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荣江跟在哥哥后面走,听见带路的弟子和一行人闲聊道:“近日元稹真人也在紫薇园呢。”

“果真么?”祖母黄氏十分欣喜,说“不知能不能求得真人为我的小孙子做场法事。”

“近日真人无事,应该会应许的。”

果然第二天就得了元稹真人派人告知可以开始布置法场。

大人们忙着布置,叫荣江、荣清、荣秀三兄妹去后山玩。

后山乃是太真观私产,山上溪流曲折,亭榭错落,雅致极了。

荣清正是调皮的年纪,和弟弟妹妹玩不尽兴,不一会就和路上碰见的福国公之孙赵旭闹去了一边。

荣秀一向腼腆,在人前从来都是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的,一到后山就在林中小亭里坐下,带着丫鬟绣帕子。

被颂云抱着坐在亭子中的荣江觉得无聊,在他身上扭个不停。

庆云见了便对荣秀道:“大小姐,哥儿想必是无聊了,我与景星、颂云带着哥儿在近处走走?”

荣秀其实并不想应允,江哥儿毕竟还小,大哥又不在,若是出了什么事,头一个遭殃的就是她。

但庆云是嫡母得力的大丫鬟,她也不想因小事得罪她,犹豫了一会还是细声细气回:“走走便走走吧,我同你们一道。”

景星很看不上荣秀这副窝囊的样子,正经的大小姐,整天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好像在荣府受了多大的委屈,外头都传主母容不得人,说多难听的都有。

“不必了,小姐,你不乐意去,就在这绣花吧,我们不走远,必不会让你惹麻烦的!”

说完便提着食盒往外走。

庆云其实也不爱这位小姐的脾气,又有些不满荣秀不信她们,便福了福身子也扭头走了。

等荣江她们走远了,荣秀才悄声的擦眼泪。

她的丫鬟慧萍没好气的说:“还是正房气派呢!这庶小姐也比不上副小姐!”

憋气的一通抱怨,倒把荣秀撇在一边。

荣江早被颂云抱走了,并不知道这一通口舌官司。

他从颂云身上下来,牵着庆云的手的在林中四处转悠。

后山有个小潭,四周长满翠竹,潭下是一片一片的平整岩石,潭边开放着一些红红紫紫的小花,阳光照耀下恍若桃源,荣江是沿着流水声走到此处的,他看到这场景,一下子就想到了《小石潭记》。

不过这里并无阴冷之感,他便要去潭边坐着。

庆云看这潭水只有一掌深,且水流干净,只要不湿了少爷的鞋袜就行,就让颂云把毯子铺在潭边。

荣江坐在水边,用树枝拨弄躲在石头下的小鱼小虾,打发时间。

玩了一会,庆云怕荣江饿了,烧了些热水泡汤,喂荣江吃一些点心喝茶。

正享受着姐姐们的爱心投喂,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小娃娃,你吃的什么,给爷爷匀些尝尝。”

扭头就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他左手一只葫芦,右手扛着鱼竿。

荣江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他发现这老人身边竟然环绕着一缕一缕的云气,虽打扮朴素却有飘然欲仙之感。

他震惊的想难道这是修真世界?有鬼有仙人的!

但他左右偷瞄发现婢女们脸上并无异色。

荣江还是决定按兵不动,额,或许身上有云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呢…

穿越都有了,还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是吧?

扭头就发现老人身边那几缕云气又不见了!

老人大大咧咧的坐在他身边,接过景星递过来的点心,边垂钓边吃起来了。

“小娃娃,你老盯着我瞧什么,吃你一块点心都舍不得啦!”

老者轻轻刮了刮荣江的脸蛋。

荣江平日里并不喜欢这样和陌生人亲近,但这老者坐在身旁却让他排斥不起来。

他实在好奇这个云,这次绝对不是看错了。

他扮作懵懂的指老者“有云!”

庆云她们以为荣江指的老者身后的天,纷纷捧场道:“是呢,小少爷,天上的是云。”

“少爷真聪明!”

老者饶有兴致的转过身来,“小家伙,你在哪里看到云啦!”

语气轻柔,和蔼可亲。

荣江被迷惑似的,对着老者身边抓“这里!这里!”

老者哈哈大笑。

把庆云她们吓了一跳,赶紧把荣江抱到中间,警惕的盯着老者。

老者摆手说道:“莫怕莫怕,小丫头们,我乃寄住观中的微妙山人,这小娃娃与我有缘,我明日就去收他为弟子。”

说着扛着鱼竿走了。

“这这…”景星瞪圆了眼睛。

“我们少爷是遇上隐士了?”

本朝崇尚道教。

不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都信重道士,无数人做过得道成仙的美梦,据说太祖登基前就有一名太真隐士助太祖登基后,于山中坐化升仙,那山就是如今的太真山。

刚刚那微妙山人使人见之不俗,婢女们都觉得少爷许是有仙缘。

庆云马上派人去向林环禀报,一边吩咐小厮们收拾东西,一边去找荣清荣秀,告知他们此事,要提早回去。

荣江看着激动的不行的众人,心里疑惑难道这个世界真能修仙?

心里也有点激动了,修仙啊!

