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和离!”
这话仿佛一记重锤,把沈拭日夜悬着的心毫不留情的砸落谷底。美梦顷刻碎尽,虽难以接受,却又莫名的……踏实。
门第的天堑前,他渺如蝼蚁。当姜家要把嫡女许配给他时,他也曾犹豫过。姜家那是连永宁侯府都不看在眼中的清贵门第,他一个一穷二白的举人何德何能?可他终究还是同意了,甚至不顾世人嘲讽立下誓言,婚后不纳妾、不收通房,只一心一意守着她一人。
纵然为她做到这个地步,沈拭对姜令仪的心意从来都没有把握。
“怎么就要和离?”沈拭伸手试图抱住姜令仪,不想被她躲开了,他望着空了的手,有一瞬的失神,“只接孩子回府,方泽兰不会影响我们。”
“可我不愿意!”姜令仪冷着脸,看似没有丝毫可以回旋的余地,实则心里又委屈又慌乱。
多年的情分不作假,哪里是一时冲动便能割舍的。偏沈拭进门后问都不问她一句,开口闭口都是方泽兰和他们的孩子,恐怕早已忘了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沈拭强撑住气势,“那到底是我的骨肉,没出生便罢了,他昨日已经临世,也曾活生生在我还怀里哭过,我如何能不管他。”
姜令仪心中一痛,眼睛酸胀难忍,她背过身冷声道:“那是你的事!和离之后,你娶妻纳妾,通通都与我无关,你也不用再因我受人耻笑。”
“我一时心急,才口无遮拦……”
姜令仪猛然回身,用更冷的声音打断他,“不,你早就想说了,若不是积怨已久,又怎会脱口而出,沈拭,你从来都不是意气用事的人!”
她字字珠玑,当真很了解他,了解到沈拭自己都无从反驳。
他确实很在意!但姜令仪不知道的是,他也从来不是一个心软的人,这般犹犹豫豫,患得患失,是他在方家、在方泽兰身上从未有过的。
她亦无从得知,那道誓言自许下之日起便成了一根刺,明晃晃插在他血肉里,谁见了都能上前摇动一下,他日日夜夜受其折磨,没人在意他是否鲜血直流。
那时他自负才华,以为成亲以后姜家稍稍拉一把,他便能快速与姜令仪比肩,谁知竟沦落到这可笑的境地。
姜家不肯帮,方家在后面穷追着不放,而她也要离他而去。
“你回头看看这么多年的情分,难道就没有一点留恋吗?为什么非要纠着一句无心之言不放?”沈拭眸中闪过痛色,他总不能什么都没有!
“那你呢?倘若有半分顾及,怎么会有方泽兰?便是欠了恩情,你可曾与我商量过一句?”姜令仪回望他,“沈拭,我是你的妻子,你置我于何地?”
沈拭闭起眼,几乎想落荒而逃。
姜令仪浑身都在颤抖,“我可以和你一起还的!”
“你用什么帮我还?你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吗?”沈拭忽然睁眼,目露讥诮,“他们想要官,想要我平步青云以后,帮他方家的子侄入仕,你能给?”
姜令仪皱眉,面色逐渐冷凝。
“你给不了!”沈拭讽笑着,“便是我想求你父兄帮着说句话你都不肯,你怎么帮我?”
“或许我们还可以想其他的办法?”
沈拭摇摇头,忽然道:“我今日落选了!”
“你学识过人,迁官是早晚的事。”
“算了吧!你知道谁顶的缺吗?是刘道成那个草包,他投了齐王!”
姜令仪蹙眉,“他这是自毁前程,官家最忌几位王爷结党营私,难道前些年的教训还不够吗?”
沈拭双眼通红,情绪有些失控,“你以为满朝为官的有几个是真正干净的,便是你父兄当真就那么高风亮节吗?
