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耀把锁打开，摁下把手。
杨树头发**，像是刚洗完，身上散发着一股凉气，就这样把手搭在门框上低着头看他。
方耀却直直站在门口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不让我进去吗？”
“你来干什么？”
“哪里不舒服？”
“为什么请假？”
只问不答，两个人都注视着对方生怕漏掉一个表情，于是也就僵在门口。
“好，我没病，就是请假去处理了点事情。”杨树先开口，他放下手，不经意朝着书桌位置看了一眼，紧接着皱起眉头，“吃的什么药？”
方耀心里一沉，走到桌边把药重新收进密码柜里。
“没什么，保健品。”
没人挡着，杨树终于走了进来，看着他把东西放好，腰背放松地坐在床边。
“如果是阿姨让你进来看我的，那你可以回去了，我没什么问题。”
杨树不理他，只是直勾勾看着他的身影：“能帮我拿条毛巾吗？”
“没有。”
“小气。”
“回你自己家。”
这次杨树一把扯住方耀的手腕，制止他毫无意义地走来走去：“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方耀身形一怔，拿出口袋里的手机一看。
果然有四条未读。
“没看见，来找我什么事？”收回手，方耀不自然揉着手腕。
草，怎么比他之前被人卸手腕还难受。
“有事啊，确实有事。”杨树坐在床上看着他，额前的发丝还偶尔滴下水。
方耀看了眼屋里的空调，最终还是去给他拿了条新毛巾。
“说吧，什么事？上学的话我请假了。”
把毛巾搭在头顶上，看着倚靠在书桌前不耐烦盯着自己看的方耀，杨树轻笑一声，起身走到他面前，见杨树走过来，方耀有些不自然的直起身。杨树把手撑在方耀腰两侧的桌面上，黑色的眸子不知道盯着他的脸看什么，反倒是方耀往后仰了仰。
“为什么不合适？”
“啊？”方耀大脑短路了。
杨树收回手直起身，拿着毛巾擦着头发，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看：“我们，为什么不合适？”
“我们......”方耀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撑在桌面上的手微微曲起。
“你听到了？”
“嗯。”
咬了两下下嘴唇，反问：“那又怎么了？”
“呵。”
杨树又重新凑近，近到方耀的视线只能在嘴唇和眼睛选一处落下。
方耀看着他的表情心里第一次有点发毛。杨树的表情很冷漠，比第一天认识他的时候还要冷。
但就是奇怪的，看出了难过。
“是啊。”
杨树不再逼近他，把毛巾折叠好放到桌面上，抬起手揉了两把方耀的头发。
“记得吃饭。”
说完他就走了。
方耀愣神看着自己有些发抖的手，紧紧攥起来。
靠。
怎么就让他听见了。
第二天，林杰彬顶着自己临出宿舍前洗了两把的寸头无精打采地走进教室时，一眼就看见了一如既往趴在桌子上面补觉的方耀，以及坐得笔直不知疲倦的杨树。
整个教室就他俩。
真诡异。
“耀哥，早上好，怎么样？”
“早，什么怎么样？”
“那就是没事，赶紧睡，今天周四，值班的是老戴。”
林杰彬是趴下了，方耀是睡不着一点儿了。
其实他也不困，只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旁边的人，因为尴尬，甚至都往窗边挪了挪。
“你要是想跳楼跟我说一声。”
冷不丁传来一声屁话。
“谁想跳了？”
“哦？”他弯腰从书包拿出牛奶放到方耀的桌子上，“我看你往那边挤，跟我说了好救你。”
“有病。”
拿过牛奶一饮而尽，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反正旁边的人没有想继续交谈的意味，方耀索性拿出昨晚没来得及带回家的几张作业做了起来。
啪嗒。
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张纸条。
抬头一看，前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伏着身子挤眉弄眼。
【又吵架了？】
呵。
方耀直接二话不说把纸条揉成一个球，程冉见状比了个中指回去奋斗自己的附加生物作业。
什么叫又？
而且怎么就吵架了？他吗？跟谁吵？杨树吗？可笑，谁会跟他吵架啊幼稚。
烦躁地掏掏桌洞，猛地摸到一打稿纸。抽出一看。
靠，他把检讨给忘了。
一把抽出来，赶紧拿笔开始写。
其实检讨这个东西吧，方耀还真不少写，初中三天就要写两次，只是高中收敛了一些。检讨的套路他可熟悉：诚挚的道歉＋事情的经过＋认真的反思＋改正态度与方法。
