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将自己的思绪从回忆中逐渐抽离出来,与晏无萧缓步在步廊中行着前往院子里今年新辟出来当作庖厨的屋子。
沈澜唤了一个女使过来,将梅花枝递给她:“你将这几枝花枝交给玉潋,让她找个花瓶插放在里头而后放置于我书房。”
女使抬手向前,毕恭毕敬地接过梅花枝,“是,奴婢敬诺。”
沈澜不动声色地抬了抬手,“去吧。”
沈澜正想支使数名女使前往梅林中采摘梅花,准备开始做梅花糕,却只听见外头风声萧萧,雪花飘飘。
又起风了,又下雪了。
沈澜至此也没了兴致,她与晏无萧对视了一眼,还未开口说话。
只见管家带着几个仆役便闯进庖厨,急匆匆地向沈澜和晏无萧分别行了一礼,“小姐,晏公子。老奴……”
沈澜使了个眼色让一旁的女使将季管家扶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又让人递给季叔一杯热水,平静地开口说道:“季叔不必多礼,先坐下喝口水,略微歇歇吧。有什么事先不急,慢慢说。”
晏无萧嗅到庖厨中的氛围有些不对劲,适才开口命令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沈澜闻言眼波流转心下一动,又点了点头默认,“嗯”了一声不作反驳。
仆役们陆陆续续地踏出庖厨,晏无萧掩上门扉,而后微微颔首向沈澜示意。
季管家压低了声音:“姑娘,皇上今日巡幸京郊北大营遇刺了,奚郎中让人在门房处给门房的司阍们递了话说是让您和晏公子今日去奚府一聚。”
沈澜一边陷入思索,一边惊讶道:“皇上遇刺了?怎会如此?!只是如今——现下去奚府……”
晏无萧却淡淡地伸出手按着沈澜的肩膀,语气平缓的叙述了外头的情况:“阿清,外头现在起风了,风声飒飒,雪花飘渺。这风雪也不知道是为谁而来?”
沈澜的眼眸闭了又睁,松开攥紧的拳头,回握住他的手,“拙卿,这……这恐怕是……”
晏无萧拍了拍她的手,沈澜反应过来撤回手安抚住季叔:“季叔,此事我已然知晓了。季叔先让人为我备好马车吧,此事不必担忧,在天子脚下,燕都城中还不敢有贼子肆虐。季叔待会儿去竹轩院告知崔先生吧,想必——崔先生也想知道的。”
季管家启唇又闭上,最后也只是释然的应答了一句:“老奴已经支使人将马车备好了,至于崔先生那儿,还请姑娘和晏公子放心,老奴一定办到。”
沈澜的嘴角噙着笑,缓缓点了点头,便打开门扉走出庖厨,只是她打开屋门时,手中紧紧的握着抠着门框,又缓缓的泄下手上的力气。
寒风从大氅的领口处灌进来,雪花飘渺雪粒迷蒙。
而沈澜只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旋即又无声地苦笑一声,平淡无波的眸子里添了几分笑意,眼角处却微颤着遮下了几分阴翳,伸出手接住从天空飘落下来的雪粒,“我知道,我知道,这无非是……命比纸薄罢了……”
她知道,她也猜到了某一些事情的一角,她猜到甚至可以说是已经确定他们在做什么。
晏无萧拿起一把油纸伞,停驻在沈澜的身侧半晌,“走吧。”
沈澜浅笑安然,心中却没有了原先的焦虑,伸出手接住了几片雪花,雪花化成雪水沾湿了手心,“拙卿,你看,这雪花轻飘飘的就像是灰尘一样,我们身处方圆天地之间,我们所能与之相比的甚至还不如雪花呢——”说到这儿,她随即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坦然自若地笑着说道:“不说了。走吧,是时候该去见见他了,去看看我们,去看看沈家在这个棋盘上扮演着何等角色。”
晏无萧手中动作一顿,却还是慢慢地撑起油纸伞,“阿清不难受了?”
