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山郊区有个著名的寺庙群,坐落着几百尊观音大佛,开车到那儿得两个小时,我们早上出发,到时正好吃午饭。
当地特色菜偏辣,我和贺折吃的是鸳鸯锅,但红汤的辣我也遭不住,便跟贺折挨着坐一块,把菜肉都下进清汤。
谢如岑是嗜辣的苑州人,我准备回去捎给她本地的辣椒酱料。
“程演女朋友?”贺折问,把煮好的羊肉片捞到我盘子里。
我嗯一声:“你也知道?”
他笑了笑:“程演做事一向高调,说等我们回去他要请客。”
我一愣:“你跟他说了啊?”
“嗯,就他一个。”
“他嘴巴不严。”
“不严吗,你回来他瞒了挺久。”
贺折拉下我领口,沿着那条疤痕摩挲,眸色暗下去,说回镜水找医生看看,把痕迹消了。
我不在意,催他把剩下的魔芋丝下了。
一顿火锅涮完,手脚胃腑都觉得分外火热。
三月的天气已经回温,山上开着花,缠绕着寺庙的燃香,朦胧又飘渺。
前来游玩的人络绎不绝,山道不宽,也陡,我由着贺折牵手,一路穿梭在大大小小的寺庙中。
跟着带队的导游蹭了一耳朵,说是来就得拜一拜洞中的金佛,诚心许愿则能如愿以偿,到那儿果然见不少人都在排队领香。
“要不也试试?”贺折说。
我告诉他我先前去别的寺庙磕过头,不能太贪心,让他排着队,我去周边转转。
“好,拜完我在门口等你。”
附近有座僻静的寺院,古槐参天,石头上有苔藓长过的斑迹,看着就有年头。
院里跑出来只胖橘猫,不怕人,绕着脚边来去,喵喵地蹭蹭。
经过的小师父见状,嘱咐了一句。“别喂食,它在减肥。”
我去摸摸猫咪的小脑袋,它见讨不着吃的,装也不装冷漠地揣手趴那儿。
仔细看了,脖子上秃了几块,像是猫癣。
我心想不好,顺着小师父走的方向,拎着猫找去,猫懒,全程任我宰割。
转过一个弯,人很快找到了。
小师父啃着苹果,皱起眉头说:“这儿游客止步。”
我抱歉道:“小猫好像得了猫癣。”
“啊?哪儿呢?”他从高处的台阶上跳下来,凑上前。
我指指地方:“得尽快抹药,这玩意儿传染得快。”
“行。”小师父眉头皱着,和我道谢。
人快走了,他又把我叫住:“你要平安符吗?我师父亲手画的,别人求都求不来。”
我想了想:“能替别人求吗?”
“能。”
“那麻烦了。”
-
贺折等在洞窟金佛的出口处一棵古松的阴影中,垂眼打着电话,没注意到我靠近。
等挂断电话,我告诉他求了一个平安符。
“喏,老师父给开了光的,细心存放能保岁岁平安。”
我递给他。
他一愣,接过后指下捋捋平安符的红穗,抬起眼:“给我的,那你呢?”
“朋友送过,比这厉害,金光闪闪的。”
贺折问是谁。
“在泛江的时候,他帮过我。”
以前的事我不想多提,一句带过,拉着人去梨花树下拍照。
给拍照的大姐是个摄影爱好者,指导我跟贺折合照,还叫她小姐妹帮着撒些花瓣。
一顿折腾,我脸都笑僵了。
大姐翻出她的得意之作:“这张好,小两口看着就甜蜜。”
她抓拍的时候正好有阵风吹过,梨花瞬间如飞雪,日光穿过枝叶,贺折正低着眼帘笑着看我,我往耳后掖着头发,和他一样弯着眼。
两个人只是指尖滑过指腹,轻轻拢着。
返程因为晕车睡了一路,到家后仍觉得犯困,晚饭没吃,我倒头继续做梦。
梦里是黑底的夜色,悄然无声地飘着雪白的梨花。
醒来后眼前昏暗一片,只有门缝间漏了些微弱的光。
那光晃了两晃,门开了,我翻过身,贺折走过来:“醒了?”
“嗯。”
“饿吗?”
“不想吃。”
我往被子里埋了埋,没食欲,闭着眼还想睡。
贺折没走,俯下身凑过来摸摸我的脸:“最近你总贪睡,饭也不好好吃,哪儿不舒服?”
他的声音沉在耳边,柔和又轻缓,比安眠药还管用。
我听着,恹恹地拖长了一个“没”字。
最终还是被哄着吃了几块桂花糕。
牙膏也是桂花香,我觉得整个人都像泡在花蜜里,连吻都是这个味道。
-
满打满算,我在异地他乡晃荡了小半年,其中自己待了一个月,跟贺折同居三个月,不约而同避开现实,都过得随心所欲、得意忘形。
时间拖着,焦虑来的时候,就去床上纾解。
两个人相互撕扯,我不让他说话,还咬得他到处都是伤口。
他闷声到喉咙中,不喊疼,反倒我先掉泪。
我一哭,他就笑着揶揄:“咬人的是你,疼的是我,你怎么还哭呢?”
