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像是无形的线,一路走一路拉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别人的缠在一起了,想要解开,却越缠越乱。
到最后,就也不想解开了。
晏廷文被钟筠舟一声呼唤喊回思绪,听到他还在问:“老鼠还在不在?”
牢里的光线昏暗,视线扫不及那么清楚,一片昏沉全全霸占了眼眶,晏廷文只得拍拍他的背,像是哄小孩般哄着他:“该是不在了。”
哪知钟筠舟瞬间扒得更紧了,不满的话音闷闷吐出来:“什么叫该是?你根本没有认真看!我很怕,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很怕!”
他情绪激动,身体跟着越动越厉害,双腿交叉在晏廷文的腰后,嵌得愈发深,一截薄薄的腰又扭又上下晃着。
“晏廷文,你听到我说的话了没有?你为什么不说话!”钟筠舟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没注意他抱着的身体骤然绷紧,肌肉收着股子劲,仿佛就快要失控。
突然这时失重感袭来,心脏受到刺激,高高悬起,接着后背被厚实的被褥拥住,一声惊喘溢出喉咙,钟筠舟吃痛眯了下眼,整个人已经彻底躺在了床上。
脸侧一道热息蹭过,他扬起脸,恰对上一双深暗的眸,如暗夜中的幽潭,一丝月色渡上去,不明亮,尽显阴邃。
身体不争气地哆嗦了下,晏廷文保持双手撑在他身侧的姿势没动,呼吸声比从前要重,尤其在这样识物艰难的晚夜,两道喘息碰撞又交融。
太近了,钟筠舟心跳得突然很快,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般,他想抵抗一下,推开面前这个人。
结果晏廷文突然开口:“松开点,钟筠舟。”他此刻的声线与往日全然不同,命令的语气中字字带喘,又低哑着,仿佛喉咙被火烧着般。
然而钟筠舟现在的注意全在他的话中。
松开什么?
他这么想着,就把疑惑问出了声,完全意识到现在两人的姿势有多难言。
晏廷文松开一侧的手臂,指尖先碰到他的大腿,眼下暑意愈浓,夜里都飘荡着热气,钟筠舟怕热又畏冷,夏季常常把衣服穿得很少。
譬如此刻,他身上的裤子只有薄薄一层料子,又是用的最上等的绸缎,贴身不已。
因此指尖搭上来的瞬间,热意递过来,将他烫得一激灵。
不对,晏廷文身上的温度怎么这么烫?
他还深刻记得之前晏廷文身上就跟块冰一样,永远都冷着,仿佛没有热的时候。
也就那次,他见到母虎的时候,被吓到蹦到了他身上,那次他身上的温度还算正常。
这次怎么就直接变烫了?
钟筠舟满心奇怪,没顾着他腿上的异样,抬起头,摸黑往他额头上碰。
结果夜里视线不佳,躺在床上更加重了这件事,他手指一歪,不知碰到了什么,触感软软的。
反正不是额头的感觉,他一下子缩回来,搓了搓布满异样的指头。
晏廷文的话紧随而来:“你又在乱动,钟筠舟,你要我在这里罚你吗?”
“你又要打我吗?”钟筠舟不可思议,如果此刻灯火明亮,就可以清楚看到他眼底的愤怒和不可置信。
呸!好心当作驴肝肺,他是怕他生病了。
没有正常人身上会那般烫。
“既然知道,就莫要再动。”他的声音压在钟筠舟身上,他很不适应。
呼出的热气无意识骚着脸面、耳朵,甚至是双唇,钟筠舟难以避让,无处可躲。他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被翻来翻去。
他咬了咬牙,复又伸出手,这次碰错了几下,接着终于找到了正确的位置,但同时也被握住手腕。
“钟筠舟。”
“晏廷文。”
几乎是同时,两个人一起开了口。
晏廷文便不再说话,眼神专注地瞧着他,等待他开口。
钟筠舟也不客气,问说:“你生病了吗?”
“什么?”
看吧,这都病糊涂了。掌心下的额头传递非常人多该有的温度,他深吸了口气,决定不跟病人计较刚才的事。
“你病了,很烫。”
他说完,牢房内突然静了一瞬,接着晏廷文的身体动了动,喉中发出抑制不住的笑声,先是低沉的,后来放开了许多。
“你……”钟筠舟话都打磕绊了,“你别是烧傻了吧?”
晏廷文从未如此过,不对,之前也有,当时是因为什么来着……
他还想着,小腿的位置被拍了下,晏廷文说:“把腿松开。”
听他说完,钟筠舟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双腿还紧紧绞在晏廷文背后。猛地收了腿。
晏廷文直起身,远离了钟筠舟,在床畔坐下:“你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
什么跟什么?
