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争体面韦姨娘舐犊

不过一夜的功夫,红姐儿要去宁国公府做客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和光园。

上至红姐儿的两个异母妹妹,下至园子里的下人,真是人人艳羡不已。娉姐儿向来心高气傲,深深以夫家为耻辱,也很看不上挂在自己名下的三个庶出女儿。故而平日里与娘家走亲戚,她都是孤身一人,带着陪嫁的丫鬟仆妇跟随,至多再带上一个添头郦轻裘,其他人根本没份随行,自然也没有机会见识国公府邸的体面。

如今红姐儿连同她的两个丫鬟却有机会去宁国公府做客,不但能开眼界,将来在交际时还能拿出来说嘴,足够吓趴一片,什么镇国中尉府上的千金、轻车都尉家里的娇客,都要羡慕不已。

陈姨娘、韦姨娘这两个伶俐人,自然最先觉出味儿来,一前一后地过来向娉姐儿请求,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能同去。

陈姨娘说话还是那样婉转:“纯姐儿这孩子,听说姐姐要到外祖家去,羡慕得什么似的,又不敢说,可怜巴巴的。妾身想厚颜向夫人讨个恩典,若是能开恩让纯姐儿同去,也好叫这孩子开开眼界,学些大户人家行事做派的体面,况且她们姐妹两个向来要好,也能给大姑娘搭个伴儿。”

娉姐儿闻言,差点要笑出声来,三个庶女之间向来是面和心不和,当着她这个嫡母的面还勉强装出姐妹和睦的样子来,背着人,却连路都不肯一道走的。陈姨娘为了达成目的,连“姐妹要好”这样的谎话都说得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维姐儿实在是太小了,和红姐儿年纪差得太多,红姐儿若到了不得不与妹妹说话的时刻,确实会选择与纯姐儿说话,如此是不是就成了陈姨娘口中的“姐妹要好”?

陈姨娘虽然这一阵都安分守己,但光看她私底下联络娘家,打探殷家的琐事,就知道她并不是一个真正安分守己的人。娉姐儿也不打算让她如愿,只淡淡道:“最近我兄弟在准备秋闱,需要清净,我母亲年纪也大了,操心一个外孙女儿都忙不过来,下回再叫纯姐儿去罢。”

无论是好哥儿的秋闱还是姚氏的精力,都是陈姨娘不敢也不能辩驳的理由,加上娉姐儿也不是断然回绝,而是抬出了“下次一定”,陈姨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失望地离开了。

陈姨娘前脚刚走,韦姨娘后脚又来,拿出的说辞也与陈姨娘差不多,只是没有她的那么文雅动听。韦姨娘论起脸皮来是要比其他几位更厚一点,分明前一阵子才拒绝了娉姐儿抛出的橄榄枝,转头又来求体面,脸上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不得不说也是个人才了。

不过从另一个侧面来说,也印证了娉姐儿的心腹们的分析,韦姨娘着实很看重自己的女儿。连金银珠宝都可以忍住了贪婪,只求明哲保身,但事关女儿,她却愿意来求一求。

娉姐儿拒绝韦姨娘,就不像拒绝陈姨娘那么客气了:“方才陈姨娘来替纯姐儿求,我也没应。韦姨娘就更不用心急了,维姐儿还小呢,以后有的是机会去外祖家的。”

此话表面上论的是年纪,似乎有叫三个庶女按着年纪岔开来去外祖家的意思。言外之意是,洪姨娘向主母服软,又报告了曹夫人的情况,所以她的女儿能够得到奖励;陈姨娘好歹协理家务,为娉姐儿分忧了。从论功行赏的角度,她的女儿尚且没有机会去宁国公府,韦姨娘这个没有任何诚意和贡献的人,怎么好意思提出这样的请求呢?

韦姨娘急得很,两只脚在地衣上磨来磨去,攥着裙摆道:“妾身……妾身的头梳得不错,夫人若不嫌弃,妾身日日过来为夫人梳头。”娉姐儿笑道:“那倒不必了,我就家常随便挽个髻儿,手底下几个丫鬟也很够使唤。”

见娉姐儿拒绝,韦姨娘更加着急,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还能提供什么,可她是瘦马出身,学的都是取悦男人的技艺,可女主人却比男主人难取悦得多。

娉姐儿见她窘迫,忽地笑了笑:“韦姨娘倒是很关爱维姐儿。”

韦姨娘见她态度似乎和悦了一些,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接话道:“她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如何能够不疼?一辈子就这么个女儿,总希望她能多看一些,多体验一些,将来也好……妾身的一点小心思,叫夫人见笑了。”

娉姐儿若有所思:“韦姨娘还年轻,自然有的是机会再替姑爷开枝散叶,给维姐儿添几个弟弟妹妹,怎么就说出‘一辈子就这么个女儿’的话来?”

