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寒叼着个包子在树下扎马扎，小李哥走了，连包子都没那么好吃，之前还有肉馅糖馅菜馅可以挑，现在一概是猪肉炖白菜，还不放盐。但他心里挂念着南洋人的事，包子也吃得没滋没味。
曹济带着曹倩清来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直到曹济掏出两把木剑，他才扎不出了，如同炮弹一样飞射弹起，指着曹倩清的鼻子问曹济这是什么意思。
曹济理所当然道：“练剑啊，不然来这给你加油啊？”
曹济这人经常满嘴跑火车，譬如之前说要带他们去澹城卖花致富，一本正经地列出方案，魏景寒和曹倩清信以为真，跑山上采了一筐花，结果这人惊讶地说自己就是说笑的。
所以魏景寒以为他那句教小蝶练剑也只是随口一说，自己气过后也没当真。
魏景寒抢过两把木剑抱在怀里，梗着脖子瞪曹倩清：“这不是你该学的。”
曹倩清茫然地看着他，手扯扯曹济的袖子，扁嘴道：“妈和我说好的。”
“……说了别叫妈。”曹济叹气，和魏景寒解释道，“她需要习武防身。”
魏景寒这才想起还没和曹济说南洋人来寨子的事，压低声和曹济汇报后，曹济更加理直气壮了：“那得教啊。”
魏景寒问他：“难道你要教整个寨子的人吗。”
言下之意就是，曹倩清和寨子里的人都一样，他们没能力顾及。
“她是我捡回来的。”曹济不会让步，直视魏景寒的眼睛，问他，“难道你忍心唯一的妹妹死吗。”
这话说的戳人心，魏景寒舍不得。就如曹倩清还小的时候他偷她出去扔，明明已经站在崖上，一松手就结束了，可他还是没下手。
这是唯一一个会喊他哥哥的人了。
即使曹倩清会分走曹济的关注，即使曹倩清和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她也是魏景寒的妹妹。
魏景寒低头，许久后说：“只能教些皮毛，不然就是大逆不道。”
曹济笑道：“好办，你回去封她个郡主，就不是大逆不道了。”
魏景寒：…………
这人这么不着调，到底是怎么当上侍读的。
木剑是曹济早上现磨的，还有些粗糙，曹倩清一拿就被扎手了，好在没刺进去，她默默把木刺拔了，然后模仿着曹济握柄的姿势。
曹济是左撇子，他随手从地上捡了根木棍，随手一挥，树枝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明显适合作为教资用具。
“首先是单剑起势，身躯□□，右脚前跃，剑向上挑。”曹济给他们示范了一遍。
魏景寒练剑多年，虽只学到前三式，但这种基础的还是烂熟于心，有模有样地仿了一个，但只有形而无神，虽有力，却没有应有的气势。
曹济对他要求不高，毕竟魏景寒的剑基本都是自己教的，曹济也不是什么剑法大家，自然也没指望魏景寒有剑意。
在两个人的目光下，曹倩清抬手，腕部用力，力注剑尖，利落地做出了曹济示范的姿势，随后自然地接上了下一式苍松迎客。她身侧正好有棵树，一时不察，旋身时剑直接刺入了树干，主打一个原汤化原食。
曹济目瞪口呆地看着木剑陷入的小半截，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哪来的那么大力气：“……你从哪学的第一式？”
曹倩清试图把木剑拔出来，但她显然做不到，只能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头立在一旁：“才高哥平时练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着。”
曹济有些恍惚：“……就学会了？”
曹倩清看着分明比他还要会。
他这是捡了个啥回来啊。
曹济不信邪地又给她示范了后面几式，还特意加快了速度，曹倩清都轻易地复制了出来，而且很有排山倒海的气势，每一次挥剑都自有自己的风格。
魏景寒在一旁看着她轻而易举地就学会了自己学了五年的招式，面色明明灭灭，像风雨欲来的天。
曹济得出了结论，小蝶是天生适合练剑的料，而且她的剑风轻逸飘灵，行的正，是天生的君子剑。
他有教人上瘾的癖好，小蝶又是那种很让老师有成就感的学生，他们两人沉浸在练剑中，险些把在旁边的魏景寒给忘了。
正好这时有人找曹济，说澹城官府那边找他，曹济才收了树枝，交代他们两个好好练，巳时记得温书。
曹倩清挥手喊他早点回来，隔好远还能听见小姑娘的声音。旁边的人感叹道：“三爷真是好福气，小蝶真是个乖娃娃。”
曹济都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儿奴，听别人夸小蝶后脚步甚至都轻快了不少，面上还要四平八稳宠辱不惊道：“嗯。”
官府抓着了人，对方是个南洋人，在官兵的羁押下还在口齿不清地用南洋话怒斥，眼睛对不上焦，明显是发了癔症。执法颤巍巍地摸着自己那把白胡子，道：“三爷，这就是凶手，因神志不清而当街行凶，您看——”
曹济冷冷地看他一眼，执法立即闭嘴了，只能祈祷这群土匪放过自己。
