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余军在第三日来了。
先锋军军众,来了一万,排成一队队方阵,行军途中又成一列列行营。
戎余军先锋将士,宋骁,作为戎余军的一贯前锋,如今身披铁甲,正打马行在前方,除此之外,督军戎余也在一旁。
宋骁如今十八,生得星眉朗目,少年英气,英姿勃发,手中一杆银光枪使得出神入化,在沙场上履战履胜,从无败敌,宋骁便成了戎余手下最倚重的干将。
宋骁看了看身旁的戎余,戎余如今年近四十,方脸浓眉,一眼看上去一种敦厚老实的模样,若非他身上这身甲,恐怕无人会觉得他是大名鼎鼎的戎余。
戎余一直目视前方,宋骁扭头看了他几次,戎余道:“有想说的话便说,这般欲言又止的,找打吗?”
“督军……我只是想说,您何必亲自来前锋?就因为那个叛将?”
萧域早年叛出戎余军的事,宋骁虽未亲见,但也有所听闻,萧域早些年也是戎余的得力干将,听说也曾和戎余出生共死过,结下了过命的交情,只是后来,萧域便叛逃了。这么些年下来,戎余军阵里换了几轮猛将,有了许多新兵,戎余仍是那个戎余,带着戎余军一路壮大,声名响彻中原四地,而萧域这个叛将,落草为寇,占山为匪,成了一地毒瘤。
“当年的事,始终是个结。”戎余驾着马,慢慢行向前方,声音沉沉但带有力量。
“这个结,这么些年,早已解不开了,那便斩断他。也是一个了断。”
“萧域此等,下等至极,又如何劳得了督军亲率,杀他?交给我便好了。”宋骁自信道,握着银光枪的手已经跃跃欲试。
山道崎岖,夹杂秋风穿道而入,风起声出,呼啸不绝,山壁上的杂草被吹得哗哗作响,乱作一团。
戎余摇了摇头,“你不知萧域,可萧域或知你。你赢不了他。”
“赢不赢得了,得打一战才知道!”
“打一战?”戎余念了一遍这三个字,“好啊,那便打一战,看看到底是谁输谁赢。”
戎余前锋军浩浩荡荡,写着戎字旗帜高高举起,迎风猎猎,一路直往中部四寨而去。
/
萧域高站于山寨嘹望台上,极目望向远方,那个戎字旗帜渐渐映入视野。
萧域的目光沉了些许,随后冷笑一声,转身下了嘹望台,留下一句:“全寨戒备,迎敌!”
风暂且停住了。
裴缚披着那件祝央为他寻来的素色披风,推门迈步出了屋子。行至木栈道上,平静地看着这片匪寨。
如今几乎看不见有壮年山匪随意行走,看来是戎余军来了,山寨已经处于戒备防布的状态。
裴缚抬起左手,自然置于半空之中,他的手指骨修长,指节分明,五指微张,几股微风自他指间流倘而过,柔滑清凉。
东北方,三分。
片刻后,裴缚慢慢收回手,又转身回了屋内。
……第一场战争开始得很快。
宋骁作为前锋策马行至匪寨前,看着那由木头搭成的垒台,高声喊道:“萧域小儿!'今日戎余军宋骁前来取你命,还不速速出来,引颈受戮!”
山寨里无人回应,一片寂静,几息后,一支锐利冷箭嗖地自里向外射出,直指宋骁脖颈!
“叮……!”
宋骁腕间一动,挥枪甩飞,利箭转向,射入了泥土之中。
“龟缩山寨不敢应声,只知放冷箭,这算什么英雄好汉?”宋骁大喊道,随后话锋一转,“也是,一个潜逃的叛将,贪生畏死,早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了!”
“嗖……!嗖…!”接着又是两支冷箭射出,宋骁打掉一支,另一支擦着他所策的马马头而过,马匹受惊,当下高高奋啼鸣叫起来。
宋骁扯住缰绳制住马,四蹄沾地,他怒极反笑道:“今日倒真是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作阴毒狠辣!恰好,我手中这杆银光枪,专杀的便是尔等!”
