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面，大家加油啊！”陈江踮脚往远处看，转头对众人说道。
关宛秋蹙眉，叉腰站在原地，仰天怒喊：“好远啊！”
“你说我们这是什么运气，竟然选中了九连山中最远的那座不云山。”
见其余几人在她说话之时已经走在前方，她埋头追上也不忘抱怨：“而且，更可恶的是天行只允许徒步进山，我真是想不明白。”
昨日陈江回来时带着天行给队长的令牌，天行随时能够通过令牌分发消息，而每支队伍也能从中看到实时的成绩排名。
此轮考核天行队伍分别在三座城市杀妖，而霞归城的考核区域便是在城郊的九连山，这片山域是飞白洲北部山脉中的一部分，九连山脚有零星几个村落。
霞归城的队伍又通过抽签被分到不同的山头，天行在九连环山的布下阵法，防止妖众下山害人。
而他们抽到的正是当初泠漪所杀的那只鱼妖提到的不云山，陈江带着几人往不云山走去，刚走过不云山附近的村庄。
泠漪摸过关宛秋的头，拉起她的手一起向前，任由关宛秋边走边高高地甩手又落下。
燕舒文耳力很好，她是七人里第一个听到河水声的人。
他们靠近山，见光秃枝木上挂着洁白透亮的冰，奔涌的河流被树段切割成条条的水段。
宁砚斐疑惑：“这河流在这等天气下竟未有结冰？”
陈江回身解释：“不云山靠近大山深处，这条河从那流出经过不云山，人们便叫它不云河。它流经霞归城城郊，又出了飞白流入碧琼洲。”
“我从幼时有记忆以来这条河便从未结冰，大家对此早已习惯，称这条河受到山灵的庇佑。”
他说完指向前方。
“顺着河再走一段就能进山了。”
泠漪拉开与其他人有五步的距离，贴着岸边走。行至山麓处时她蹲下扒开岸边的雪，看见雪后土壤上的白块和一个成人般打大，像是某种图案的残缺部分。
她伸手抓起白色的土，闻到一阵血腥味。
“这是阵法残图。”温嘉树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后，突然开口。
泠漪丢下土，将手伸进河里洗净才回：“你对阵法也有所了解？”
她起身朝着山走去，温嘉树转个身便跟上。
“只了解了一点点，但恰好知道你所见到那种。”
温嘉树在泠漪面前探头一笑，拦住她的步伐。
“你想不想知道，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泠漪绕过他，继续走：“多谢，不用。”
“看来你应该知道这是八卦杀阵，是我多此一举了。”
她谦逊道：“曾经在书上看见过，便记下了。”
大明的藏书塔曾有一本供非修习形阵之人看的阵法图解，其中就有记载八卦形阵。
八卦千变万化，八卦形阵就有千百种。
而岸边那个阵法便是其中的一种杀阵，专门除妖，书中曾提到这种八卦杀妖阵需要用到妖兽骨血布阵。
她回想鱼妖的说辞加上闻到的血腥味，便猜到这是八卦杀阵。
温嘉树挑眉：“看来泠漪十分博学，这么说来我以后有什么不懂的还得多劳烦你，先谢过了。”
泠漪在进山前一瞬顿足，转头看清他脸上十分认真的神色，一个字一个字回：“不客气。”
而后她踩着天行的阵法进了不云山。
抱臂走在身后的温嘉树停住，垂眸看着只差一毫他便踏上的阵法，捡起的三片落叶丢在那上面，才迈步继续前行。
一行人在寂静的山里缓慢走着，不停落下的雪使山中世界变得黄灰昏暗，干黑的枝干上粘着鹅毛白雪，成了树抵御风雪的麟甲。
众人已经在山中绕了许久，却始终没发现一只妖。他们是第二十七队，成绩点数一直显示为零。
宁砚斐拿着玉笛竹霜正身走在前端，阿黑和陈江并身而立，关宛秋和燕舒文一起走。
温嘉树低头看着被自己的踢飞的积雪，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凝炁挡雪，此刻已经雪落满头，穿着白袍的他融入了雪里的世界。
泠漪持着青萝走在温嘉树身侧后一步的地方，只能看到他鲜艳的红色发带飞动。
晃神间红带没再飘动，是温嘉树突然停下了，他将满身的雪抖落，低声开口。
“你觉得好看吗？”
“还好。”泠漪不清楚他问的究竟是什么，含糊回答。
温嘉树撇嘴，看向泠漪时眉尾舒展，眼里染上了蓝碧：“我觉得很难看，很无聊，除了白就是黑。”
原来他说的是山中雪景，泠漪观察他口中无聊的景，却觉得还不错，别有一番冷清之美。
他眨眼带着笑意说出一句莫名的话：“你衣服的蓝色很好看。”
泠还未回话，便听“砰”的一声，像是什么撞击树的声音，随后树上的雪簌簌地落地。
他们走在一个窄小的空地里，被树包围起来。遍地的白让人们的心跟着这找不到源头的声音一起变得冰冷，连脚踩厚雪的声音都紧紧缠绕在心头。
几人立即挨近彼此，围成圈，戒备地看着四周。
“我可以探查一番。”
燕舒文站出来，盲杖在她的手里转动一圈后被深深的插入雪中。
她掐诀，又并指在覆着白纱的眼前虚空一抹，嘴里喊到：“五感有浮生目，灵即吾眼。”
从盲杖处向外渐渐有绿色的炁在流动，延伸至人们看不清的深处。
“百步外有妖兽靠近。”燕舒文微微侧头告诉众人。
“何兽，可能辨认？”宁砚斐问道。
“野彘。只能知道这妖经年境初期，从我们的西方不断地靠近。”
泠漪愣住，反问：“一只？不对劲，野猪应是成群出没。”
