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异乡(二)

纷纷洗漱完回来,咦了一声,看着我问:“阿姨,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我怔着没动,回回神,说没事,叫她先睡觉。

小城生活一日重复一日,平静也无聊。我很快找到打发时间的乐子,晚上睡不着,就跑去市里喝酒。

有时候独自一个,边喝边画速写,不会醉。有时候被叫去玩游戏,喝得没谱,醉醺醺的,家也不回,就近开间房倒头睡下。

时间久了,酒吧老板、几个熟客认识得差不多,酒也越喝越大。

像是回到出狱后在泛江的时候,那时用烟酒麻痹神经,填满心房,日日昼夜颠倒,糟烂不堪。

好不容易想开了,被好心人拉出泥潭,现在转个圈,又跌了回去。

镜水的重逢仿佛只是短暂地做了一个梦,梦醒后该没有的还是没有。

我还认识一个男的,是弹贝斯的乐手,给他画速写被他朋友看到,请我喝了杯酒,又送了首歌来换他的画,一来二去就熟了。

搞艺术的多少比较自由,对感情也一样,我不愿被拘束,他也一样,于是彼此不清不楚地暧昧着,都心照不宣不去戳破。

我发的照片多了这么一个人,引来不少询问。

谢如岑说:“怎么回事,交了男朋友?”

我说快了,问她觉得可还行。

“是挺帅,但看起来会养鱼。”

“没事,就玩玩。”

后来又传了张牵手照,发了两颗爱心,搞得跟真的一样。

过了几个月,纷纷姥姥的腿好得七七八八,到医院复查医生说能下地,又锻炼了小半月,终于全好了,带纷纷去镜水这事便提上了日程。

正快到春节,嘉兰姐得空飞来,我带着纷纷去机场接人,觉得她瘦了许多。

回去的路上,她说起朝会,“改做私人会所,年后正式营业,二老板的主意,里面装修得诗情画意,有山有水亭台楼阁,挺美的。”

我看了照片,是仙气飘飘,问二老板是谁,比大老板有品位。

“大老板的表哥,没见过。”

一家四口过了个热闹的新年,吃吃喝喝玩了几天,逛灯会,还去庙里烧了香。

临走前嘉兰姐单独请我下馆子,“男朋友”正好也在跟朋友聚餐,便聊了几句。

饭桌上嘉兰姐问:“你们以后准备异地恋?”

“男朋友”笑道:“哟,我终于转正了?”

他转头拿指尖轻刮我脸颊,说:“偷偷的,怎么不告诉我?”

嘉兰姐似笑非笑瞧着,我将人草草地打发走,说晚上电话说。

结果电话里我跟人讲明白,散伙吧。

他没挽留,说我这样没心肺的,心是谁都捂不热的。

-

初五这天嘉兰姐收拾行李,催我快点儿。

我赖在椅子上看着她没动,说:“要不你们先走吧,琼山风景好,我还没待够,玩好了再回去。”

嘉兰姐心领神会:“舍不得男朋友吧。”

“没,分开了。”

她啊一声,恢复平静,点评道,“闪电速度。”

嘉兰姐带着纷纷走以后,我找了个酒店住着,偶尔周末时带东西去看看姥姥,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醉生梦死。

跟酒吧老板两口子混了个脸熟后,我帮着做招贴,他们用酒和吃的请回来,晚上我就腻在店里。

老板娘问我怎么不回家,告诫我,别觉得自己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

我醉醺醺地说,家里有个让我又爱又恨的烦人精,回去得躲着。

老板娘连连摇头,拿走酒杯,“人长得怎么样,有钱吗。”

我眯眼一想,五官深刻,肩宽腰窄,点点头,“从小就好看。”

“还是青梅竹马。”

我嗯嗯两声,又重新拿回杯子,拿指甲碰着玻璃外壳一下又一下。

“你不喜欢他?”

我定在那儿,魂飞远了,答非所问,“我有个发小喜欢他。”

老板娘哭笑不得,“多大了,小学生都没你们矫情。”

我变得越来越懒散,一脚一脚地,像踩在泥泞的沼泽地里。

乔行打电话来,我常常隔很久再回,谢如岑的消息我也慢慢只回只言片语。

提不起劲,没干什么却非常疲惫。

老板娘去看中医时,还好心带我去看,说我逐渐消瘦气色也差。

脉一摸,老中医说贫血,给开了五百块钱的药丸。

我当他说的都是骗钱的,想起来才服用一次,照旧跟以前一样爱干吗干吗。

辣酒如水,渐渐没了味道,男男女女暧昧的游戏也填不满我的空虚。

有一天,我跟一群熟客混在一块玩游戏,烈酒下肚,烧起肺腑,浑身都觉得热。

惩罚游戏到我,隔壁男人眼神迷离,充斥着**,在吻我之前,凑到我耳边问我。“一会儿跟我走好不好?”

酒气醉人,麻痹着神经。

我眯起眼睛看着他,心神游离在外,问他:“喜欢我吗?”

“喜欢。”

酒精叫人疯癫,空虚的心想要被塞满。我醉得没有理智,点点头,“好,跟你走。”

他于是捧着我的脸接吻,齿间酒气交替,是无比陌生,浓烈到呛人的味道。

只是突然间有人打断,下一秒我被拉扯着跌出卡座。

那人鲁莽地拖着我往外拽,手上力气大得好像能将我的骨头掐折。

我觉得不舒服,没章法地挣了几下。

有人见状行侠仗义:“你他妈谁?光天化日敢抢人?胆子够大啊!”

嘈杂的音响中,我分辨出熟悉的声线,听他说出我的名字,还说我是他的家人。

灯光无比绚烂,他的眼眸变换着色彩,像缤纷的玻璃球打碎在里面。

我叫他,“贺折?”

他垂眸沉沉地看我一眼,一路将我拖出去,又拖进副驾驶,自己绕去驾驶座,接着打火,踩了油门猛开出去。

我一头磕向玻璃窗,总算在疼痛中清醒了大半。

霓虹分散在黑暗中,深夜又逢寒冬的琼山形影稀疏,漫长的车道上好像只有我们。

许久过后,耳边传来贺折的声音,“你要作践自己到什么时候?”

我闭着眼,有气无力地应他:“借酒消愁、寻欢作乐也没有犯法吧。”

“寻欢作乐……”他冷笑,“只要是个男人就行么?”

“是啊。”我拧起眉头,“所以停车,你让我下去,找个男人睡觉行吗?”

“……”

诡异的沉默持续片刻,他刹住车停到路边,开门把我拽出来。

我醉得腿软,倒头栽他身上,任他把我搂着,进了一家旅馆。

走廊曲折漫长,开了门,灯不亮,我倒在床上。

他欺身而来,自上而下地盯着我,“是个男人就行?”

“好啊,那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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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月中异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