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讨价还价妻妾结盟

这下娉姐儿明白过来,韦姨娘看到了自己这个夫人对红姐儿这个庶女的巨大影响,希望自己的女儿维姐儿也能得到良性的影响和改变,再加上陈姨娘蛰伏得太久,久到大家都觉得她翻不起浪来了。韦姨娘就觉得站队的时候到了,想向娉姐儿投诚。

但梁山水泊纳新,都会有投名状的要求,韦姨娘也觉得仅仅态度上的改变是不足以打动娉姐儿的。既然为夫人梳头的讨好被拒绝了,她就绞尽脑汁想为夫人出点力,拿出投名状来,证明自己是有用的。

思来想去,也就是偶尔听闻的小道消息或许有点价值,可惜时间过去太久,已经没什么时效性,加上陈姨娘的谋划终究是雷声大雨点小,这份消息的价值也就很低了。韦姨娘无可奈何,只能开诚布公,希望得到娉姐儿的垂怜。

想通了韦姨娘的心路历程,娉姐儿便笑起来:“你心里敬着我是好事,孝敬也不在一时,我也不是什么山大王,非要你纳了投名状才肯将你收入麾下。”

虽然有说有笑,但却没有叫韦姨娘起来的意思,娉姐儿这是有心晾她一晾。韦姨娘也正在惶恐,这个过期消息非但没能打动夫人,反而暴露了她从前作壁上观的态度,想必在夫人心里是挂了号的,受到一点冷遇,也无话可说。

等韦姨娘跪得膝盖都有些木了,娉姐儿才淡淡道:“韦姨娘,我曾经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洪姨娘成不了气候,陈姨娘又太能成气候了,所以我一度十分看好你。”

韦姨娘的心被高高地提了起来,“看好”二字显然让她看见了希望,可“一度”这个冷冰冰的事实又让她愧悔无言。

娉姐儿忽地停下来,没有浪费太多言语来展现过往和现在的想法变化,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失望,她看向韦姨娘,换了个话题:“你想得到什么?”

韦姨娘毕竟不算太笨,见娉姐儿止住了不说,又问自己想要什么,便意识到自己还有希望——如果夫人看不上自己的效力,或者太过介意自己从前的避忌,谈判宣告破裂,就不会询问她的所求了。相反,夫人正是打算任用自己,才会让自己开价。

韦姨娘稽首道:“妾身不敢有别的想望,只求三姑娘能比别的庶出姐妹多几分体面。”

韦姨娘说话也很有艺术,她的要求并不具象化,却巧妙地抬高了条件的下限。将来娉姐儿嫡出的儿女,维姐儿自然不能相较,但是她的要求保证了维姐儿在庶出的姐姐妹妹之间的优越待遇和崇高地位,即使红姐儿的生母洪姨娘是资历最老的,纯姐儿的生母陈姨娘是身份最高的,即使将来出现更受郦轻裘宠爱的女子,给维姐儿添几个妹妹,维姐儿的地位都始终不会受到动摇。

而且所谓的“体面”,关乎了衣食住行、前程婚姻等许多方面,韦姨娘能用一句话将狮子大开口的要求精简到这个地步,也实在是个能说会道的聪明人了。

娉姐儿却并不打算入彀,她淡淡道:“说得具体一些,你想要怎样的体面?你是希望维姐儿住更好的院子、得更多的体己、请更好的先生、嫁更好的人家,还是干脆想让我将她收在名下抚养?”

后者也确实是最接近韦姨娘要求的做法了。庶女倘若被嫡母记在名下,就能算作半个嫡女,毋庸置疑能比其他任何庶女更有体面,待遇、婚姻有了保障,将来出嫁,甚至还能从嫡母的私房钱里分到一笔额外的陪嫁。

原本以为以韦姨娘的贪婪,即使不敢开这样的口,听见自己主动提出来,也多少会露出心动之色,谁料韦姨娘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当然,她的姿态依然放得很低:“让夫人记在名下,此等殊恩,妾身与三姑娘也不敢妄想,只求夫人看在妾身唯您马首是瞻的份上,让三姑娘嫁好些的人家,不给郦家丢人。”

娉姐儿不由再次感慨,韦姨娘不愧是长袖善舞的瘦马出身,说话的水平真是高超。她要求韦姨娘具象化自己的诉求,韦姨娘当然不好将她举出来的例子全都笑纳,表面上来看她只挑了最后一样,就是让维姐儿嫁到更好的人家去。但后面添了一句“不给郦家丢人”,就很值得咂摸了。将来维姐儿嫁入高门,如果她囊中羞涩,陪嫁乏善可陈,夫家会不会笑话?如果她不学无术,女子八雅一窍不通,夫家会不会笑话?如果她在家中不受重视,在姐姐妹妹之间最不起眼,夫家会不会笑话?