然后给个拥抱,别的也不问。
他要打的电话越来越多,睡眠的时间在变少缩短,经常我半夜醒来,就发现床空了一半,戒了一段时间的药物也重新开封。
琼山的医疗水平虽然不如镜水,但眼下没别的办法,我打算带贺折去看心理医生。
他又说不用:“别在我的事上费心,你开开心心的,想做什么做什么。”
我撇撇嘴:“贺迁可比你乖,看病吃药都听我的话。”
“……”
“我不想拖累你。”
他沉默很久,才说出这么一句。
我叹口气,亲亲他:“那你赶我走?”
他把我拉到他怀里,头抵在我颈窝摇了摇。
负责咨询的是位女士,说话轻柔和缓,条理分明。
我和她见过没几面,彼此加了微信,她请我帮忙记录贺折服药的情境和频率,订了每周一次的咨询计划。
我仔细观察过,发现贺折会把药片装进透明空瓶,再放到餐厅壁橱上面的格子,避开人,清晨或夜晚时服用。
医生听后,建议我先帮着把服药时间固定下来,按规律吃,倘若病人不抗拒,可以试着由我来监督。
问题不大,我谨遵医嘱控制着药量和时间,贺折起初还算配合,但不久后说自己感觉不错,不想因为服药犯困,然后可怜巴巴地缠上来,让我束手就擒。
医生知道了,说:“这种无规律的服药,相当于暴饮暴食,一旦情绪有大的波动,是控制不住的。”
“他这样做,其实是想在你面前保持健康的样子,讨好你,以免真实的自己会被抛弃。”
“现阶段,多给他一些安全感,可能是比较好的缓解情绪紧张的办法。”
-
四月多风,十二号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雨。
雨水淅淅沥沥,是适合蒙头睡觉的好天气。
我在蒙眬中接通震动的电话,不耐烦地喂了一声。
贺仲余打来的,“你和阿折在一起?”
“……”
我还不清醒,嗓子也没开,低低地咳了咳,“您消息真灵通。”
他冷哼:“是你们做事没规矩。”
又问:“你打算和阿折一块回来?”
我嗯一声,“您放心,回去后很快就出国。”
”您对我有恩,不该说不该做的我不会说,也不会做。”
贺仲余听后沉默片刻,叹息道:“倘若不是造化弄人,我是很高兴你能当我孙媳,毕竟我见着你长大,知道你的脾气性格,跟阿折也般配。”
窗外隐约泛起春雷,低而闷的声响撞到心上,我蜷蜷腿,打断他。
“爷爷,贺折在叫我,先挂了。”
客厅里,贺折正坐在靠落地窗的沙发上看书,雨幕下的身影像拢着一层薄雾。
见我从卧室出来,他抬起头,眼里浮出柔光,招呼我过去。
我跨坐到他腿上,一声不吭地细细摸他的额头、眼皮、鼻梁,他任由我摸索,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下周做完咨询就回家吧。”我说着抚上他的头发,揉了揉。
他一愣:“好,听你的。”
然后凑过来亲我。
水痕源源不断地滑过玻璃,在纷乱的雨声中亲吻渐渐没了章法。
贺折察觉到我发抖,低声问冷吗,见我摇头,又问怕吗。
我摇摇头,朝他汲取温暖,发了一回疯,玩得又凶又狠。
-
最后一次就诊前,贺折忙视频会议,我自己带着东西去探望了纷纷的姥姥。
老人家的腿脚已经利索,下厨做菜,还要炖鱼和肘子。
我在一边打下手,听她说家里的情况。
“年后嘉兰给纷纷办好了入学,新环境怕生,她刚开始净哭,心疼得我都想接回来,不在那儿受委屈了。”
“但仔细一想,见见世面多学知识,现在吃苦,总比将来遭罪强。”
“而且嘉言也在镜水,娘俩能见上面,这比什么都重要。”
阿姨再絮叨嘉兰姐:“老二三十多岁,我原本觉得是得结婚成家,可嘉言的事叫我醒悟过来,千万别因为将就,找个人凑合一辈子,她能在镜水立足,平平安安的,我就觉得没什么遗憾了。”
“你呢?家里催吗?”她问。
我摇摇头,手下拿菜刀破开鱼肚,“不催”两字刚说完,就被一股腥气冲得反胃,赶紧撇过头,拿肩头贴着挡住干呕。
阿姨见状接过活儿,让我先到外面缓缓。
我觉得胃里不断翻滚,听她的话出去,可再想进厨房,还是一闻味就难受。
晚饭时电视上放着家庭剧,正播到儿媳妇因为吃得多、睡到中午十二点被婆婆背后嘀咕。
阿姨看了,啧啧嘴:“能吃能睡,肯定怀孕了。”
果然,那儿媳妇听她妈妈的话做了检查,怀孕已经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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