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奖惩有据杀鸡儆猴

宋管事想要折辱娉姐儿,只能绵里藏针,夹枪带棍地说几句难听话;娉姐儿想反唇相讥,却不用顾忌什么身份上的差距,直接将他比作猫猫狗狗。这一招以力破巧,根本没有照着宋管事的棋路走下去,倒是将他气了个仰倒。

但宋管事能稳坐大管事之位,显然也不是七情上面的小角色,他脸上非但不见愠怒,反倒露出一丝真诚的失望:“如此真是可惜了,原本还以为能托夫人的福长长见识的,如今看来还是小的道行不够,得多积福祉呢。”

娉姐儿笑道:“这话倒是不差,非但宋管事,家里的上上下下都该多行善事,认真积德呢。我看近日下人之间口孽造了不少,下一个节日的时候,宋管事安排着放放焰口,拣拣佛豆,不说积福,只求赎罪罢。”

语毕不等宋管事答话,就向众人道:“都散了。”众人将要去时,娉姐儿忽地又想到了什么,又将人叫住:“等等,还有一件事,险些忘了:宋家与梁家不照我的规矩行事,私自谈婚论嫁,若是不罚,这府上规矩松散,不乱也难。该怎么罚呢?”

娉姐儿拖长了声音,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众人,目光从宋妈妈的脸上慢慢划到梁妈妈脸上,脸上虽然带着笑,明眸中的一点寒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她慢悠悠道:“我也想不出什么整人的法子,不如简单粗暴些,打一顿就好了,拉到东花厅,涉事的每人打二十板子,这样如何?”她似乎在和人商量,但在场的众人谁都不敢接她的话。娉姐儿也不需要旁人接话,她又自己摇了摇头,“这样不好,毕竟宋管事可是咱们家里的大管事,若是大庭广众之下扯开裤子挨了打,就没有威信可言了,以后管束别人,别人怎么心服?况且两家谈婚论嫁,未必是每个家庭成员都参与的,总有一个拿主意的人,旁人不一定有话语权,却跟着挨打,也不公平。譬如梁家的这个小姑娘,对姐姐的婚事肯定没有说话的份,你说是吧?”

她笑吟吟地看向梁家的小女儿,小姑娘怯怯地点了点头。

娉姐儿拊掌笑道:“这样好了,我就当私下交换信物这回事,宋家梁家各自只有一个拿主意的人,我就只将这两个人打二十板子,惩罚首恶而已,旁人并不殃及,这样总不能说我严苛了。这宋家——”

她笑着看向宋管事,“照着宋管事的说辞,宋管事本人肯定是无辜的,不会知法犯法,那就是宋妈妈犯了糊涂。至于梁家,主意是梁妈妈拿的,还是你男人拿的,我也不管,犯事的人自己到东花厅领罚就是了。当然,旁人也不能闲着,宋家和梁家的其他人,没有善尽劝告之责,纵容家里人犯错,也有罪责,我就不另外惩罚你们,只令你们观刑,长长记性。宋管事,你识文断字的,又能说会道,就额外令你负责向众人解释这些人所犯何事、缘何受罚。”

“好了,”娉姐儿分派完毕,起身打道回府,“东花厅下午是申时办事,你们就申时过去好了,这回真的可以散了。”

“夫人留步!”梁子祺忽然叫住了娉姐儿,也不等她回话,就砰地一声跪在地上,“夫人,是小的不懂规矩!也是小的撺掇着爹娘和宋家交换信物,好叫姐姐终身早定。千错万错都是小的一人犯错,爹娘和宋家的伯伯、伯娘年事已高,还请夫人高抬贵手,放过他们罢!另外姐姐的婚事,也请夫人怜惜她青春正好,不要将她错许他人!”

“你倒是在这里表演起父子情深、姐弟情深来了?”娉姐儿款款走到梁子祺跟前,停下脚步。从梁子祺的角度,只看见一段华丽的织锦镶银的裙裾停在自己前面,夫人那如同泠泠山泉般清澈动人,却又带了凉意的声音从上方响起:“我方才没有罚你,是因为一码归一码,我要罚的是私下聘嫁之人,至于你冒犯我的事,我已经交由宋管事来惩罚。你一个犯错之人,哪来的脸面替别人求情,又哪来的勇气在这里充英雄好汉?”

梁子祺被她一席话说得脸上发烫,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往面颊上涌,等他回过神来,娉姐儿早就领着泉水远去了。

回到鸾栖院,娉姐儿气得拿起个茶盏想摔了,又想到如此发作,还要累得泉水等人打扫,复又放下来;想要攥住拳头,又生怕弄折了养了寸许长的指甲,真是连生气都不能好好生。半晌方恨恨道:“一个两个的,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难不成我殷宜娉离了太后,就不是他们郦府的夫人了?”

