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进来,将面前人的身影勾勒成形。
他直起身,眼神居高临下,染着月色的冰凉,边看我边解腰带。
我仍沉在酒意中,支起臂肘作势起来,下一秒却被蜂拥而至的吻按回被褥。
沉重的呼吸缠上来,我喘不上气,想躲开。
他不让,追着,想全部吞入腹内。
嘴里一片混乱,我跌撞着找到一丝缝隙,上下牙用力咬合。
贺折吃痛地抽气,稍抬下巴,把灼热的气息拂下来。
继而是一滴再一滴泪,掉在我眼上。
那眼泪炽热滚烫,突如其来,我觉得自己满身的坚冰瞬间被融化,尖刺被全然拔去,满腹的气息被彻底抽走。
没见过他哭,也总以为他这样的人不会示弱给谁看。
我无措地望着他低垂发颤的眼帘,然后伸手去摸他的脸,触碰到潮湿发冷的泪痕。
“疼?”
贺折轻轻摇头,将眼神闪躲开,喉结不住地滚动。
我碰了碰他脖子,问:“什么时候来的?”
“……除夕。”
“自己一个人过的年?”
“嗯。”
“工作很闲吗,跟着我。”
夜色阴沉浓稠,贺折被它包裹入内,模糊了轮廓和声音。
他只是注视着我,贪婪地像只被抛弃的饿狼。
“吃药了没?”我又问。
“没有。”
“酒呢?”
“一点儿。”
“头疼吗?”
贺折嗯一声,发梢垂着,掩盖了眼神中的不安。
我看着,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停了几秒,说:“做吧。”
静谧的月光中,我感到他呼吸一滞,整个人僵了片刻,目光都在轻颤。
我主动抬头去亲他,反复碾过他的嘴巴。
随着呼吸的紊乱,两人的吻渐渐分不出彼此,心也总算叠在一起。
我像置身海中,在滔天的醉浪里颠簸摇曳,悬于一线。
他俯身下腰,听见我说难受,半支起胳膊,一手抚上我的脸,轻轻摩挲,小声叫我名字。
“小桥,小桥。”
-
天蒙蒙亮,仍笼着一层黑雾,暗处簇拥的人影依旧模糊不清。
起伏的呼吸渐渐平稳,贺折贴在我耳边,“洗个澡再睡觉。”
汗热黏在身上并不好受,可我没力气,哑着嗓子说起不来。
“睡吧,我抱你去。”
再躺回床上时,床单被褥是新换的,空气也不再浑浊,我舒服地窝在里面,好似身心都得到了充盈,很快陷入沉睡。
以为只是一场梦,可在午后阳光中醒来时,我睁开眼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贺折。
他闭着眼,鼻梁高挺,嘴上还留着我咬破的伤口,呼吸缓慢而均匀。
光照下来,他是白茫茫的一片。
起来时把人吵醒了。
“去哪儿?”贺折问,眼皮轻掀开,眸色深沉,还缠在困倦中。
“饿。”我翻出内衣穿上,手扣到后背卡扣,卡到一半错了行。
“我来。”贺折坐起身帮忙。
干燥温暖的手拂过,扣也扣准了,他停下来,将头抵到我肩上,再将胳膊伸来,把我拢进他怀中。
彼此的体温相互交换,暖意都渗入了骨头,仿佛能把人软化。
没了黑夜的遮挡,一切都被暴露在阳光里。
我拉开他束缚的双手,也从他怀里挣开,下床穿上衣服。
“想吃什么?”我问。
他茫然片刻,反应过来:“我跟你一起去。”
我说不用,拿手机、套羽绒服、换鞋、带上门一气呵成,等走远了才缓下脚步,把散了的骨架拢回来。
餐馆做的是烧卖,老板问我要什么陷儿。
“香菇猪肉。”我问,“里面有虾仁吗?”
“有。”
“那不行,我再看看。”
“牛肉大葱怎么样,卖得挺好。”老板笑眯眯地建议。
“他不爱吃葱。”我念叨。
最后素的要香菇玉米,荤的要羊肉胡萝卜,再加三个小菜两碗粥,一点儿辣味都没有。
等餐的时候贺折打电话来,问在哪儿,他在路上买了两个小蛋糕,说外面下雪,他拿了伞过来。
我瞥去屋外,果然见雪花在毫无声息地飘洒,告诉他地址。
-
餐厅不大,人也不多,老板知道我不是本地人,闲得和我聊天,告诉我哪儿好玩,回去之前得逛一逛。
我乐呵呵地和他有问有答,还赚了杯椰奶。
等热腾腾的烧卖出锅后,贺折推门进来,眼睛鼻尖都被风雪吹红了。
我挥挥手,他坐到我对面,再把蛋糕放桌上拆开。
蓝莓、巧克力,我知道他不爱吃甜,把蓝莓推给他,看着他指尖也发红,伸手碰了碰。
“这么凉。”
又见他只穿件大衣,皱起眉,“是不是想冻死?”