其实倒是他误会了,虽说有太真隐士成仙的传说,毕竟只是传说么,现世中谁也没见过什么仙人奇景,说仙缘只是世人夸口罢了,其实只是指修道的机缘。

大庆国崇尚道法,道家管理早成体系。

想正经成为道家弟子并不容易,只有得了隐士授业,才有资格成为真人,而隐士自来只收稚童,还挑剔家世根骨、看智慧灵气,被看中后才能记名入室,得到道观认可。

并且修道之人大多寿元悠长,本事玄妙,又受人尊敬,上不必跪拜圣人,下受得世人尊敬,习得一身高雅本事,还能月月领得朝堂于道观发的钱粮,再不必受俗事困扰,因此夸称“仙缘”。

回去后,听父母向元稹真人询问,才知道这个微妙山人乃是历经三朝,由先帝赐名的长寿福德道人,赐名时山人就有八十岁了。

荣江瞳孔地震,今天那老者看着才六十多岁。

元稹真人又说这位山人卜卦星象、书画医术样样精通,是位不出世的大德。

“看山人的意思或许是要收小公子为弟子呢。”

元稹真人也猜测,不过若是这位大德若在观中收徒,也是一桩美谈。

第二日一早,荣江就穿上一套喜庆的红金错色祥云纹衣裳,扎了两个圆圆的小髻,脑后短发披散,漂亮的如观音座下童子。

刚刚破晓,伴着一阵清晨鸟鸣,微妙山人就推门而入。

荣江一家也早已等在堂中,纷纷恭谨行礼,口称道长。

“不必多礼。”

山人入座后,对荣江招手“小娃娃,你走近些。”

荣江便摇摇晃晃走上前去。

在知道这个世界不能修仙后,荣江就泄气了,他对于成为一个小道士毫无兴趣,现在只是赶鸭子上架。

众人见他神色清冷,嫣红的唇角微抿,小小年纪,一派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脱尘气质。

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心里惊奇不愧是隐士看上的弟子呢!

微妙山人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又看他的手相,摸他手脚穴窍,更加满意。

牵他的手走到荣昌海、林环二人面前,正色道:“我观此子慧根深厚、灵气充盈,欲收他为关门弟子。”

荣林二人大吃一惊,继而喜出望外,满口谦词。

与微妙山人三请三让后,才向山人行礼,准许小儿认微妙为师父。

黄氏马上提议要择吉日举办拜师礼。

“甚好。”

微妙山人心情颇佳,说:“我今日先为他赐号,就叫……玄通。”

“多谢大德赐号。”荣林二人忙感谢道。

元稹暗暗心惊,微妙玄通,这位大德看来十分中意江儿,继而心中有些羡慕。

三日后

荣江在紫薇树下行了拜师礼。

微妙山人穿着隆重,荣江向师父行三拜九叩大礼,呈上父亲代写的拜师贴。

颂云捧着香烛供品,庆云捧着文房四宝,一同献给山人。

等山人受礼后,问卦上表,正式将荣江道号“玄通”告与元稹真人。

元稹真人行祭礼,递表文,正式将荣江的名与道号登记造册。

至此,荣江就是正经的隐士弟子。

微妙山人又带着荣江来到三清殿,领着他上香行礼。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葫芦,倒出一粒红丸,化在圆碟中。

而后用指尖为荣江眉心点了一点朱砂,寓意避灾避难,打破虚空,可见神明。

点完朱砂后,荣江就有些迷迷糊糊,不一会就睡着了。

荣家一行人吓了一大跳。

微妙山人却很得意,“不必担心,这是玄通有灵,三清赠礼呢!”

荣江做了一个梦。

他坐在一架似牛似虎拉着的车上,其上雕绘着神秘的符文,车身似是星辰陨铁,闪烁灵光。

这车拉着他在一处山海共存,云雾缭绕之地飘飘似仙地巡转。

此地碧水逆流,日月周转,星空流动。天幕之后又有霞光万道穿越殿宇华表,有如如轻纱曼舞,又有百种灵韵奇香,奇花异草与仙禽瑞兽相映成趣,琼楼玉宇伴灵泉飞瀑似梦似幻。

他莫名知道这就是仙境,又好似有一缕云雾拂过他的头顶,顿时灵台一震。

一直在他脑中前世朦胧的记忆清晰了。

曾经的经历如影片在脑中放映。

那缕轻烟又拂过他的双眼,闭上眼后他便在脑海中看见一副法卦,牛角状,木制,却透出金属光泽,其中好似有金银丝线流动。

荣江想起他前世记忆中,在东南沿海一带,有圣杯问卦的习俗,与他的法卦非常相似,或许用法也相同。

等他醒来,本想告诉师傅他脑中法卦一事,却发现无法张口,便知此事天机不可泄露,仅讲了仙境见闻。

荣江醒来后与微妙亲近了许多,一口一个师父,把微妙哄的找不着北。

他趁机问:“师父,你身上为什么有云啊,我真的看见了,你是不是仙人啊?”

荣江经历了梦中的事,心里有燃起了修仙的小火苗。

“啊!那个啊,那是我炼丹炸炉子的烟,你想学炼丹吗?师父教你啊!”

荣江脑中出现了硫啊,汞啊一系列有毒金属:“师父,我不想学,你少炼丹了吧,神仙叫我要你少玩哪些东西。“

微妙山人拍着荣江的脑袋哈哈大笑。

而后微妙虽没有教他炼丹,却开始为他讲经启蒙。

于是他便没有和族兄们一同在族学里读书,而是每月随师父在山中学习十日,其余的日子要么在家尽情的玩,要么不是进宫看望皇后,日子过得舒心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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