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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知行接到父母的电话时,刚结束手上项目的最新一轮实验。
听到他们说自己那个似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妹妹又闹出什么事了,没聊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实验得到了巨大突破,大家都很高兴,又恰逢后天是元旦,他们就索性放了个小假回家与平时鲜少有时间陪伴的家人们过年。
“师兄,您也刚跟家里人打完电话啊?您准备什么时候走?我家里人就在外头等着,要送你一段路吗?”
安知行刚将手机放回信号屏蔽柜里,身后传来一道年轻活泼的男声。
是今年刚进实验室的新人师弟,有些聒噪,但能力还算可以。
安知行阂首,眸色平静,“不用。”
安知行拒绝得干脆利落,嗓音平淡,丝毫没有一丝如同他一般放假的喜悦,新人师弟也丝毫不在意。
他刚进实验室时还对这个导师眼中的金疙瘩师兄有些忿忿不平,看着这人目中无人的样子就来气。
还无伤大雅地暗戳戳针对过他一段时间,可结果实际上人家根本就没注意到过。
智商确实是高,但是用情感换来的。
想想就觉得不能接受,新人师弟朝他挥挥手,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手机一边兴冲冲地朝外走,一边还不忘背朝安知行潇洒地挥挥手,“那我先走啦师兄,节后见。”
“师兄新年快乐啊,你也别泡实验室泡太晚,家里人都等着你回家了吧?”
安知行正要锁上柜子的手一顿。
等着他回家吗?
*
安知鹿看着手机里的那条突然的微信,上一次跟这人微信的聊天记录还是两年多前,她刚毕业回国那会。
她借口落地首都,找他吃饭,却被他以实验室项目关键时期抽不出身而拒绝。
安知行这是……抽风了?
泡实验室里八百年不见一次消息出来,清心寡欲地六亲不认,八百年不见一次人影。
他居然还会知道跨年这种时候是可以说‘新年快乐’的?
真是稀奇。
安知鹿怀疑着怕是江悦给他讲了自己这次的大逆不道,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安知行不像是会关心这种跟他自己和他醉心的研究无关的事。
脸颊被温热的手捏了捏,安知鹿的脸被动得有些发僵,下意识地就追着那温暖蹭了蹭。
蹭完才发觉不对劲,假装没有事情发生地心虚移目,“……”
做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占便宜占得这么顺其自然。
低哑轻柔地笑声低低地笑了下,路肆没有戳穿女孩的心虚,还体贴地为她转移着话题,“是知行哥?”
边说着边展开手掌贴上安知鹿凉凉软软的脸侧。
安知鹿对他没有遮掩,手机屏幕明晃晃地朝他亮着,撇了撇嘴,喊得倒是亲热:“你以前可是爱喊他安知行的。”
仰仗着身高优势,路肆一眼就能看见那简单又稀疏的对话框,笑了下,“看起来,他好像回桑阳了。”
亮着的屏幕里就在方才又跳出来了一条——
【安知行:你没在家。】
安知行说的是那个她独自守着等待他们回家的‘家’。
哪怕早就习惯也十分清楚,安知鹿还是难免难过了一下,晃了晃脸没甩掉那只在脸上作乱的手。
干燥温硬的掌心在她脸上,挡开了刮脸的风,无端地让人安心。
安知鹿索性就不管了,反正冷的又不是她的手。
【安知鹿:我搬出去住了哥哥。】
【安知鹿:两年前就已经不在家里住了。】
等了许久,没有得到对面的回复,安知鹿眉眼松了下,有些无奈。
她对于安知行的感情很复杂。
安知行似乎没有什么错,他只是天性情绪淡,亲情、友情、爱情等似乎从他出生就已经被剔除了。
他是生来就该为科研而跬步不休的人,眸子里永远是冷淡的清醒,让人觉得强求他的目光停留都是在亵渎。
理智上,她似乎不能对他没有给予家人陪伴而苛求。
只是感情上,她难免怨怪他。
“别不开心。”路肆抬手挎在安知鹿肩上,“阿思哥哥带你去玩。”
安知鹿斜觑了他一眼,“大晚上的还玩什么玩,收拾收拾准备回去睡觉了。”
说着伸了个懒腰,“明天我回去我那边一趟,跟安知行见一面。”
“……你到时候爱来不来。”
*
安知鹿回去时,正巧看见被门卫卓叔拦在小区门口的安知行的车。
青年穿得一身洁白,眉目沉静地在车边等着,也不显得急躁。
他常年闷在实验室里,闷出了一身冷白皮肤,竟然比雪还要白上些,青色的血管隐隐在皮肤下显现。
抬眸看过来的时候,也丝毫没有等了许久的不耐,眸色沉静地看着过来的两人。
“常相思……路肆。”妈妈说他改了名字。
对于自己的大舅子,路肆可以很随意,随意地朝他挥了挥手,“知行哥,好久不见,按你的习惯来叫我都行,我不介意。”
安知行不在乎这种细节,没有应声。
等到一路跟着安知鹿到了她家门口,安知行才算观察完这个与记忆中变了大样的妹妹。
声线平淡的开口:“知鹿,你不回家吗?”