老板端着餐盘过来,听见我们说话,笑道:“别看这是南方,冷起来比你们北边还要冻人,赶紧捧着碗捂捂。”
“嗯,谢谢。”贺折接过东西。
一顿饭吃得不算安静,全程下来,贺折基本都在讲工作电话,垂着眼帘,手指偶尔点点桌面,饭也没吃几口。
我说:“既然这么忙,赶紧回去吧。”
“不急。”
他回了不知什么消息,然后放下手机,此后也没再接,问我现在住哪儿。
“酒店。”
“想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
“……搬过来吧。”他说,“家里有阿姨,饭做得很好吃。”
我笑笑:“咱们口味不一样,你吃不了辣。”
“没关系,我改。”
他垂下眼帘,将摊放的手指慢慢蜷起来。
我定了几秒,“吃完就回酒店收拾。”
“……”
“好。”
-
房子租在琼山市中心的顶层,从落地窗俯瞰能尽收全景,到了夜里,一地灯火,像星星川流在脚下。
房间也不用费心收拾,里面整洁干净,我只管睡觉。
大概因为白天到中午才起,半夜两点还睡不着,我起来想到沙发上放电影看。
门推开后,餐厅却亮着微弱的暗灯,贺折闻声回过头,手上正要开药盒。
“怎么没睡?”他问道,把盒子放回桌上,再侧身挡住。
我收回视线,说不困。
“床头有香薰,能助眠。”
我摇摇头:“不喜欢香味,想看个电影。”
“行,我去开电视。”
他走到客厅,我去餐厅倒水喝,看了看药盒,只看清药物作用之一是治疗头疼。
他很快注意到我拿着什么,说频道调好了,要看什么自己点。
我站着没动,“头还疼着?”
“不疼,有点烦躁。”
他稍作解释,拿回药盒,跟我说别熬太晚,然后回房间掩上门。
门后响起几声咳嗽,又恢复了平静。
电影放的是清新的乡村生活,草场逢下雨便泥泞难走,兽医行色匆匆地前去治疗难产的家畜,终于熬过一夜,接生了一头小牛犊。
画面由暗转明,突如其来的亮光灼得我眼疼,可好歹有些困意,我不愿挪窝,就着沙发合上眼。
耳边盘绕着影片的背景音还未散去,眼前也有大片广袤的碧绿牧场,我睡得不踏实,觉得自己好像在随草叶飘荡,越来越剧烈,像快被连根拔断。
我激灵得醒来,不知道贺折什么时候来的,他问,“怎么了,做噩梦?”
我摇摇头:“几点了?”
“四点。”
“你还没睡?”
“嗯。”
“还是烦躁?”
“好多了。”
天色阴沉灰霾,贺折侧头看着我,眼里昏暗模糊,良久后开口,“那些年你手机里记录的消息……我想看看。”
我一愣,避开他的视线,“已经删了。”
他听后颤了下眼帘,片刻后从沙发上站起来,“回房间睡吧,这儿不舒服。”
脚步声随后响起,一声声踏着人的心弦。
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起来后快步跟上去,牵着他的手,像个强盗一样,无法无天地闯进他的房间。
贺折躺在床上仰面看着我,眼里有怀疑、打量和试探,喉间滚动,呼吸混乱不堪。
我凑上前,低头亲他,直至意乱情迷,问他家里有套吗。
他有些发怔,渐渐魂不守舍,哑声问:“昨天不疼吗?”
“疼就疼吧。”我说。
他推开我,迷离地看了片刻,“是不是只要察觉到我痛苦不安,你就要用这种方式来补偿我安慰我?”
“爱我,对你来说就那么可怕,可怕到连你自己都伤害?”
他的声音又轻又淡,我皱起眉,心不在焉地反问,“不是挺快乐的吗?”
“……我对药物已经产生了依赖,几乎成瘾,你知道吧。”他伸手抚上我的脸。
我茫然间觉得自己在发抖,想捂上耳朵。
他却继续说:“就在那天,你错发消息说害怕那天,我精神崩溃服了很多药,但完全没有效果,最后吃了多少都不记得,醒来就在医院洗胃。”
“你看,药物既能让我快乐,也能让我没命。”
“乔边,你给我的快乐,我会上瘾。”
我听懂了他的话,把心沉到又深又黑的地方,俯下身去。
“上瘾就上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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