韦姨娘苦笑道:“不瞒夫人说,当年怀维姐儿的时候,肚皮大得很,产后小腹上的妊娠纹,过了几年都不曾淡去。老爷他……颇有几分嫌弃,往飞云浦来的次数,要比从前少得多了。加上妾身年纪渐渐地大了,府上的妹妹们又都年轻娇艳,妾身早就没有那样的指望了。”

韦姨娘说话向来圆滑,娉姐儿很少见到她这样诚恳的时候。一开始还以为她话里有话在埋怨娉姐儿正房独宠,现在听来却并非如此。韦姨娘字字诚恳,也确实是郦轻裘这个冷血薄情的人会做出来的事。

她心中十分感慨,忍不住宽慰了韦姨娘几句,才让她回去了。却仍是没提点韦姨娘到底该如何献殷勤,也没有再说是否送维姐儿去外祖家的事。

陈姨娘与韦姨娘哪里猜得到红姐儿到宁国公府去是为了立规矩的,百般猜解无果,也只能悻悻看着洪姨娘成天得意洋洋的样子。

娉姐儿这招原本是为了红姐儿而来,谁料无意间在妾室的纷争中引起这样的波澜,也于无形中收服了洪姨娘,为了感谢娉姐儿对她女儿的高看,洪姨娘这段时日待娉姐儿都格外殷勤。

红姐儿跟着裘妈妈到宁国公府去的那一日,傍晚请安过后,洪姨娘便献殷勤,留下来自告奋勇给娉姐儿捶肩膀。娉姐儿本来不喜欢妾室们在昏定省的时候滞留,因为再过一时半刻郦轻裘就要回来吃晚饭了。但可巧她也有话要对洪姨娘说,故而留下了。

等一众丫鬟次第退下,洪姨娘自然大献殷勤,拿过美人锤替娉姐儿捶着,一时问:“夫人觉得力道如何,轻了还是重了?”一时又问:“夫人可要拿个迎枕垫着,歪着更舒服些?”娉姐儿不置可否,任由她服侍了一刻钟,才笑道:“洪姨娘也算十分勤谨了,可见心里是有我这个夫人的。”

洪姨娘正愁没有奉承的台阶,见娉姐儿主动抛来话头,忙不迭地随棍子上,连连道:“那是自然的,那是自然的。难得夫人慈悲,待我们又好,待姑娘们又如亲生母亲一般慈爱,妾身只有佩服敬仰的份儿。”说着又觉得自己说话造次了,在娉姐儿跟前提什么“亲生”,后悔得恨不得一口咬住自己的舌头。

娉姐儿也不去拿她话里的错处,只淡笑道:“既然心里有我这个夫人,为何说话的时候半含半露的,有所保留呢?”

见娉姐儿大有兴师问罪之意,洪姨娘十分惶恐,手上一软,险些握不住美人锤。可她并不敏锐,竟然一时反应不过来是哪桩事体惹了娉姐儿的不悦。细细想了半日才想起来,是娉姐儿向她打听曹夫人的往事时,她担心得罪郦轻裘,答的话有所保留了。

看娉姐儿此时的阵仗,多半是通过别的途径得知了事情的全貌,所以才来兴师问罪的。洪姨娘一面揣度着究竟是何人向娉姐儿透了底——那几个连姨娘都没有挣上的妾室年纪尚轻,多半是不知道这桩陈年往事的,所以嫌疑还要落在陈姨娘与韦姨娘二人之间。夫人多半是按着序齿排行,挨个儿问过去的,问了自己之后,第二个就是陈姨娘。

难道是陈姨娘这个奸诈的小人?多半是了!她是平民出身,本属良籍,即使说话不谨慎惹怒了老爷,也不会被喊打喊杀。这一向她又与夫人走得近,不知怎的花言巧语讨了夫人的欢心,连管家权都分了她一些,只怕为了讨好夫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洪姨娘头脑简单,认定了是陈姨娘,自然越想越觉得合理,已经暗暗和陈姨娘结了仇了。

可惜娉姐儿不能看透洪姨娘所思所想,否则要是知道在洪姨娘眼中,她最为忌惮的陈姨娘已经被归为她的狗腿了,还不知道要如何哭笑不得。

陈姨娘不无辜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了,那韦姨娘呢?洪姨娘并没有停止思考。

韦姨娘素来是个爱坐山观虎斗的,她有没有可能向夫人投诚,看自己和陈姨娘斗得死去活来呢?也很有嫌疑。假如自己和陈姨娘都有所保留,而韦姨娘开诚布公,让夫人知道了事情的全貌,她一句坏话不说,就能让自己和陈姨娘在夫人心里显得鬼鬼祟祟起来。自己方才已经认定是陈姨娘干的了,说不定正中韦姨娘的下怀呢!

洪姨娘因为并不聪慧,只能四处怀疑而难以找出真相,竟养成个杯弓蛇影、风声鹤唳的性子,对每个人都满是怀疑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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