如此说来说去,还是希望维姐儿应有尽有,娉姐儿忍不住笑了一声。韦姨娘也摸不清她的态度,一时懊悔价格开得太高,生怕激怒了夫人,一时又觉得事关维姐儿的前程,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不能有半点的退让。

娉姐儿笑罢,问韦姨娘:“我有些不明白了,韦姨娘,你既然希望维姐儿样样都好,一世快活顺遂,为何又不肯干脆将她记在我名下?”

韦姨娘笑笑,一个太极云手,又轻飘飘把问题推了回去:“夫人也知道,维姐儿今年也有六岁了,已经上了族谱,就记在妾身名下,不好更改的。”

这庶子庶女记在嫡母名下,也有两种做法,一种是偷梁换柱瞒天过海,干脆将生母抹去,族谱上记为嫡母所出。若做得足够隐秘,趁孩子刚出生就动脑筋,非但族长耆宿一无所知,甚至还能瞒住左邻右舍、舆论世情;若是等孩子长大才起了这个念头,宗族家庙那边只要打通关窍,让族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行得通,不过交往的圈子里也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对将庶作嫡这件事也心里有数,就没有那么响亮了。

另一种做法则要比第一种更常见,也合情合理得多:将庶子庶女抱到正院上房抚养,并不在族谱上动手脚。孩子不因出身而高人一等,而是因为受到嫡母的正统教养得到众人的青目。在外面交际走动,旁人说起一句“这孩子是养在太太膝下长大的”,众人自然晓得轻重分量。

娉姐儿分明问的是第二种,韦姨娘却装聋作哑,拿第一种来敷衍,娉姐儿就有些不悦,冷下脸道:“韦姨娘,你若再这样没一句实在话,惹得我恼了,你信不信将来任何庶出的姐妹,都能比维姐儿多几分体面?”

这一招显然拿捏了韦姨娘的七寸,她神色又更谦卑了几分,连声告饶哀求。娉姐儿再问她时,她才将内心的想法倾吐出来:“妾身忙忙碌碌一场,就是为了三姑娘能有个好前程,却不愿意将三姑娘养育成为了前途,连亲生的娘都不认、一心巴着夫人的模样。不怕夫人笑话,妾身如今锦衣玉食,这日子比从前漂泊的时候不知道好过多少,心里却实在寂寞。若非三姑娘说说笑笑的,妾身连一丝盼头都没有。若三姑娘挪到夫人的院子,妾身在飞云浦里,鸦没鹊静的,又有什么趣味呢。”

娉姐儿听懂了韦姨娘的意思,她不是那种为了儿女的将来,愿意无止境自我牺牲的母亲,她的舐犊之情,渴盼的是你好我也好,母女之间亲密和乐地共同奔赴美好的将来。

但她依然有些不明白韦姨娘的不舍:“我从前已经发过话的,我们家的儿子女儿,到了十岁是一定要单独开院子住的。即使维姐儿现在不到鸾栖院里生活,再有四五年,我也不会再让她和你住一块,那时候你不是一样的寂寞?”

韦姨娘笑了笑,也不再弯弯绕绕:“夫人这样聪明,怎么不明白里面的不同?好比大姑娘,她现在虽然单独开了院子,但洪姨娘想见她时只管走到探芳居去,她想见洪姨娘时也只管去日新楼。可若大姑娘住在鸾栖院里,洪姨娘和大姑娘彼此可还敢这样频频来往走动?”

再宽厚的主母,掏心掏肺地善待一个庶女,以心换心,也希望她能将自己当成亲生母亲一般亲近孺慕,见她频频与生母来往,多少会有“养恩终究比不过生恩”的嗟叹。更何况娉姐儿扪心自问,也不觉得自己算是什么宽厚的主母。倘若真的将维姐儿收在名下,看她和韦姨娘一天到晚地你看望我、我关怀你,心里肯定是会觉得不高兴的。

不管族谱上有没有更改,庶出的子女被抱到正院上房的那一刻,和生母之间的情分,已经注定成为一缕缥缈的游丝了。

娉姐儿终于明白了韦姨娘的想法,她掂量了一下韦姨娘的诉求与她可能带来的价值,很快就有了决断:“我不能保证维姐儿的体面始终高于任何庶出的姐妹。”

说到这里她特意顿了顿,韦姨娘却不见失望之色,而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显然知道她还有下文。

娉姐儿继续道,“不过我的确可以对维姐儿格外好些,这份好能够持续多长时间、究竟是好到什么程度,就要看韦姨娘的表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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