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闲姨娘絮语话家常

虽然察觉到汾水的异常,但娉姐儿不打算再找她多说些什么。一来这丫鬟似乎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再多加数落,娉姐儿心里也觉得不忍;二来替郦轻裘解衣,或许是被汾水当成了一桩寻常的活计,毕竟先前郦轻裘生病的时候,汾水曾长时间地贴身照顾他,可能在她看来脱个外裳稀松平常,倒是娉姐儿有些小心过逾,杯弓蛇影了。

直到次日,娉姐儿还是忍不住思量汾水的事,以至于做别的事都透露出一丝心不在焉。她的目光落在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洛水身上,心里忍不住拿她的一言一行与汾水作比较。

洛水就很懂得避嫌,郦轻裘在房里的时候,她就主动回避。偶尔娉姐儿不在屋子里,郦轻裘又喊人服侍,她就拉着碧水一块进屋,尽量避免和郦轻裘的独处。

汾水却不太注意,当然,洛、汾二人性子不同,前者谨慎,后者却大大咧咧,两人行为的迥异可能只是出自性情。也可能是较之洛水,汾水照顾过郦轻裘,相对熟悉一些,就不会像洛水那样畏惧男主人。

娉姐儿就又想到了已经嫁人的泉水。当时照顾郦轻裘,是泉水和汾水轮班,事后泉水也没有在郦轻裘跟前表现得那么随意……

当然,泉水完成了最后的差事,就没再贴身伺候了,很快又放出去嫁人,也没有多少和郦轻裘接触的机会。

到底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呢?

娉姐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按兵不动,先多观察一下汾水的表现,以免妄下定论,错怪了好人。

下午的时候韦姨娘过来请安,闲谈似的又说起了给几个庶女请先生的事,看起来凡事只要关系到女儿,她就会格外上心。

好在这件事娉姐儿也不是完全束之高阁,此时见问,她就将自己的打算说给韦姨娘听:“这件事我已经有了计较。红姐儿如今已大了,也到了说婆家的年纪,我打算忙完这件事,再给两个小的找先生,从琴棋书画里挑一门仔细研习。我想最早明年的这时候,最迟明年秋日里,事情总能作定的。”

韦姨娘得了一个还算准确的时间,心里就安稳起来,笑道:“得了您金口玉言的准信儿,妾身心里可就安稳多了。不瞒您说,妾身就是生怕二姑娘吵着要学技艺,又不敢烦您,陈姨娘又请娘家或是请她相熟的管事,弄个半是嬷嬷半是先生的人进来给二姑娘开小灶,如此岂不将我们三姑娘甩得更远了些。”

娉姐儿本来还想跟韦姨娘解释一下为何要等红姐儿说了婆家再请先生,听到一个“又”字,忍不住问道:“这个‘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陈姨娘从前干过这样的事?”

韦姨娘眉眼间就露出鄙夷的神色:“是啊,否则她屋里那个马姑姑,夫人当是哪里来的?缘何就她屋里多个姑姑,妾身同洪姨娘屋子里却没有呢?”

陈姨娘的群玉斋里,下人是要比旁人多一些,毕竟群玉斋是堪比鸾栖院的大院子,光是洒扫的粗使婆子丫鬟,就比韦姨娘的飞云浦多了五六个。况且陈姨娘又管过家事,会需要更多的人帮忙做些琐事,娉姐儿还当马姑姑就是为她分担家务的,也没有多加过问。

韦姨娘就又不屑地撇了撇嘴,“夫人不知道,府上三位姑娘出生的时候,原先的夫人各自请了一位乳娘,不过等姐儿长大了不吃奶了,就给了几两银子打发出去了。唯有陈姨娘最娇贵,借口要忙家务,怕带不好二姑娘,就给娘家送了信,烦他们又帮着找了一位养娘送来。先夫人知道了还能怎么着,非但不好回绝,还提出来将马姑姑的开销记在咱们家的账上——总不好叫外头说嘴,说咱们郦家使了妾室亲戚买来的人儿。所以这马姑姑虽然从我们的随侍处领月例,身契却在陈家,准确来说,是在陈姨娘手上。”

韦姨娘虽然话里话外满是不屑鄙夷,但娉姐儿却能从她眉梢眼角的细微表情之中感受到她的艳羡。

也是,韦姨娘本人是如同漂萍一样的瘦马,年幼时就被从父母身边带离,除了一个姓氏,想来已经没有多少关于娘家的记忆,遑论牵绊了。陈姨娘却不同,她有来自家人的关爱与支持,这既是她立身的资本,也是与娉姐儿有一争之力的筹码。

如果陈姨娘从前干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弄来马姑姑的事,那她的确很有可能,出于对纯姐儿的关爱和望女成凤的心情,暗暗弄来一位先生,私底下教导纯姐儿。

