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仲带着姜婵姗姗来迟,见他二人一起下楼,旁人也不觉得奇怪。
褚延之伸长脖子张望,没看见自家妹妹,问旁边的程澈:“小迎呢?”
“她未婚夫刚刚接走了。”程澈头也不抬,专心伺候杜小雨用膳。
服务生拉开椅子,姜婵坐下,用手碰一下章尧:“谁呀?”
“就昨天和沈平仲说话的女孩。”章尧把盛好的南瓜汤放姜婵手边,“人家早就有未婚夫了。”
“你看她哥那样,褚家以后估计都得靠他妹妹,没这哥啥事儿了。”
后面那句话她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姜婵撇了撇嘴,胃口大开,三两下就把这碗甜滋滋的南瓜汤喝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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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放了寒假,姜成宗终于得空,回了趟家。
在外奔波月余,也没忘家里这养得娇滴滴的女儿,走到哪也总是惦记着她,看到什么东西也让人带上一份。
左不过一个眼色,就有人替他做这些事,并不占用太多时间。
前几年刚往上爬了一大步,现在盯着他的人多如牛毛,能分出一些时间给女儿,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休整两天,姜成宗一早又乘专机赶往下一个地方。
他离家的时候,姜婵还在卧室的大床上报复性补觉,父亲带回来的礼物堆在卧室一角,她昨晚拆了几个,最后实在是败给了瞌睡虫。
知道她前段时间没怎么休息好,刘姨也不敢打扰她。
等她起床下了楼,刘姨手脚麻利地把饭菜给她热好,端上来。
姜语潮也不在家,前两天受邀,前往参与首都的书法交流大会。他亲自坐镇,有媒体写了文章,大字标题带上了他的名字,溢美之词用得克制,像是真的懂这位书法大家的性情。
填饱了肚子,姜婵到章家串门。
手里还提着一大袋东西,她爸给她买了一堆首饰,姜婵选了一些适合章尧的,给她送去。
章家来了一些客人,都是生面孔,大概都是章友安的门生故旧,说话官味很重。
姜婵扫一眼,抱着怀里的猫就上了楼。
“好看吗?”挑了一枚戒指戴上,章尧嘚瑟地问她。
姜婵非常给面:“我一看这款式,就觉得它写着你的名字。”
关上门,外面的声音一点儿都传不进来。
作为章友安的女儿,章尧难免担心父亲,辛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熬到退休,还要为曾经带过一段时间的下属们操心。
知道自己无力阻拦,也只能无奈地笑笑。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姜婵有时也总为父亲揪心,自学学了这个专业,就要开始和人性的阴暗面打交道。
她明白登高易跌重,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盼着她姜家能摔个跟头。
似乎是知道她们心情不好,樱桃躺在地毯上撒娇,章尧把它拎起来,抚摸它柔顺的毛发,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的事。”否认过后,又是一阵沉默。
镜子里,看得见她纠结的眉头,章尧化身知心大姐姐,想给小妹指点迷津:“那你前段时间怎么回事,情绪起伏那么大?是因为谁,男的女的?”
姜婵难以启齿,从嘴缝里憋出两个字:“男的。”
“确诊了,你喜欢他。”章尧抿嘴一笑,坐在后面观察姜婵的神态。
“不可能的。”姜婵小声反驳。
“怎么不可能?”章尧不解,继续补充证据,“就你这症状我早就看出来了,春心萌动了。”
她把猫翻了身,似乎意有所指:“得约个宠物医生上门,免得到了春天,樱桃像你一样,到处发······”
姜婵瞪她一眼,章尧会意地闭上嘴。
反正事实摆在眼前,怎么狡辩也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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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家的分公司正在绵城选址,慕致和忙前忙后选了几个地方,都不太满意,最后还是由沈平仲牵线搭桥,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选了个好地方。
包厢里,慕致和亲自倒上酒,一饮而尽。
这种场合,沈平仲能出席已然让这些人出乎意料,他不碰酒也没人敢劝,见他只喝慕总敬的酒,大家心里也都有了数。
宋谨文也在场,知道这兄弟二人洁身自好的习性,也没人敢动歪心思。
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攀上沈家的人脉,都想铆足了劲表现,在座的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有场合的限制,一言一行也没太出格。
有服务生想靠近他一些,被沈平仲狠厉的眼神劝退,再不敢上前打扰。
经此一遭,沈平仲不近女色的传闻恐怕又要声名远扬。
一墙之隔,贺方换了身正经的西服,对面坐着的,正是陆家如今的当家人,姜婵的二哥陆尚。
陆尚身边,辛竹一言不发,眼里只盯着面前那盘菜,两人商量的话过了耳朵,什么也没留下。
陈助从外面进来,弯着腰到沈平仲身边耳语几句,沈平仲微微颔首,神情依旧沉稳,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
饭局结束,沈平仲特意留了一会儿,等隔壁桌的人谈完事,恰好出门撞上。
宋谨文看见他们,眉头轻蹙。
陆尚握着辛竹的手,倒是一脸泰然。
后面的男人有些眼熟,宋谨文打眼望去,分辨出来:“这不是小姜婵的男朋友吗?”