钟筠舟跪坐起来,往他身边靠了靠,奇怪地问:“你才是,你是病糊涂了吧?说话一点都让人听不懂。”
晏廷文扫他一眼:“不懂就对了,”顿了顿,他转向他,指尖拂过他脸侧,帮他把脸前的乱发捋至耳后。
窗外透过清透的月华,分出一些,洒在床畔间,一下照亮了彼此的脸。
钟筠舟满脸纯真,眼底透着不染尘事的干净,晏廷文忍不住用拇指蹭了蹭他的脸颊:“不要懂,像现在这样就好。”
一句话说得莫名其妙,钟筠舟心底却一动,鼻尖嗅到奇异的香气,他从前没太闻到过的,他下意识探过脑袋,嗅了嗅。
释出的气息喷拂在晏廷文的颈项间,像是小兽一般,晏廷文没有打断他,由着他闻完,退后,眼睛亮着问他:“你身上的熏香很好闻,入狱多日都不散。”
晏廷文唇角漾起笑,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道:“睡吧,已经很晚了。”
钟筠舟睡觉有固定的时辰,这会其实已经离那个时辰很远了,他丝毫困意都没有,可也知道需要休息,便和衣躺下来,给晏廷文让出一半的位置。
晏廷文却并没有躺下,他依旧坐在床畔,像尊雕像般,只不过是很赏心悦目的那种。
钟筠舟没有强求他躺下,他想以晏廷文的喜洁,大概不愿意跟自己躺在一处,倒是难为他了,待在这污糟的牢狱,连他自己都嫌弃。
无声了好久,钟筠舟闭着的眼睛又睁开,不知道为什么他完全没有睡意,真是奇了怪了。
“你真的没生病吗?”
他突然开了口,话音在不见五指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宛若砸进小泉中的湖石,清朗朗的一声。
果然晏廷文也没睡,他慢声道:“没有,”默了默,像是担心他不会信,还要继续问般,他把手伸给钟筠舟,“你摸摸。”
钟筠舟指尖搭上去,果然温度恢复如初,不冰不烫,现在是正常的温度。
“没生病就好。”他飞快收回手,交叉枕在脑后。
晏廷文那边又没了声音,钟筠舟睡不着觉得无聊,侧了个身,脑袋冲着晏廷文的背影。
他可真是个奇怪的,不论在哪里都坐得端正,就连入了狱,也是如此。
不仅想他什么时候有过失格的时候,思绪一时捕捉到钟筠舟今晚来到牢狱门前的时候,当时的晏廷文情绪万分激动,那瞬间感觉都不像他了。
“晏廷文。”
“嗯。”
钟筠舟没有立刻开口,感受了下心底的奇妙感觉,很奇怪,就仿佛不论他什么时候呼唤晏廷文,他都能给自己回应。
突然就很想闻晏廷文身上那股奇异的香味,他手肘支起身,靠近晏廷文,嗅了嗅,没有刚才那般容易闻到了,大概因为晏廷文背对着自己的缘故。
“顾绍之跟我说,这事是有人故意害你的,你说那个人会是谁呢?”
晏廷文言辞淡淡:“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他没注意到背后越凑越近的人,只一味地开口:“此事本就与你无关,牢中艰苦,多鼠蚁,你受不住的。”
“明日,你就回去吧。圣上本也不愿意你如此,何必留在这里受苦。”
突然脖颈边呼来道热息,晏廷文像被烫到般,捂着那处避开,钟筠舟尴尬地停在原地,揉了揉鼻尖。
“你说什么?”
晏廷文看着他,再要开口,身形骤然一趔趄,被钟筠舟拽着倒在床上,上方响起他含笑的话音。
“被我骗到了吧!”
晏廷文抿着唇,不说话。钟筠舟就势躺在他旁边,舒坦叹出口气:“我刚刚就在想这张床一个人躺实在空了些,我来了就刚刚好。”
话说完,他便闭上了眼,很是踏实安心,完全没有这样简陋的环境而抱怨什么,更没有不高兴。
夜色深邃,落下道暗色的纱,有很大的好处,晏廷文可以肆无忌惮地转头,把他装入眼底,也不担心被人发现。
就今夜,贪心一下就可以。
牢中的夜晚总是难熬,可这一夜晏廷文睡了个好觉,他醒得时候,床边已经不见了人,弄得他以为昨夜一切尽是幻梦。
直到听到旁边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少爷,这是刚买来的包子,热乎着呢。”
“多谢牢头了,这闻着就很香。”钟筠舟一袭红衣,蹲在牢门口。不知为何,牢头也蹲着,两个人隔着一道门对话,有来有回。
“世子还没醒,还要打些水来给他洗漱。”钟筠舟接过食盒的时候,想起来这事,“他这几日在牢里估计都没睡好,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可不能吵着他。”
牢头刚想点头,余光瞥见什么,要出口的话一抖,差点咬到舌头:“少爷……”
“嗯?”钟筠舟奇怪地看他。
接着手中的食盒突然被拿走,一道悠然带笑的话音响起。
“嗯,味道是很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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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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