宁砚斐颔首：“说得有理，应该不会只有一只。”
泠漪旋即又问：“为何说只能看清有一只？”
“有雾，很浓的黄雾。”燕舒文思索后说道。
“雾？”泠漪蹙眉说，“我们应该小心些，我曾在书中看到，有猎人进山探查自己设下的陷阱。他发现里面掉入了一头野猪，便凑近去看，正内心欣喜时却在下一瞬被数只窜出的野猪伙伴撕咬至死。”
温嘉树补充说道：“野猪没有它看上去那般笨拙，它们在野猪首领的指挥下也会迷惑轻敌的人类。”
他朝泠漪扬起嘴角：“你要表达这个意思，对吧？”
泠漪瞥他一眼：“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陈江一拍手，急说：“那我们得准备着防御野猪群的偷袭。”
宁砚斐深深地看了温嘉树一眼，开口：“我来布阵吧，它们实力不高但数量很多，还是小心为妙。”
泠漪点头：“我们不会只是被动防御，但阵法可以让我们留有余地。”
宁砚斐凝炁掐诀，几人的脚下现出一道大小刚好圈住七人的八卦金印。
他随意地捡起地上潮湿的枯枝和石块，捧起一抔混着雪的土，随后这些东西被裹进炁中炼化成黑灰洒进阵法，八卦金印瞬间便隐入雪中，不见踪影。
陈江见状十分激动：“砚斐兄，你快看看我有没有修习形阵的潜质。”
宁砚斐正经开口：“陈兄可否先回答问题，我再看看你的资质。根源之阵有几种？”
陈江马上泄气，跳到一旁：“我们得小心野猪偷袭，先不聊闲话了。”
温嘉树哼笑：“陈江，术业有专攻。”
陈江摸头嘿笑。
“嘘。”
几人听见燕舒文的声音马上噤声，作出准备随时攻击的姿态。
她低声道：“黄雾也越来越近了，马上就会出现在我们视线内。”
其余六人只能看到满眼的雪，提心吊胆地紧盯树后的扭曲阴影，透着未知的黑让人看不清会有什么魑魅魍魉从中窜出。
关宛秋呲牙，有些憋屈道：“我们一直这样等也不行吧。”
无声地思考蔓延在七人之间。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懂得这份一瞬的默然是什么。
泠漪附和：“我支持，这黄雾十分不正常。”
“是啊，忍气吞声怎么能行。”陈江又振作了。
他伸手折断身旁的树枝，在空中画出带着丝丝雷电的云篆字印。
“控印，雷震。”
话落字印飞去，在黄雾中噼里啪啦地炸开，紫银闪亮的雷线钻进雾里。
阿黑挥舞拳头：“我赞同。”
“御象，冰龟。”
他凝聚炁将拳头砸向地面，铺落在地面的雪中破出一个冰块龟壳，带着森森寒炁冲向黄雾，发出砰砰的撞击声。
燕舒文声音平静：“我没问题。”
她将插入地面的盲杖高高举起，杖头汇聚的炁冲向黄雾。
“五感有音，听风散。”
她的术法丢进黄雾中，偷偷藏住的数百头野猪此刻无所遁形，漏出一个个棕黑膘肥的身形，全身的毛像锋利的尖刺。
它们藏匿身形的雾散了，此刻显得有些无措，但保持后退蹬地的姿态，随时准备冲向前将人类撞个骨肉粉碎。
“好啊，你们这群妖兽，看我如何教训你们。”关宛秋向后甩手，“通魂驭魄，生灵降。”
忍不住已经冲上前的几头野猪瞬间乖顺起来，关宛秋挥挥手，它们便跑回撕咬着同来的妖兽。
宁砚斐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了几分激动：“诸位如此行动，那在下便也奉陪到底。”
话毕他举手吹笛，悠扬的笛音化为一道道可见的炁刃砍倒一片的妖兽，被击倒的野猪身上绽放着一朵朵霜花。
温嘉树弯腰揉了一个雪球丢入野猪群里，嘴角略微上扬：“无聊。”
一只野猪猛地撞上雪球，被打散的雪块落在野猪身上时滋滋作响，深深地陷进肉里，而后那道肥壮的身躯便轰然倒下。
泠漪转动青萝，整个人飘飞在空中。她抽出点珠，掀眸从温嘉树看向妖兽。她挥鞭，蛇影嘶嘶吼叫便将数头野猪全部吞没，连无主之炁也被消噬殆尽。
她落回地面，几人见她出手，一切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有些惊讶。
陈江抓耳挠腮，半响才劝道：“泠漪要不你收敛一点，毕竟这妖兽的无主之炁算是我们的成绩。”
泠漪笑吟吟地答应，见自己杀妖不成便转而为队伍收集无主之炁。
众人都称好，又继续攻击密密麻麻的野猪群。
于是泠漪便跟在众人身后，执伞将被杀妖兽的无主之炁收入日月绶带里。
待最后一只妖兽的无主之炁也被收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陈江直接摔倒在雪地上，他直直举起手又无力地垂落：“好累，但是，爽！许久没有这般痛块了。”
阿黑将他扶起来，关宛秋捶着自己的手臂，宁砚斐依旧站的端正。
泠漪没有和众人一起，她撑着伞行走在雪间。
越往山的高处上走便越显枯寂，许多树木已经腐朽，只剩半截树桩插在地面上，一眼扫过，视线毫无遮挡。
她伸手摸上一棵黝黑的高大树干，感受到粗糙的质感时，树却顷刻间化为黑灰，飞散落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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