“我军将士们,杀!……”
这是一场充斥着鲜血的战争,厮杀声响彻四方,刀枪碰撞声不绝于耳,随时都会有人被人杀死,随时都会有人踏着别人的尸体走过。
祝央站在山寨的一处角落里,自里而外看着这场战争。她不畏死亡,也不会随意去怜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这场战争她生不出一分同情来,无论是对戎余军还是中部四寨,她只希望,两败俱伤,最好都死得干干净净。
祝央的目光始终落在战局之上,没有移开分毫,直到那面戎字军旗陡然映入她的眼帘。
她的眼睛忽然湿润了。一滴清泪悄然滑落脸颊,可眼睛却还倔强的望着前方。
皋地破城那日,她匆忙收整出逃,一路上战火纷繁,刀箭四散,她知道水路已经被迫戎余军的人投毒封死了,只得弃水路改用陆路,父亲祝成抓住她的手,嘱咐她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活下去,去江东找祝容。
祝央反握住祝成,想说他们一起走,祝成却推开她的手,丝毫不听她说的话,又往主战场的方向去。
他受了伤,手中沾了鲜血,祝央松开祝成的手之后,就是满手的血红。渗进指甲里,皮肤的纹路里,掌心里。
最后望一眼皋地,除却断壁残桓,就是那面戎字军旗冉冉升起。
……祝央伸手拭去那滴泪,面容淡淡,复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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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战陷入了胶着。
山寨久攻不下,宋骁派了几批人爬垒台,都被打了下来。
到之后,宋骁有种想干脆自己上的念头,说干就干,宋骁搭弓对准垒台之上的一个山匪,一箭射出,箭透其背,刹时亡命。
又一连几箭,无一失手,再摸箭时,箭囊已而空了,宋骁随手一丢弓箭,下马就要上阵。
“阿骁。”戎余在背后叫住了他。
宋骁止步,回身往戎余处走去,“督军,可是有军令?”
“收兵吧。”
“……什么?”宋骁以为自己听错了。
“收兵。”戎余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明明只要强攻,一定可以攻下……!”
“你攻不下的。”戎余打断宋骁的话,语气稳重不容丝毫置疑,“将士的命也是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绝非良策,收兵,明日再战。”
“……是。”宋骁还想再战,但也只得听从军令。
……第一战,萧域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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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夜。
戎余军暂且在山寨外一里的平地扎寨过夜,与中部四寨相隔了一座山,一座座篝火生起,行军用的铁锅架起,倒上水加上米煮食,不时便冒出腾腾的热气。
宋骁派了十几名侦寻兵探查山上情况,手中拿着先前绘制好的图纸,思索着下一次的进军路线。
看了许久,有几名侦寻兵士回来禀报了,宋骁一一听过,忽然就锁定了一条路线。
“……督军!我想到了一条万全的良策!”宋骁激动地掀开主帅营帐,大步往里走。
戎余已经卸了护甲,正伏案书写什么。宋骁没注意,满心只顾着自己要说的,“督军!我在图纸上发现了一条隐秘山道,此道直通东寨后部,我又着人探查了周围山道,果然有此道。倘若下次一战,我佯装主力攻打正门,实则派兵自后寨袭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样一来,既保全了将士们,又可以歼灭萧域,岂不是两全?”宋骁一口气说完,随后期待地望着戎余。
戎余听了,并未直接表态,而是问:“你说,你在图纸上发现此道?”
“是,我已派人证实过了,此道确有。”宋骁道。
“此道若真的隐秘,又怎会在图纸上画出来,让你看到?”戎余淡淡反问。
宋骁一下怔愣,而后问道:“督军,您是说,这是计?”
“或许不是,但此险不可冒。”戎余发令道。
“下一战,你便还按今日之势,至不可分胜负之时收兵。”
“是。”
/
“禀主事的,戎余军已在一里外驻扎过夜。”
“有多少人马?”
“九千余人。”
“知道了,退下吧。”萧域仍旧站在嘹望台上,极目望着远方,没有点火把,黑暗遍布,星辰满空,人显得渺小无比,于此刻似是有了古老的圣言。
“裴先生,于此计有几分可成的把握?”萧域负手而立,没有回头,却问着如今站在他身后的裴缚。
“事在人为,此计成或不成,全在于萧寨主。”裴缚淡声回道。
萧域却忽然沉默了,他眯了眯眼,眼中散射出志得必得的目光。
“无论如何,此计必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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