安知鹿输密码的手颤了一下 对于他在感情上的迟钝,她早就没了争吵的力气。
没有回应他的问题,“……拖鞋在鞋柜里,你自己换上吧。”
她没有家,但这种话安知行不会理解的,她甚至怀疑安知行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家。
换完鞋踩了踩,虽然好几天没回来,但这处她精心装修的小家依旧温馨。
玄关柜上站着招手的陶瓷小人也一样热情,就像一直等着她回家一样。
拍了拍陶瓷小人的头,心情总算好了些,转身却看见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高大男人都堵在她家玄关上。
“?”不解地看了眼安知行,又把疑惑的目光转到难得跟安知行站到一起的路肆身上,问他:“……你们,当门神呢?”
“知鹿,这双拖鞋他穿过的。”安知行看着安知鹿,声音平淡,语气有些安知鹿听不出来的怪异感。
安知鹿下意识再看向路肆,路肆登时心下一紧,明目张胆又理直气壮地委屈道:“鹿鹿,你之前让我穿过这个的,知行哥应该不愿意再穿的吧?”
他穿过就是他的了,不能让。
安知鹿:“……”
她忘了上次带路肆过来搬东西,把唯一备着的大码居家鞋给他穿去了。
当着安知行的面,安知鹿勉强忍住白眼,挥挥手,“算了,你穿着吧,哥你也不用换了,直接进来吧,客厅里自己找位置坐。”
转身进了厨房,路肆语气里有些抱歉遗憾道:“不好意思啊,知行哥,本来鹿鹿是给你准备的,但你工作一直忙,我就不小心穿过了。”
安知行冷锐的目光看向路肆,沉默地揭穿他虚假的歉意。
路肆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态度分外端正,只余眼尾勾起的笑泄露了他的好心情:“知行哥您先坐,我去帮鹿鹿的忙。”
看见身材高大的男人像回了自己家一样跟在女孩后边进了厨房,安知行垂眸看着自己脚下穿着的黑色漆面皮鞋。
跟温馨柔软的入门地毯格格不入。
“……”
他还是还是觉得这个人很碍眼,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安知鹿脑子不好,不记得这人在她路还走不稳当的时候当过他们两年邻居。
那时候的家里,除了规矩少言的保姆阿姨,只有自己和话还说不明白的安知鹿在家里,小豆芽似的人常常抱着母亲带回来的布偶跟在他身后。
乖巧,并不聒噪。
他学习休憩的时候,转身就能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喊着“哥哥”。
只除了常相思当邻居的那两年,他的妹妹多了个‘哥哥’,他身后再也没有那吵闹的细碎声音。
新来的那个小男孩天天一身伤,好玩的点子也多,轻易就得了善良好动的小女孩的注意。
他从那时候就讨厌这个人。
忽视心底异样的感觉,安知行面色如常地跟了上去。
安知鹿脑子不好,他原谅她。
本来开阔的厨房里顿时被两个身材优越的男人挤满。
两个人无声地僵持着,安知鹿端起水盘,一转身就有些头疼:“……你们都进来干嘛?”
“我……”安知行开了个口就顿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挤进来。
路肆笑了下,开口:“知行哥先出去坐着吧,不用帮忙,端个水的力气而已,我还是有的。”
安知行下意识看了一眼安知鹿,她已经十分自然地将手里端着的水盘给了路肆。
路肆将水放到安知行面前,在安知行的目光注视下,自然又理直气壮地在安知鹿旁边坐下。
两人姿态自然,透着亲昵熟稔。
安知行一向只会运转那些复杂结构知识的脑子终于分出一丝空余,察觉到了自己与他们之间的隔膜。
就好像……他们才是家人,而与安知鹿有着血脉上的联系的自己,反倒像个外人。
安知行没有碰桌子上温热的水,抬眼看着对面坐着的俩人,眼底浮起疑惑:“爸妈说,给你安排了和张凌韦结婚。”
安知行习惯自己探究问题的答案,只是显然现在他的疑惑自己解答不了,张凌韦是谁?怎么会变成这个讨厌的人。
居然真的会是这件事。
安知鹿剩下的那点耐心彻底消耗殆尽,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居然还会对这个人有着期待。
不耐地揉了揉额角,出声反问,“那他们有告诉你那张凌韦是什么样的人吗?你也要来劝诫我接受他们安排的生活吗?”
“所以他们的所谓的安排,你也知道你也赞同,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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