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安醒来时,已是下半夜,他摸着自己后脖颈,只觉又酸又疼,窗台的蜡烛已燃尽,四周静寂,空荡荡的屋内只余他一人。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刚都做了些什么,尉迟安的难为情来的有些后知后觉,因着在宇文殊那听到故人,连带着自己也甚是伤怀,他懊恼的锤了下木桌,发现手心还紧紧握着一锭银子。
往日他的酒量很好,可能是恰巧那人会落花剑法,他便在她身上循着故人身影,以此借酒浇愁。
“主子,您醒了?”院外传来蔺川的询问:“您不是说装醉好套她的话么,怎么到最后真喝醉了?”
尉迟安未搭理,只问道:“她呢?”
“走了。”
“何时走的?”刚醒来的尉迟安嗓音低沉又嘶哑。
“近子时,您要再找她么?”
蔺川的问题让尉迟安陷入沉思,他下意识摸着自己怀中的哨笛,可身上的哨笛已不知所踪,他燃起蜡烛四处找都没找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哨笛的主人收回了。
尉迟安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喃喃自语:“钱也不要了么,就这么不想再与我见面了么?”
等阿无一觉睡醒已是巳时,昨夜她本想等尉迟安睡着后再走,可那人总在半醉不醉的状态,阿无实在等不及了,索性一章劈晕了他,趁着快子时回了沈府。
阿无感慨自己昨晚没喝酒,倒也跟着神志不清,那尉迟安说见过自己,可他也见过没蒙面的沈华景,怎么会认不出来。
若见过,那夜在沈府院中,他不该一点反应没有。
阿无觉得跟这人待久了脑子也跟着退化了,且她觉得尉迟安这人昨夜无论说的是不是酒后醉话,最最最主要的是本来这小子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而自己还认真听了半天。
文灵收拾着床榻道:“小姐,你怎么晚上睡得早,白天还起得这么晚。”
阿无哑巴吃黄连,她总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卖力干活,她喊来文秀:“近日耳后总感觉有些不舒服,你帮我看看可有异样。”
“哎呀,”文秀惊呼道:“小姐,您这什么时候伤的,已经落痂了,这会子敷药肯定也会留一道浅疤。”
文灵背对着阿无,将床角处被褥抚平,唉声叹气:“小姐,您总是对自己不上心,这留疤了可不好,您还没相看人家呢,这大户人家的规矩多,最是忌讳留疤,回头我得问问前头院里姐妹,有没有好法子能祛疤。”等到文灵将四角都扯的整整齐齐后转头看见阿无手上正在玩弄一哨笛,泄气道:“小姐!您听到没有啊?疤真的很重要啊!”
“知道了,”阿无敷衍后赶忙转移了话题:“今夜上元节,想必外面很热闹吧。”
果然文灵听后思维立马跳跃到这处:“今夜正阳街上会有夜市,还有舞龙舞狮等杂耍,那灯儿什么样式的都有,有各种花儿,还有各类鱼虫鸟兽,”她说的越发起劲,而语气也越发失落:“好可惜,一年就那么一次。”
阿无看出文灵文秀那两丫头的心思,知道自己禁足,便提前封了红包打发二人出去了。俩人先开始还百般推拒,后见阿无吩咐她们是出去帮自己采买几盏好看的灯,也就心安理得的出门了。
阿无屏退了其余洒扫丫鬟,而后躺在了藤椅上,此刻偌大的院中只剩阿无一人,她舒展了下筋骨,欣赏着天上圆月,慢慢阖上双眼。
也只有在这时,阿无才是真正的放松,享受独处的乐趣。
阿无眯了一会儿功夫便醒了,在梦里她总感觉有人在紧紧盯着自己,如猛兽紧紧盯着猎物。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而当她转头时才明白这感觉从何而来,阿无不敢相信在沈府的院中看见了尉迟安。
阿无再次揉了揉眼,她没看错,是在沈府的院中看见了尉迟安。
无人通传,无人禀报,阿无不知这人来了多久,又静静观察了自己多久。
“沈小姐,走吧。”面对沈华景的尉迟安礼貌又疏远。
“去哪?”阿无想起来自己如今是沈华景的身份,立马收回不耐烦的语气重新回道:“世子,您要带我去哪儿,我如今还在禁足,怕是出不去。”
“此事我已经知会了沈大人,他说你的禁足已解,今夜的灯会由我带沈小姐逛。”尉迟安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来一趟沈府,既然她那无处下手,那就探探这沈家小姐的底。
“沈小姐快些收拾吧,时候不早了,再耽搁灯会就要结束了。”尉迟安站在远处,如月下仙人临世,他语气淡漠,浑身透着不耐烦,仿佛这是沈府逼迫他的任务一样。
阿无带着警惕与疑惑跟着尉迟安出了门。
马车中,尉迟安佯装亲昵与阿无靠的一近再近,可眼神中那似有似无的嫌恶却出卖了他。
阿无:“……”
阿无没见过这种人,分明是他一心往自己身旁靠,还表现出一副被别人占了便宜的样子。
不过这回阿无知道尉迟安目的,耳后疤她出门前已用脂粉掩盖,并在另一侧耳旁重新画了一道浅色疤痕。
阿无故意偏过头去看车窗外风景,借此不经意间露出耳后,尉迟安所坐的位置看过去一览无遗。
到了地方后,阿无顿时被眼前一幕吸引,果真如文灵所描述那样,街上有各式各样的灯,照的正阳街如青天白日,万盏灯火似星河倾泻人间,阿无瞧着新鲜,也渐渐从戒备心态中脱离出来,一心观赏这些美景。
“给你!”尉迟安补充道:“觉得像你。”
尉迟安手中提着一灯递给阿无,阿无接过来,见上面画着一只兔子,兔子趴在池边嬉水,水面上还倒映着双通红大眼。
阿无:像我?他又在耍什么把戏?