瞧瞧，一个早自习就洋洋洒洒写完了三千字。
当然是借助了点科技。
看着自己的“大作”，方耀满意地点点头。把两份检讨分开，打算让林杰彬捎带着交上。
“方耀，去食堂……”
刚站起身二话不说校服袖子被杨树揪住了。
条件反射，嘴巴不过脑子，方耀立马打断他：“我要交检讨。”
看着故意逃避的人，杨树也拿出自己的检讨。
“那帮我交一下。”
看都没看他，左手伸过去，杨树自觉把检讨放到他手心。
他接着又说：“需要我给你……”
“林杰彬！你的检讨！”方耀充耳不闻。
“不是，哎草我还有五百字……不是让我去交吗？”
“闭嘴......”有些咬牙切齿，“今天我乐意动弹。”
抓着未完成检讨的可怜巴巴的林杰彬拖到隔壁班写，赵尚鸣尚明看着俩人逃难似的跑过来，狐疑地看着方耀。
哪知方耀二话没说拿走赵尚鸣的那份检讨，以及盯着林杰彬写完最后一个句号，火速抽走，跑步下了楼。
“呃……”赵尚鸣不懂，但大为震惊。
“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鬼知道，我靠老子的手，要断了。”
而班里的杨树盯着方耀跑出去的后门，眼神一暗。
“学神！门口有人找你！”吃完饭回来的同学指了指前门。
收回视线，杨树点点头回了句知道了，起身从讲台前面穿过，走出去只见有个长得清秀的女生拿着一个小纸袋。
“杨...杨同学，之前借你的书，忘记还给你了，不好意思啊。”
看着她拿着纸袋，像是想了两秒，才抬手接过：“不用客气。”
应该是之前班里的同学。
点头像是谢过，转身就要往班里走，却感觉袖口一扯。他扭过头看着女生：“还有什么事吗？”
“呃......”女生收回自己的手，紧接着像是鼓起勇气，盯上那双漆黑的瞳孔：“生物下周有个竞赛，生物老师想让我问问你参不参加。”
“再说吧。”
“好......好吧。”
杨树目送女生有些失落地朝楼梯走去。
生物竞赛吗？
没时间。
刚打算回教室看看总结一下今天的知识点，突然听见女生中气十足地说：“哎，方耀。”
杨树顿住了脚。
“生物老师让你下周参加生物竞赛，记得联系她啊......不过你躲在楼道里干什么？”
“哎不是刘鑫欣，谁躲了，我就是想看看风景。”
说着往班级门口瞄了一眼，正好四目相对。
“扯吧你，反正别忘了啊。”
“哎不是我不能不去吗？我靠快期末考了我得补课。”
“你自己去跟她说。”
杨树冷哼一声进了教室。方耀眼瞅着门口那位进去，于是也告别女生回了教室，走到他们那一片，杨树竟破天荒的没有学习，而是低着头。
稀奇，在班上玩手机。
他手在屏幕上摁着不知道给谁发消息，桌面上还放着一个纸袋子。
方耀饶过他在自己位置上坐好。
“哎，我跟你们说高三的走了就是得劲，抢饭的都少了。”
林杰彬嬉皮笑脸地从后门回来，紧接着走到他们这一片在牛皮袋子旁边放了两个塑料袋：“三个肉的三个鸡蛋的，谢谢学神请客~”
“呦小斌子，天天能蹭上饭啊。”程冉也转过头接过自己的那份：“谢了。”
“包蹭的，哥的魅力，不多说了不多说了。”
方耀也乐了，别扭了一早上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只见杨树淡淡嗯了一声，把手机放下拿起鸡蛋的放到方耀桌子上。
方耀终于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吃不完，分你点。”杨树又重新拿出手机。
早晨出门太早，属实是有些饿，但也没到非得吃的地步。不过学校的包子他确实最喜欢吃鸡蛋的。眼见杨树拿出一个啃了一口，方耀把自己眼前的包子拿起又放下。
“怎么？”杨树扭过头微皱眉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他面前的包子：“不喜欢？还是不饿？”
“嗯...不是。”方耀在他注视下重新拿起包子，跟杨树眼前的换了一下。
“今天想吃肉的。”
不过刚拿起那个肉包子他就后悔了——程冉和林杰彬停下咀嚼的动作，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般看着他。
尤其是程冉，她甚至还瞪大了眼。
看什么，只准杨树膈应他，不允许自己反击回去了吗？
内心诽腹着，方耀在三人目光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咬了一口。
草，真是饿了才干这档子事。
方耀看了眼窗外。
要不跳楼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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