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阿无途径了上次的聚云楼。
此时正是饭点,聚云楼灯笼高挂,来往行客络绎不绝。
阿无想起了自己在慈云山里的日子,虽说整日粗茶淡饭,至少还能偶尔进山打些野味解馋;后来行走江湖,风餐露宿是家常便饭,饱一餐饿一顿更是常态;再到后来行军打仗,那日子就更不必提了,还不如在慈云山里的清苦日子。
如今回想起来,真正过上好日子,还是当了这沈家小姐之后,享受了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才算尝了回安逸滋味。
说来可笑,想当年叱咤武林的江湖第一,吃过最好的一顿饭,竟是上回在聚云楼,沈无寂请的那回。那席间滋味,还真甚是想念。
正想着,阿无的肚子很是应景地“咕咕”叫了起来,她抬手轻拍了下小腹,低声道了句“不争气”。
刚要转身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你倒是易如反掌。”
阿无顿时回头呛道:“那刚刚怎么不见你英雄救美?”
“你怎么在这?”阿无不知此人是何时出现的,又看了多久,还是说自从公主府门口一别,就一路跟踪她至此。
尉迟低笑一声,没接她的话茬,反倒问道:“我见你在这踌躇已久,为何不进?”
真会明知故问,阿无心里翻了个白眼,若有钱在身还站人家大门口不进去不是脑子有病么!
阿无冲着他有些蔫蔫道:“没钱行了吧。”
“是钱都花在了金丝斋?”
“你--”阿无本想开口问她怎么知道,但转念一想,这人打小京都长大,消息灵通些也不奇怪,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尉迟安:“我请你吃。”
阿无“哼”一声转身离去。
“你不是想知道公主和离原因么?”他在身后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阿无脚步一顿,心想还是算了吧,此人心思甚多,待会儿吃这一顿饭又得拐着弯问自己一堆问题。
“不过一顿饭而已。”似是看出了阿无的顾虑与犹豫,尉迟安又添了句:“还是说,你在怕什么?”
话已至此,再扭捏倒显得自己心虚。阿无不再犹豫,径直抬脚走进了聚云楼。
管他的,不吃白不吃。
饭桌上,两人分坐两端,周身都透着一股紧绷的气场,连空气里都飘着几分针锋相对的意味。
这两位架势端的十足,看着不像是来赴宴的,倒像是来谈判的。
“尉迟小王爷,说吧。”阿无率先开口。
“你叫我什么?”尉迟安眉峰微挑,声音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蔺川日日盯着我的动静,没跟你提过我和花昭的关系?”阿无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目光直直落在对方脸上,语气里带着点试探的凉意。
跟着她的是不是蔺川阿无并不能确定,阿无也只是曾悄然跟着那人,见其去了晋王府。
尉迟安并未上当,反而反问:“你怎么笃定是蔺川?”
阿无十指交叉,手肘稳稳撑在桌面上,姿态从容:“这可不是我瞎猜的,是花昭告诉我的。”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尉迟安追问,视线紧锁着她的表情。
“自然是上天注定,我们有缘。”阿无答得轻巧,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
尉迟安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勾了勾唇角:“敢不敢和我玩个游戏?”
“有何不敢?”阿无扬了扬下巴,接得干脆。
“好,我们互相问对方问题,答不上来就喝一口酒。”他说着,指尖在桌上那坛贴着“秋白露”烫金标的酒坛上点了点。
阿无瞥了眼那酒坛,轻笑一声:“晋王府的人果然出手阔绰。这千金难求的京都名酒,竟拿来当游戏的罚酒?照这么说,我倒盼着自己多输几轮了。”
尉迟安没接她这打趣,径直起了头:“你真是沈华景么?”
阿无眼皮都没眨一下,毫不犹豫端起酒杯就饮下了第一口,酒液滑过喉咙,留下一阵清冽的灼烧感。
放下杯子,她抬眼反问:“关于我,你查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查到,信不信由你。不过……”尉迟安语气平淡,“你赴宴那些事儿也算的话,当我没说,但那是真实的你么?”
阿无避而不谈:“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
“你进京是为人喊冤么?”尉迟安紧接着抛出下一个问题。
“喊冤?”阿无指尖轻轻摆了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这话说得不对。冤情若是喊喊就有用,这天下岂不是早就没了不白之冤?只有手中掌握绝对的主动权,别人才会低头承认你的冤,体会你的情。”
“你似乎对这话深有感触。”尉迟安捕捉到她语气里一闪而过的沉郁。
“谈不上。”阿无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情绪,“我又没被人冤枉过。”
尉迟安忽然敲了敲桌子,提醒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阿无一顿,拿起酒杯又饮了第二口,酒气在舌尖漫开,带着点微苦的余韵。
“你何时去的西疆?”她避开方才的话题,另起一问。
尉迟安挑眉:“我以为你会问毕家之事。”
阿无确实很想问,但她面上丝毫不显,反而露出一副茫然的样子:“毕家?毕家跟我有什么关系?”
“花昭不是在查毕家的事吗?”尉迟安紧盯着她的反应。
“她在查毕家?”阿无装傻充愣地眨了眨眼,“她是她,我是我,我从不干涉她做什么。倒是你,”她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了点探究,“你好像很关注她?”
尉迟安没接这话,只淡淡回了上一个问题:“十岁左右,天下皆知的云城一战那次,我去了西疆。”
尉迟安抓住空隙问道:“我能问关于花昭的问题么?”
“不能。”阿无一口回绝,眼底闪过一丝促狭,随即抬眼道:“到我了。”
她看着尉迟安,“说说你和飞凰将军的渊源。”
“换一个!”尉迟安的声音瞬间冷了几分。
“不行,就这个。”阿无寸步不让,目光直直撞进他眼里。
两人视线在半空交锋,像两柄出鞘的剑,带着无声的较量,就这么僵持了片刻。
最终,尉迟安先移开目光,端起酒杯饮下了他的第一口酒。
“为什么想知道这个?”他放下杯子,声音里带着点沙哑。
“因为花昭跟我说,你曾亲口说害死了她。”阿无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我想听听,你是怎么‘害死’她的。”
尉迟安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仰头又喝了一口,这口酒他喝的有急又猛,酒液顺着脖颈滑下,没入衣襟。
“若是我说了,”他抬眼看向阿无,目光沉沉,“你能告诉我为何你会醉心么?”
阿无被他问得一噎,心里那点探究忽然淡了下去,嘟囔道:“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了。”
恰在此时,店家领人端着菜盘上来,一道道脚步轻快地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尉迟安忽然开口:“这聚云楼的顶楼风光,想必你还没见过。”
“什么意思?”阿无听出他话里有话,心里泛起一丝不快,觉得对方未免太小瞧人了,难不成这顶楼只有他能来么。
尉迟安伸出四根手指,缓缓道:“聚云楼顶楼雅间只有这么多,分别归我、太子、庆王和花大人所有。这里从不对外开放,更不做寻常生意。”
阿无端着酒杯的手顿住了。
可她分明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聚云楼吃饭时,清清楚楚进的就是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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