“瞧瞧看看,好吃的腐花,不好吃不要钱嘞。”卖腐花的摊贩吆喝声传入两人耳朵,阿无见腐花旁还摆着辣子,无声拒绝。
“来一碗,”尉迟安道:“加辣。”
摊贩挖了一大勺辣子加进乳白的腐花中,递给尉迟安,尉迟安摇摇头:“不够,再加。”
摊贩好心劝阻:“客官,不能再加了,再加就太辣了,这味儿变了可就不好吃了。”
尉迟安甩出银子,道:“再加!”
那摊贩见到银子后顿时笑开了花,忙收起来,“好勒,给您加,要多少有多少。”
然后这碗加满了辣子的腐花就被端到了阿无面前。
阿无觉得这玩意儿怎么能加辣子进去。她是一点儿辣也吃不了,可还没等阿无反应,已经有人将勺子递到了嘴边。
阿无:“我自己来。”
可尉迟安却坚持,一直保持那个姿势,阿无只能硬着头皮尝了一口。
嗯???
阿无倒是忘记了,自己今日五感退化,根本尝不出什么味,她接过来吃了几口,味同嚼蜡。
尉迟安看着面前的人将如此辣的腐花一口接着一口送到嘴中吞下,并没有传来预期中的“斯哈”声。
尉迟安拿走阿无手中的碗,“别吃了,这么辣,小心回头吃坏肚子。”
阿无觉得这人脑子有病,让吃的是他,不让吃的还是他。
路上人来人往,众人互相推搡着,阿无和尉迟安之间的距离愈发近,尉迟安趁此机会一把将阿无带到自己怀中,他手臂环着阿无,掌心在阿无肩头用力。
阿无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此人正好捏着前几日受伤的地方。
阿无忍着痛,笑道:“世子,你太用力了。”
“是么?今夜人多,我这不是怕将你弄丢了么,沈小姐是怕痛还是正好有伤在身呢?”
阿无啐了一声,这人果然在试探。阿无觉得自己该找个理由让这人打消对自己的怀疑才行。
阿无娇气道:“世子真会说笑,自然是怕痛,我一位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身上哪里来的伤,世子不知,女儿家身子最容易吃痛,”阿无扭着身子挣脱了尉迟安的怀抱,”咱回吧,不早了。
“不急,这才逛到哪儿。”
“别,”阿无抬手表示拒绝:“世子,我的目标可不是你,咱俩得保持点距离,到时候被有心人看见,传出些闲言碎语对咱俩都不好。”
尉迟安活这么大,第一次跟别人走一块,被嫌弃的是自己。
“目标?”
“沈大人说了,我能当这沈家嫡系的小姐,全靠着我的长相争气,我负责勾引太子,”阿无指了指尉迟安:“而你,不是我的取悦目标。”
阿无补了一句:“明显,沈大人看不上你这个曾经的女婿,她嫌弃你的门楣不如太子。”
阿无:我的出现可是有正当理由的。
前一句尉迟安还若有所思真假程度,听到后面,尉迟安笑了,就是借他沈无寂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出这种话。
尉迟安道:“那你勾引的如何了?”
“这不正在努力中,最近在家一步未挪,全在想着如何接近太子。”
尉迟安:“你告诉我不怕我跟太子说?”
阿无:“这又算不得大事,我图个名分就好,又不肖像正妃一位。”
“若我的正妃之位能让你肖想,你当如何。”话说出口尉迟安就后悔了,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魔怔了,对着沈华景问出这种话。
果然阿无听后,就跟见了鬼一样看着尉迟安,尉迟安脸上也浮现出不好意思,站在那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当初到底是看上了沈小姐还是看上了沈大人?就非沈家不可么?”阿无认真思考:“不过我是不行了,家里还有个二小姐你可以考虑考虑,那二小姐蕙质兰心,甚是貌美。”
看着尉迟安越走越快的背影,阿无发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声。
阿无快步追上尉迟安,和他并肩前行:“世子真的不考虑么?既然你下定决心要与沈大人做翁婿关系,可得抓紧啊,要不我辛苦下替你回去说道说道?”
尉迟安一把拽住阿无胳膊,拖着她加快速度,咬牙切齿:“天色确实不早了,我送沈小姐回去吧。”
刚到沈府,阿无就被沈无寂叫到书房。
“晋王世子可有说什么?”沈无寂背对着阿无,双手背后玩着手把件。
“就聊了些有的没的,不是很重要。”
“他年纪虽不大,却比他父亲心思深沉,不会做无用之事,他有没有向你打探我?”沈无寂转过身来,神情严肃。
“没有。”
“那沈莞呢?”
“没有。”
“他莫不是又看上你了?”沈无寂觉得尉迟安此行目的实在耐人寻味,他想了许久也找不到合适理由。
阿无很是真挚:“他好像看上你了。”
“逆女!”沈无寂一声怒吼传遍了整个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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