当然,是真名士自风流,真正才华高妙的人往往都有傲骨,不愿委屈、折辱自己。愿意没名没分受聘于陈家,偷偷在群玉斋教导一个没落贵族家庭的庶女的先生,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先生。

但娉姐儿显然也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来这一举动是对她权威的挑衅,二来她也不希望纯姐儿在她管辖之外野蛮生长,被陈姨娘教导歪了。

她问韦姨娘:“除了马姑姑,陈姨娘那儿可还有什么身契在陈家的下人?”韦姨娘摇头道:“那倒也没有了,陈姨娘也乖觉得很,想必知道这样的事情可一不可再,否则传到老爷耳朵里,老爷也要说她。故而只要了一个马姑姑,就再也没有兴风作浪,马姑姑也很精乖,平日里几乎从来不出群玉斋的门槛,故而家里多数人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娉姐儿从陈姨娘的角度思考,想必陈姨娘自己也知道她在夫人跟前不受喜爱,兢兢业业协理家务好几个月累积起来的一点好感,还全被她用来为清露的婚事保驾护航了,如果在这种时候她又兴起新鲜戏文,要给纯姐儿请先生开小灶,一旦被夫人知道,肯定讨不了好。

预判到陈姨娘不敢这样做,娉姐儿就放心了许多,她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两只大拇指轮转着,做着小动作,又兴致勃勃地问韦姨娘:“清露嫁到杨家也有一段时日了,怎么样,三朝回门的时候,瞧着如何?”

韦姨娘和洪姨娘是整个府上最爱看热闹的两个人,似清露回门这样的热闹,她是必然要去打听的。

果然,韦姨娘虽然不明白娉姐儿话题的跳跃度,但还是有些八卦又有些兴奋地答话:“妾身虽然没有亲自去看,却打发欢儿喜儿去看了。听说清露回来的时候穿金戴银,通身的富贵妆扮,一举一动都带着贵气,看着倒不像新科的少奶奶,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当惯了少奶奶的人才呢。”

娉姐儿听韦姨娘语气里不带酸涩,便知后文还有转折,果然,韦姨娘挑了挑眉,拿帕子捂着嘴,促狭地笑起来:“可是呢,杨家的姑爷啊,好似十分以妻子的出身为耻辱,去梁家的时候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梁妈妈满肚子的殷勤,马屁都拍在马腿上了。气得清露的弟弟险些将姐夫打了一顿。”

商户家里的庶出之子,和四品官家的丫鬟结亲,其实并不算辱没了。况且杨家从娉姐儿这里打开的销路,对于这位杨家子来说,也算是妻子带来的人脉和助力了。他这样看不起清露,娉姐儿也并不觉得幸灾乐祸,倒是觉得他有点不识好歹了。

韦姨娘不知道娉姐儿的心理活动,兀自说着:“不过呢,回门礼办得体体面面的,杨家的下人姿态也放得很低。或许就是看在这份上吧,梁家那个小厮最终也没真的动手,回门礼还是行得太太平平的。”

她想了想,决定将欢儿打听来的最末的一点细节隐去不说:清露的回门礼上,与梁家相厚的亲戚朋友都来凑热闹,宋家虽然因为婚事与梁家交恶,但宋家的长媳钟氏却还是出面见了见手帕交。清露一直在旁敲侧击地试图从钟氏口中打听宋知的消息,得知宋知和露水已经从宋家分家出去,神情很是惆怅。

毕竟宋知与清露、露水三人之间的那段文章,前些时候在和光园闹得沸沸扬扬,也是足以登上戏台的精彩故事。清露、露水各自的背后,站着的又是陈姨娘和夫人,这八卦一旦说得不够圆滑,就凭空挑起一段战争,韦姨娘也没有信心能独善其身,将自己摘出去,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杨家的少爷神情不豫,是受他自己眼界所囿,但杨家仆人的态度和回门礼的置办,却是杨家话事人决定的。娉姐儿从韦姨娘的话中得知了杨家人的态度,就不再和一个青涩的年轻人计较。

她点了点头,还是将话题说回了请先生的事情上:“那件事儿呢,我是这样打算的:等红姐儿有了婆家,让她单独学习打理庶务,再给纯姐儿、维姐儿请了教授八雅的先生,如此将两人隔开,方能少些嫌隙。”她想起红姐儿与纯姐儿私底下连并肩行路也不愿意,不由地叹了口气,又道,“幸好你的维姐儿不是这样掐尖要强的性子,否则家里真的是不能安宁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还有此等好事?

六十二年冬

我在虫族监狱写小说

我寄长风

狩心游戏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何处飞来双白鹭
连载中韶华过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