“这人交给我。”曹济知道这人肯定不是发疯了才袭击小李，幕后主使就是想对磐山帮下手，可官府实在无能，他只能自己找法子。
就算是替罪羊，他也不会让这人轻易地死去。曹济打算把人带回去，好好看看在癔症是真是假。
不料一人从他身后走来，身上的甲胄泛着寒光，短衣袍窄袖，加上那张英俊却满含杀气的脸，无一不昭示着这人的身份——平定候闻璋。
曹济和他见过几面，但都是年岁尚小的时候，闻璋应该认不出他。但曹济还是心生警惕，平定候一直守着西南军营，为何会出现在澹城。
难道是他和魏景寒的行踪显露，朝廷那边派来追杀他们？
曹济不动声色地看着闻璋走到自己面前，思考自己从平定候手下逃走的几率。可闻璋是谁，是他从小听到大的名字，在举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平定候的大名。他的赫赫军功比他的脸还要夺目。这是真正从沙场上厮杀而培养出来的国之重器，人形杀器。
“你就是磐山帮三当家。”闻璋没太注意他，只是平淡道：“带我去你们山寨转转。”
这话虽是请求，但他手一直放在随身的剑柄上，似乎曹济只要敢说一个“不”字，剑就要出鞘斩他首级了。
曹倩清在自己的小床上午休，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了。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军队来了，大当家让他们拿起刀准备应战。
她揉着眼睛爬起来，走出门，就有人叫她赶紧回去躲着，待会可能有一场恶战。
曹倩清疑惑道：“我们没干坏事呀，为什么要打我们？”
孩子的话让一干人都沉默了，但有些事又不好和她解释，好不容易准备劝回去了，又有人喊道：“曹吉利带着那些人上来了！”
这下曹倩清就不好骗了，她跑得快，人又小，轻松地躲过他们试图拉住她的手，“嗖”的一下就跑走了。
她赶到寨门时，大当家正领着人和曹济对峙，破口大骂他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狗东西，带着外人来谋害他们的命。
曹济身后的男人之前一直在沉默，此时终于开口了：“谢彪，你领着七营叛逃的事我一直没来找你算账，再敢拦，别怪我动手。”
谢彪，也就是大当家，闻言才注意到男人，愣了好一会才开口，声音里带有些颤抖：“闻……将军……”
闻璋冷哼一声，大步直接走进门，其他人不敢上前，向两侧散开，于是他直直遇上了曹倩清。
曹倩清不知道闻将军是何人，她只知道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地要害他们，张开两手不给他通行。
一大一小就这么对峙着，闻璋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终于还是低低地喊她：“清涣。”
曹倩清对这两个字有反应，浑身一抖，然后开始脸色变白，呼吸变得急促，竟就这么昏了过去，身体向后倒，被闻璋接住，像拎鸡一样抓起来，转身对上冲过来的曹济，把她扔到他怀里：“没有大碍，睡一会就好了。”
闻璋来此处本是为了探查情况，然后和磐山帮谈谈驻扎的事。磐山帮地处南洋人入城的唯一路途上，他们若能驻扎在此，埋伏南洋人，必定事半功倍。
没想到会在这遇到清涣。
闻璋没时间管这么多事，对着大当家说：“来谈谈。”
魏景寒被曹济要求躲在屋里，他的脸和先帝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怕被闻璋认出来。他像困兽一样焦虑地在屋内踱步，书看不下去，曹倩清又在床上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曹济那边就更难了，闻璋谈判强势，孤身一人交涉却毫无惧意，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还要求磐山帮协助，一同剿灭南洋人的行动。
他没说明目的，直接要求他们每日派人看山下路过的人数，也没提好处，毫不客气地使唤他们干事。
谢彪隐晦道：“闻将军，您也得考虑一下我们啊，我们不能白干吧。”
闻璋扫视了一圈，问他：“你知道你们叛逃后军队损失了多少人吗。”
“这是你们七营欠我的人命债。”
这话一出，再没人有异议。定下计划后闻璋就打算走了，曹济既然是领他上来的人，也得负责送他下山，以尽地主之谊。
闻璋下山时突然问他：“你就是捡了那孩子的人吧。”
曹济点头，不知他们怎么会认识。
“那孩子……不是人，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
“那请将军告诉我，小蝶是什么。”
“小蝶？你竟叫她小蝶……”闻璋嘲弄地勾起嘴角，“你就当她是神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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