”
姜令仪恼了,“沈拭……”
沈拭摆手打断她,“你口口声声道翰林清贵,不愿劳动长兄,我听了你的!可你能不能也劝他一句,为人不要太过耿直,别吃力不讨好还带累旁人。”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拭冷笑一声,“宫里如今什么情形你不是不知道,官家动了真格的事,谁能劝得动,满朝文武都没几个敢吭声的,偏就你哥哥和几个台谏的在那耿着脖子和官家叫板,真是嫌官途太顺了。”
姜令仪拧眉,不大赞同,“官家受宵小蒙蔽,做臣子的理应规谏。
”
沈拭失声一笑,“你且告诉他,再执着,怕是命都得搭进去。”
“沈拭,你听我的,耐心等几年,有你施展抱负的时候。”姜令仪隐隐察觉什么,不想他走入歧途,便耐心劝道:“我哥刚入仕的时候,也是从典籍开始做起的,于仕途一道,从来都没有捷径。”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姜令仪垂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那你可以等等吗?”
沈拭又问。
“什么?”
姜令仪抬眸,沈拭哑声开口,“二妹妹年岁不小了,眼看婚嫁在即,看在往日情分上,你能不能……”有些话实在令人难以启齿,“能不能帮着把二妹妹打发了再和离,你知道,我与母亲不擅这些……你若不愿,也无妨,我再想别的法子。”
沈拭忽然的退步让人始料未及,姜令仪听完便怔住了。
“你不愿?”沈拭眸子一紧。
“也不是……”姜令仪木着脸,不想表露太多情绪,“时间不能耽搁太久。”
“好。”沈拭沉吟着,“一年如何?”
姜令仪冷下脸,“半年,不能再多了。”
“好!”沈拭敛起情绪,“我去书房,你早些歇着吧。”
姜令仪侧过身。
沈拭抬起手,却见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令人无从下手。
他犹豫一会儿,终是收回手,道了句,“我走了。”
姜令仪身子僵住,听着身后脚步渐渐远去,眼前逐渐模糊。
很快,陈嬷嬷从外面进来。
“大娘子?”她担忧不已,凑到姜令仪跟前,“主君怎么说的?”
“嬷嬷……”姜令仪开口便哽咽住了,眼泪再也克制不住。
“究竟怎么了?我的大娘子!”
姜令仪泣不成声,“是不是说了和离便再也……再也回不去了!”
陈嬷嬷心疼的抱住她,小心哄,“谁说和离了?”
“我说的,我一时气昏了头。”
“哦!”陈嬷嬷稍稍放下心来,安慰道:“大娘子一句气话,主君不会当真的。”
“可他同意了。”姜令仪偎在陈嬷嬷怀中,眼泪更汹,“他……他本就冷情,我以为好不容易把他捂热了,没想到都是假象,我说和离,他便答应了,我那么难过,他却句好话都没有。”
陈嬷嬷无措,“大娘子……”
姜令仪兀自喃喃,“他都不问一句,我昨日去了哪里,我负气而去,他都不担心的吗?”
“他或许真不知情。”陈嬷嬷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她后背,暗道:这沈拭未免太不识抬举!
姜令仪抽噎着,“他说自己被方泽兰算计了,又想糊弄我,若不在意,谁能算计得了他,又怎会……又怎会……”
又怎么将他们之间的誓言都视作耻辱!可这话让她如何说得出口,姜令仪胸口似憋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要炸裂开来。
“大娘子犯不着为他伤神动怒,您不都说了,再试一次,倘若不行,咱们便回家去。”
“嬷嬷,你说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姜令仪禀住眼泪,心中思绪万千。
陈嬷嬷心下一惊,“大娘子,你千万别犯傻。”
姜令仪闷闷道:“我只是觉得,为这么点事,不值当和离,一段姻缘来之不易,我与他几年的感情,不该这么不堪一击才是。”
陈嬷嬷面露担忧,缓声道:“大娘子要想好了,过日子可不是一日两日忍忍便能扛过去的,方泽兰这才是个开始。”
姜令仪闭起眼睛,脑海里是她与沈拭相处的数年时光,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无疑是安心宁静的。
不用担心忽然有人追着她跑,也不用去应付那些无理霸道的要求,亦不会有人在她身后喋喋不休教训个没完没了。
姜令仪睁开眼,她重新积蓄勇气,“嬷嬷我还想再试试。”
“大娘子……”
“真是最后一次了!”
“他给了我一个台阶。”姜令仪眼中泛起星光,“嬷嬷你说,他是不是在挽留我。”
沈拭双眼通红:“明明可以靠人脉吃饭,为什么非要让我靠才华?”
作者托腮,“你靠人脉吃饭了我怎么往下写?委屈你了,好大儿!”
沈拭:“你个后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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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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