想到在流言传起来之前,尽管下人们各怀心思,却都对自己敬畏有加,从来不会这样冒犯,娉姐儿愈发感受到了宫里太后的巨大影响力。

既然先前想出的计策并不能解除眼下的困境,今日遭遇之事,又再度向自己强调了太后的影响力,那么眼下最聪明的做法,当然是放下那不肯低头的傲气,去算计太后一把了!

娉姐儿不觉得自己能够重新得到太后的欢心,一来因为选秀之事,太后估计对自己的成见很深,难以化解;二来自己也没有机会与太后朝夕相处,让她对自己改观。所以无论是桃姐儿那种与太后长期相处,处出来的感情,还是婷姐儿那种卖了家人给自己垫脚,显摆出来的欢心,自己都无法效仿。

但娉姐儿也不觉得太后是能轻易被自己算计的对象。虽然太后在家人面前,表露出来的多是亲切慈爱的一面,但并不代表她就真的是天真纯粹如同一张白纸的角色。

这一方面是因为她的崇高地位,身为一国的太后,她是许多人奉承讨好的对象,连皇帝都不能例外,她喜欢一个人,那人自然能得到众人的追捧青睐;她讨厌一个人,也不必亲自做什么,只要稍微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悦,就有大批的人前来作践,只为讨太后的欢心。

另一方面,娉姐儿从前觉得自己再聪明不过,活到二十来岁,才渐渐察觉自己的天真。宫廷生活的险恶,她不但有所眼见,也通过旧友乔氏有所耳闻,太后毕竟比她多活了几十岁,在风云诡谲的宫闱之中屹立不倒,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即使没有种种险恶的手腕,至少也要有一双灵透的慧眼。

在这双慧眼之下卖弄手段,想要算计利用太后,想来有如蚍蜉撼树,十分可笑。

娉姐儿很快放弃了卖弄小聪明的主意,转向了别的思路:如果示人以弱、待人以诚,不加矫饰地将自己面临的困境摆在太后面前呢?

太后姑母啊,如果我摆明车马告诉你,我过得如此不堪、如此落魄,你又会如何呢?

她并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娉姐儿有理由相信。太后表现出来的慈爱,并不只是收买名声的伪装,肯定有一部分是发自内心的温和怜下。平心而论,至少在娉姐儿所见所闻之中,太后对每个人都很好。即使有些人的立场或者行事不顺她的心意,她也不会凭一己喜恶随意处置。

理顺了思路之后,接下来需要思考的问题,就是将这个模糊的计划具象化,最大的难处就是见到太后并且争取到与太后谈话的时间。

身为太后的娘家晚辈,从前未曾出阁的时候,倒是可以在逢年过节,皇亲国戚有份出面的时候跟随父母入宫觐见。依照宫里的惯例,举行仪式和领过筵席之后,是可以到慈宁宫盘桓片刻,与太后娘娘说上几句私话的。

但是作为出嫁的女儿,就不能再凭娘家的关系出入宫闱,能否有觐见太后的荣幸,就要看夫家的体面了。目前殷家的三个女儿,还没有哪一位的夫婿有出息到这样的境地,可以作为公卿或是功臣,携妻带子觐见贵人。

娉姐儿略一盘算,就放弃了入宫求见太后的主意——即使争取到了入宫的机会,在森冷威严的皇宫,肯定也不是适合诉衷肠求照拂的好地界。

但是太后娘娘久居深宫,轻易绝不出来走动,想在宫外见到她老人家,更是天方夜谭。

说来说去,也就只有勤加打听太后的动向,并且等待时机了。若实在是苦无机会,少不得又得求助余氏,由她居中传话。

娉姐儿计议已定,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来,正打算伸手要茶,忽瞥见身边的泉水也是一脸的深沉,对上娉姐儿探寻的眼神,她清秀的脸上竟写满了欲言又止。

娉姐儿便问何事,泉水倒也并不忸怩,叹息道:“夫人……方才宋梁两家闹起来之前,奴婢原本在屋里同露水说话,听露水的意思,她似乎也是中意宋知的。”

“这么说来,这一对小儿女,竟然是两情相悦咯?”娉姐儿自己分明并不比露水年长多少,说起这话来却有一种老态横秋的味道。

泉水点了点头,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毕竟娉姐儿已经回绝了宋知的求亲,如果朝令夕改,无疑是对她本就岌岌可危的声望再一次的巨大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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