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角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鲜血混着冷汗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种冰冷的清醒。我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小太监几乎是“搀扶”着，丢回了那顶青布小轿。轿帘落下的瞬间，隔绝了丹室外最后的光线，也隔绝了皇帝那充满厌烦的怒吼和陈清扬阴鸷的目光。
“想想”？
皇帝这句模棱两可的话，是希望，也是更大的危机。他动摇了，但并未下定决心。这意味着陈清扬有足够的时间去弥补漏洞，去编织更完美的谎言，甚至……在我得到“恩准”之前，让我彻底消失。
和离之路，如同在悬崖边行走，后退是死，前进，也可能粉身碎骨。我必须拥有足以让皇帝不得不准，让陈清扬无法反驳的……铁证。
轿子颠簸着驶回公主府，比去时更显沉重。府门外，周嬷嬷带着几个仆役垂手而立，脸上依旧是那副恭敬中带着疏离的表情，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和……忌惮。我今日在宫中的“疯癫”举动，恐怕早已传回。
我没有理会他们，在荷花几乎要哭出来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回到那间冰冷的寝居。
“公主，您……您的额头……”荷花看着我额角凝结的血痂和苍白如鬼的脸色，声音发颤。
“无妨，打盆水来。”我靠在床头，闭着眼，声音沙哑。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消耗几乎达到了极限，但脑海中的思绪却如同高速运转的星辰，片刻不停。
证据……我需要证据。
陈清扬的罪证，绝不止于苛待发妻和疑似外室。他野心勃勃，能攀附上娴妃和刘公公，私下必有更多见不得光的勾当。科举舞弊？贪赃枉法？还是……更深的，与敌国勾结？
范围太大，如同大海捞针。以我目前被困府中的处境，根本无法主动出击。
那么，就只能等他主动送来破绽，或者……从内部撬开缝隙。
“荷花。”我睁开眼，看着正小心翼翼为我擦拭额角血迹的侍女。
“奴婢在。”荷花的手一抖。
“青杏那丫头，今日可有什么异常？”我状似无意地问道。那日传递点心的食盒，那枚来自冷宫的护身符，青杏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她是无意中被利用，还是……本就是冷宫旧人埋下的钉子？
荷花愣了一下，仔细回想，摇了摇头：“没……没什么异常，还是那样，胆小怕事，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看来，要么是对方隐藏极深，要么就是一次性的联络渠道。这条路，暂时指望不上。
“驸马……今日回府后，有什么动静？”我又问。
荷花脸上浮现出恐惧，低声道：“驸马爷回来时，脸色难看极了，直接去了前院书房，发了好大的火，砸了东西……周嬷嬷进去后，里面安静了一会儿，后来……后来驸马爷就匆匆出府了，像是……像是要去见什么人。”
去见什么人？是去寻娴妃和刘公公司量对策？还是去安抚他那可能存在的“外室”，统一口径？
这是一个方向。
“荷花，”我看着她惊恐的眼睛，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你怕。但如今，我们已无退路。驸马不会放过我，若我倒下，你以为你和蕊儿，能有什么好下场？”
荷花身体剧烈一颤，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恐惧早已刻入骨髓。
“我不需要你去做危险的事。”我继续道，“你只需留心，府中往来之人，尤其是前院，可有生面孔？周嬷嬷近日与外界联系，可有什么异常？还有……驸马身边的随从，可有谁，或许……并非铁板一块？”
苛政之下，必有异心。陈清扬对手下，未必全是恩惠。若能找到一丝缝隙……
荷花眼神挣扎了许久，最终，那求生的**和对陈蕊的担忧，似乎压过了恐惧。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虽低，却坚定了几分：“奴婢……奴婢明白了。奴婢会留心的。”
打发了荷花下去，我独自靠在床头，额角的伤口隐隐作痛，体内的毒素也因今日的折腾而蠢蠢欲动。我不得不再次调动那微薄的精神力，勉强进行压制。
精神力如同细丝，在残破的经脉中艰难穿行。就在其扫过手臂一处穴位时，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袖袋里那枚冰冷的、来自冷宫的护身符。
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丹药毒素的异样能量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我的感知中漾开一圈涟漪。
嗯？
我心中一动，立刻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那枚护身符上。之前只关注了内藏的丝绢，却忽略了这护身符本身。此刻仔细感知，才发现制作这护身符的普通棉布，似乎被某种极其隐秘的手法处理过，内里编织进了一些……东西。
不是符咒，更像是……某种植物的细微粉末，带着极其清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草木气息。这种气息……
我努力在浩瀚的记忆库中搜寻。在高阶星球，我曾研究过无数星系的植物图谱。这种气息……带着一种微弱的宁神和……屏蔽感知的效果？不，不仅仅是屏蔽，更像是……一种标记，一种只有特定方法才能激活感应的……信标？
难道……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脑中形成。母后送来这个，不仅仅是为了传递“安，勿念，待时”的消息，这护身符本身，或许就是一个工具？一个能让我在一定范围内，感应到“自己人”的工具？
我立刻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注入护身符中。
起初并无反应，那草木粉末如同死物。但我没有放弃，调整着精神力的频率和强度，如同调试一把生锈的锁。
终于，在某一刻，精神力与那草木粉末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颤，从护身符上传出。同时，我的感知仿佛被瞬间放大、延伸，穿透了房间的墙壁，覆盖了整个内院，甚至……隐约触及到了前院的方向！
在这一片混沌的、充满了恐惧、麻木、冷漠的情绪波动中，我捕捉到了两个极其微弱的、与这护身符产生着类似共鸣的“点”！
一个，在内院，位置……似乎是青杏那丫头居住的耳房附近！虽然很弱，但确实存在！
另一个，则在前院，位置飘忽不定，似乎是在……行动中？是某个负责杂役的低等仆役？还是……
我心中剧震，立刻收回了精神力和感知。巨大的消耗让我眼前一阵发黑，几乎晕厥，额角的伤口也传来撕裂般的痛感。
但我的心，却剧烈地跳动起来。
母后……她不仅在冷宫中苦苦支撑，她还在外面，在这座看似铁板一块的公主府内，埋下了钉子！虽然可能级别不高，力量微薄，但这意味着，我不是完全孤立的！
青杏……前院那个未知的“点”……
证据的搜寻，似乎看到了一丝微光。
我紧紧攥住那枚看似普通的护身符，如同握住了黑暗中第一根救命的绳索。
陈清扬，你的府邸，也并非铁板一块。
你的罪证，我会找到的。
从内部，一点点，撬开你的堡垒。
第1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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