他声音不低,大家都听得见。
这种谣言可不能传出去,沈平仲听见贺方解释:“先生您误会了,我和姜小姐只是校友。”
这种事还是当事人出来辟谣管用,沈平仲看见陆尚似乎松了口气,看来他还留有良知。
一行人堵在这里太过惹眼,沈平仲收回视线,迈开步子往前走。
宋谨文不清楚贺方的身份,等从陈助嘴里敲出来这条消息,他坐进车里,那双风流多情的眼里盛满了震惊。
“那得把你家小姜婵看紧点儿,这不是小事。”宋谨文很严肃。
旁边沈平仲不知因何弯了弯眉眼,幅度不大,被离得近的宋谨文轻松捕捉。
沈平仲想起刚回绵城的时候,正是姜婵十八岁的生日。
那天,姜家一改往日的低调做派,头一次宴请宾客,他受父亲的嘱托,也是要亲自登门,给姜家的娇女送上备好的礼物的。
那一日,状况频出,回北山的路上,天气太热,车胎在山脚爆开,陈助赶紧联系人过来处理。
等到了北山,门口新换岗的人不认识他,又要核实身份,之后亲自送他到姜家时,天已经黑了。
铁制的栏杆围住一些,往里头瞧一眼,明明是四五年没来过的地方,好像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小时候,沈远山总是很忙,就把他托付给姜家老大哥。姜语潮书生气重,带孩子还是遵循着老一辈的规则,对于品行二字即为苛求。
自己第一次拿起毛笔,便是跟着他誊抄古籍。
或许从那时开始,许多做人的道理便刻进他骨髓。如今他已二十有九,做人做事早有了自己既定的原则,有许多违背长辈期许的地方,也不再强求他人认可。
人生的路走过一段,总要求个结果,他看了看前面的三十年,除了事业外,好像一事无成。
最可惜的,是他年岁渐长,生活开始走上一成不变的道路。
至于那寡淡的性情里到底藏着几分不得已,连他自己也辨不清楚。
里面吵闹的声音静下来一些,女孩年轻的脸在暖黄的灯下格外清晰,披散的长发被烫出好看的弧度,蒙上一层光的颜色,随着她轻笑的动作轻轻晃动。
似乎是喝了酒的缘故,脸颊透出淡淡的红晕。
定制的礼服细致地勾勒出她身体的起伏,脚踩着一双玛丽珍,随着她的步伐敲击出好听的乐章。
即便好几年没见,他也一眼认出,这是过去他身边最疼爱的女孩,今天成人礼的主人。他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偶尔回国会见上她几次。
在他印象里,她还是那个抱着他大腿,央求着要吃糖的小孩。
他想起来时父亲的嘱咐,无论何种情形,都要好好看顾姜家的孙女。
回程的路上,他绕着栏杆走,余光瞥了千万遍,都在确定一个答案。
车窗外响起一声刺耳的鸣笛,沈平仲回过神,眼眸暗淡下来。
姜家书香门第,她又有个正当年的好父亲,高高的门槛拦住了数不清的人,至于他,又能求个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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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姨清着卧室里的垃圾,全是姜婵拆了礼物剩下的,纸盒和袋子堆在一起,她动作仔细,生怕里面还放着什么贵重物品。
一个鹅黄色的礼盒重重地摔出来,还是崭新的包装,刘姨小心地把它摆上姜婵的书桌,打扫好卫生关上了房门。
因为刘姨的提醒,姜婵才注意到书桌上的盒子。
包装很精致,一看就是用了心的,不像父亲送的东西,没有那么多细致的心思。盒子像是老一辈人爱用的、稳妥的礼盒,散发出一股老式香水的味道。
用剪刀拆了线,里面的木盒子有一股独特的檀香,小心翼翼地打开,绒布里躺着的粉宝石项链闪闪发光,看成色和款式,送礼的人很了解她的喜好。
这是一条精心挑选,为她量身定做的宝石项链。
虽然不像其它古董项链那样大有来头,但更对她的胃口。
她不碰别人经手的东西,这是亲近的人才知道的习惯。
绒布下,压着一张便条,上面用黑色钢笔写了句简单的祝福语,离得近了,好像能闻到上面的油墨味。
【祝:生日快乐,永远快乐。】
下面落款处只有一个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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