的影卫木栖有些摸不着头脑,悄悄嘀咕着问今夏。
“咱不是带了车辇吗?将军来时还坐了的,现在要让人推过去吗?”
后者目光微抬,落在那一瘸一拐努力跟紧人的身影上,瞧着她笨拙得跟只学不会走路的猫儿般,缓了一瞬,他移开目光。
“不必。”
——
祝颂秋跟着徐行渊走了一路,看着他回主院,她也眼巴巴的跟过去。
之后看徐行渊又要往书房走,她立马警铃大作,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去,拽住他的衣袖,故作可怜。
“阿渊,我腰好疼,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说话时她故意夸张的吸了一口冷气,挨着他,好像站都站不稳一样,偏偏在话音落下那一瞬间,一声悠长的“咕~~”从她肚子里冒了出来。
徐行渊:“……你确定今天一整天疼的都是腰?”
祝颂秋有点不好意思,但听了徐行渊这话,她还是伸手摸了摸肚子,又划去碰了碰腰,认真确定一番后,才抬头十分确定道:“嗯嗯,是腰疼。”
呆头呆脑。
徐行渊唇角微不可见的翘了点弧度,移开视线不去看这个笨蛋,自顾自的往前走。
几秒后他发现没人跟上来,长眉瞬间微微蹙起,转头去看,那还站在原地的傻子焉哒哒的,像是有几分泄气。
“祝颂秋。”
徐行渊喊她:“还不跟过来。”
霎那间,原本垂头丧气的可怜小猫崽像是又重新满血复活一样,眼睛都亮了起来。
“来啦来啦!”
她笑得灿烂,傻乎乎的,因着腰上的伤,朝着徐行渊那边走时动作有些滑稽。
“……笨蛋。”
细微的呢喃被风一吹便散在了夜色中,祝颂秋没有听到,心里还美滋滋的想——
阿渊主动了,嘿嘿。
她的好姐妹真是嘴硬心软。
沐浴完的祝颂秋神清气爽的感叹,转而便想乘胜追击,赶紧去给徐行渊缓解月事带来的疼痛。
但人才出浴房,便被眼前的架势吓了一跳。
只见门前院落中整整齐齐站满了十多个丫鬟,俱都低眉顺眼,微微躬身,捧着红木托盘,上面放在的,无一例外都是些昂贵奢侈的衣裙和首饰。
为首的榆舞正偏头和旁边上了年纪的嬷嬷说话,听到开门的声音后两人都下意识抬头,瞧清楚祝颂秋身上穿的衣服时,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因为祝颂秋身上穿的,是徐行渊的衣服。
很大,拖曳堆积在地上,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一样。
她眉目被水汽蒸得湿红艳丽,唇瓣红嫩,肤色白得发光,挽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月色之下,茫然而不解的看过来时,像是初入人间的妖精。
又纯又媚,勾得人心脏都在发麻。
榆舞回过神来,迅速挪开目光,左右环顾一圈后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里没有其他男人。
“夫人您好。”
榆舞旁边的嬷嬷倒是情绪收拾得很快,附身行礼,笑得十分温和。
“将军吩咐老身给您看看腰上的伤。”
祝颂秋闻言后恍然大悟,“这样啊。”
她摸摸自己的腰,被热水泡了一会儿后轻松了许多,并不需要什么大费周章的护养。
还是阿渊那边比较紧急。
她摇摇头,谢绝了这位嬷嬷,提抱着拖在地上的衣袍,转身就想往徐行渊卧房跑。
还是榆舞喊住了她。
“夫人,厅堂给您准备了晚饭。”
听到这话,心急的祝颂秋才想起来自己肚子还饿着,她步伐猛地一顿,转头呆愣愣的。
“对哦,我还没吃饭。”
随即转了方向,火急火燎的朝饭厅跑,同时还不忘道谢:“谢谢你哦,榆舞。”
落后一步的榆舞没说话,看着祝颂秋努力提着衣服走路,后边却还是拖着一大截,像是披着布巾出来吓人的可爱小鬼。
将军喜欢的是这种?