沈澜怔愣沉默良久,心中不免有些释怀的欣喜和有些总算来了的释然,脚下动作却没停,呵出一口气,答话从喃喃自语到沉静执着,“难受归难受,最难受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只不过……我们啊——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前进的脚步了。”
二人一路无话一路静默地走到府门处,他们看到府门外停放着的马车,互相对视了一眼又颔首前行至马车旁,分别踏上了马车,掀开车帘进入车舆。
沈澜在车舆内坐定,声音一如往常,只是略微带了点沙哑,“出发吧。”
车夫应答了一声,“是。”而后一扬马鞭驱着马赶往奚府。
而奚仪府中的仆役早已接到消息,早早地在府门等候。
马车缓缓前行,只是路上湿滑泥泞有些许颠簸。
沈澜和晏无萧倚坐在车舆内闭目养神,直至马车颠簸着停下。
沈澜睁开眼睛,掀开车帘,率先钻出车舆,跳下马车。
她又伸手将车帘掀开,提醒着晏无萧道:“到了。”
“好。”晏无萧站起身扶着门框,钻出车舆,稳稳当当地跳下马车,“走吧。”
奚府的管家带着几个仆役迎上来,“沈姑娘安好,晏公子安好。”
二人均抬手回了半礼,“姜伯伯安好。”
姜叔抬了抬手让几个仆役将马车牵去后门去后院的马厩停放,他又侧身给他们让出前往前厅的路,解释着道了歉:“两位这边请吧。我家公子手头上有些事情还未处理完毕,无法亲自前来迎接两位还请见谅,他现下应当在书房内等候着沈姑娘和晏公子呢。”
沈澜和晏无萧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不妨事,有劳了。”
奚仪处理完皇上派给他的几件事情便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又招了招手又让仆役换了两回茶。又两巡茶后,他才等到了沈澜和晏无萧。
姜叔领着他们进来后,默默地行了一礼带着仆役们退下,“老奴告退。”
等到书房的门被完全合上,姜叔和仆役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沈澜将剑抱在胸前,“奚大哥,这……究竟怎么回事?你们和皇上表哥是不是打算利用此次遇刺去牵制某些人留在燕都?”
“你既然业已猜到了,那我便无需多言了。”奚仪接着说道:“你猜的……的确不错,此事便是如此。”
沈澜狐疑又不解地询问道:“这么简单?”
奚仪倒是行得一副坦坦荡荡:“仅此而已,就这么简单。小观音,很多事情搞得太过复杂了,反而是累赘,不仅不能伤敌,还可能会牵制自身。”
“那么……皇上呢?我兄长呢?”沈澜叹一口气:“在燕都将蜀王和兖王牵制住,然后呢?凉州和南直隶该如何?更何况……蜀地和南直隶,一个有粮,一个有钱,若是一同反了,凉州和苏州撑得了这么久么?”
奚仪回答道:“平朔军和京郊北大营早已紧握于皇上手中,更何况几个世家望族在苏州和凉州的根基并不浅。”
林文睢轻声推门而入,“的确,阿清所思虑的并没有任何不对。”
三人侧身望来,林文睢反手将门合上,“文睢见过诸位。”
沈澜言语中带着笑意:“阿姐怎么来了?”
奚仪噙着笑微微颔首:“明夷怎么来了?”
晏无萧则是听声辨人:“林姑娘。”
林文睢一步步走近,莲步轻移,轻声笑道:“我来,我自然——自然是为了筹划而来。”
沈澜拉住她的手狐疑道:“阿姐此时不应该在府中待嫁么?”
林文睢的神色像是不关她的事一般,浑不在意地笑着答道:“这婚一时半会儿结不成的。”
“为何?我不是听闻封后的圣旨不日便将从内阁递出来么?”
林文睢眼波流转,凝住在奚仪的侧面,笑意盈盈地“踢着皮球”道:“此事……阿清不妨问问清鹭师兄,让他加以解惑,嗯?”
奚仪努了努嘴回答道:“这婚目前的确结不成,包括遴选良家女子一事也起码得移到日后,暂时按下不表了。风波渐起,燕都好久没这般热闹了。至于日后结不结得成这门亲事嘛……得看明夷自个儿的意见。”
林文睢接过他的话头,继续说道:“的确如此,主要是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了,但却着实又在意料之中。薛家和蜀王还有兖王坐不住了,诸位王爷如今因为述职和祭天祭祀一事均在京中。皇上遴选良家女子一事,业已让他们按捺不住了。前几日竟直接派了三波刺客来林府。只是损毁了一些器物,伤了若干个仆役,不过还好林府中的仆役学了点武术——只是有几个伤了筋骨需要静养,其余的总体而言并未造成什么重大伤害。”
“如此……如此啊。”奚仪点了点头,接下来的话题转得突兀:“说起来——你们用过午膳了么?吃不吃烤橘子?”
晏无萧听后问道:“吃……烤橘子?”
“是。”奚仪抬袖指向茶室,“诸位同僚请吧,我早已让人在茶室之中备下了。”
奚仪慢哉悠哉地在前头带路,“我们边吃烤橘子边等吧。”他又慢悠悠地补充说道:“等荆沿还有庄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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