又笨又孱弱,声音大一点估计都能吓哭。
肯定是要人时时刻刻哄着的罢。
榆舞压着眼皮,目色晦暗,沉默着跟上去,瞧着那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坐上桌便开始“风卷残云”的大口吃饭。
她好像很着急,嘴里这口都没咽下去,就开始塞另一口,脸颊都涨得鼓鼓的,随着她咀嚼的动作一上一下,像是啃栗子的小松鼠。
真是毫无贵女风范。
榆舞挑剔的想着,却在下一秒拦住了想要上手去给祝颂秋擦头发的丫鬟。
后者讶异抬头,便瞧见向来冷硬强横的管家眉目压着,从她手中接过巾帕,亲自上前给这小夫人绞干头发。
祝颂秋接受的很习惯,因为上辈子榆舞便是这样照顾她的,是以她筷子不停,咽下嘴里的饭才仰头对着榆舞傻乎乎的笑。
“谢谢你哦,榆舞。”
后者动作不停,面上不见什么表情,应得十分冷淡。
“我该做的。”
在这将军府的女主人面前这样自称,显然是颇为冷傲甚至失礼的。
但祝颂秋却并不在意,她知道榆舞也是跟着徐行渊一步步打拼过来的,甚至战功赫赫,破例当了军中将领,一度令敌人闻风丧胆。
之后是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落下一身的病根,才无奈退居幕后,自愿接手将军府的内务。
从上辈子的记忆来看,她也完全不知道徐行渊女扮男装这件事。
祝颂秋十分理解,因为阿渊心防极高,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一个人,包括自己。
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祝颂秋回头问了一嘴王嬷嬷,以为得到的答案会是什么月例被罚之类的结果。
谁知榆舞眼皮都不抬的回道:“她被送到北塞那边的府邸做事去了。”
祝颂秋闻言,瞬间瞪圆了眼睛。
北塞苦寒,又是边境,即便这些年因为徐行渊的原因,接壤的蛮夷俱都胆战心惊的不敢犯事,镇守于边关的将军府更是如定海神针一般威严强盛。
但和繁华温暖的上京比起来,这已经称得上是发配了。
阿渊竟然这般生气吗?
祝颂秋眉头蹙得很紧,有些局促:“是因为我吗?”
榆舞给她擦头发的动作微微停顿,转而抬眸,平淡道:“北塞那边的府邸本来就差一个管事的,您不必为此自责,再者……”
她压下眼皮,语气泛冷。
“她习惯自讨苦吃,并为此死不悔改,固执己见的叫人厌恶,早该送走了,您只是给将军一个借口而已。”
这话说得很重,祝颂秋倒也清楚,榆舞和她娘的关系并不好,甚至有水火不容的架势。
听说当年导致榆舞重伤不得不退居幕后的原因,就是因为王嬷嬷掺和了什么事。
这些私事她也不便刨根究底,转头又吃了两口饭,便接过丫鬟呈上来的清茶漱了口。
这便吃饱了?
榆舞看着那没动过多少的菜,攒到嘴边的话还没出口,急匆匆的祝颂秋便起身朝外冲去。
瞧着那方向,是朝着将军卧房去的。
不过跑到门口,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提着衣摆噔噔噔的重新跑回来,凑到那来给她看伤的赵嬷嬷面前。
“你好,请问有什么药膏吗?”
赵嬷嬷懵了一下,随即明白祝颂秋大概是在问她跌打损伤之类的药,正想回答,便听祝颂秋脆生生的问她:“能有那种香香的吗?我待会拿去让阿渊给我擦。”
香香的?
这……这,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都不免有些刺鼻,这小夫人要香香的……莫非,她不是在说跌打损伤药?
赵嬷嬷看着她皮白肉嫩,眸光澄澈干净,一看便是没经过人事的。
略微一思索,她便恍然大悟,朝祝颂秋笑得有几分揶揄,慈爱道:“有,有,夫人我这就给您拿。”
祝颂秋还挺高兴,之前有什么磕碰,娘亲还骗她说根本没什么香香的药。
这不是有嘛。
祝颂秋新奇的接过,当着众人的面,拧开闻了闻。
是桂花香。
就是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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