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身披亚麻色斗篷,斗篷连着帽,把她头和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双胆怯的眼睛和娇小的鼻子。
她在瓷器店前徘徊很久,转了一会儿摸了摸口袋,叹口气,不敢进来。刚走远没几步,她又转回来,抬头看着瓷器店上的匾额,眼睛里透出苦闷和无奈。
站在门口足足半炷香时间,女子长吐口气,缩着脑袋转身走了。这时,一直在门前假装摆弄货架的陆青青走出来,朝着女子的背影喊:“你都来这么多天了,为什么不进店看看?”
赵守成问陆青青:“你认识她?”
“不认识,只是脸熟,这几日她经常出现在店外,每次都是看两眼就走了。”
女子尴尬的站在原地。陆青青走上前,好奇的询问:“我们店新到了一批瓷器,你怎么不进去看看?”
女子拉下帽檐,好似要把她唯一露出来的眼睛也遮上。她低着头,小声说:“我夫君喜欢瓷器,我……我只是顺路看看,想买个东西送给他。可老板店里的东西太好了,是我买不起。”做生意的最势利,她喜欢这些花瓶,又担心老板看不起她,这才不敢进店、匆匆而去。
没想到陆青青个性直爽,为人真诚。她见女子对夫君用情至深,便主动说店里有一件瓷器可以免钱送给她。
“真的吗?”女子不敢相信,睁大眼睛。
陆青青点头:“当真,但……这件瓷器在运输途中磕坏了一个边角,不影响整体美观。你若不介意,我就把那个花瓶送给你。”
“这恐怕不合适,我多少得给你些银子。”说完,女子伸手摸自己的衣兜,掏出来的全都是碎银,还有几枚铜钱,是她平日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陆青青更不好意思收了。就算不送给她,那个花瓶也不能上架出售,倒不如成全她的心意。可她又不能直说,怕对方觉得自己瞧不起她,于是笑着推了下她的手道:“这次免了,就当留你一个回头客,下次你看上喜欢的,我可就不免钱咯!”
女子感激的笑了下,轻轻吐出一口气。陆青青顿了下,觉得她与其说是喜悦,不如说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带着疑问,她把女子请进店来,让她在茶室稍坐,自己搬来一把小凳子,准备踩上去够货架上的木箱子。这时,赵守成抬手按住她的胳膊,拉着她的袖子把人往身后一带,自己踩着板凳站上去。
因为平日不经常在店,他不知道残次品放在哪儿,只能一个箱子一个箱子打开看。陆青青提醒他:“在最左侧深灰色的箱子里。”
“好。”赵守成依言把箱子拿下来,取出磕坏一个边角的瓷器交给陆青青。陆青青道了声谢,把瓷瓶送给女子。
女子心思细腻,发现从那名男子主动踩着板凳帮她取箱子开始,陆老板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眼睛里好像有光。她心如明镜,微微一笑,小声问陆青青:“这位公子是陆老板的意中人吧?”
陆青青心一跳,立刻否认:“不是,他是我的开店合伙人。”
“这样啊,抱歉,是我唐突了。”女子有点局促的低下头,抱紧怀里的瓷花瓶,再次向陆青青道谢后转身离开。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她的手腕露了出来。陆青青无意间瞥了一眼,发现她腕上居然有道青紫的淤伤。那明显不是摔伤或者磕伤,是被人狠狠捏住手腕、掐出来的痕迹。
“请等一下!”陆青青叫住她。
“怎么了?”女子紧张,以为陆老板因为她的冒犯之言而不悦,准备收她的银子了。
陆青青本想当场问,但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大部分是男子。顾及这位女子的颜面和**,陆青青找了个借口,说是要跟她细说一下瓷器保养问题,让她跟自己到后院去一趟。
女子将信将疑跟着她,刚进院子,陆青青便唤来洛烟,让她准备消毒和包扎的东西。
女子脸色惨白,一副准备要逃的样子。陆青青拦下她说:“店里人多眼杂我不好问。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吧,你手腕上的伤怎么来的?是你自己摔的,还是你夫君打的?”
“……自己摔的。”
“嗯?两个手腕同时摔,还摔出被人掐过的痕迹?”
女子在原地僵了一会儿,捂着嘴哭出声。她摘下斗篷的帽子,陆青青顿时震惊,女子的右脸有道红肿的巴掌印,一看就是被人用力扇过耳光。
她委屈的抽泣,接着撸起袖子,让陆青青看到手臂上更多淤青。
难怪她穿着打扮这么奇怪,捂得这么严实,原来是为了遮住身上的伤。
“人渣!”陆青青低声骂道,“你就这样忍着?”
女子止了哭,把袖子放下去,垂下双手说:“我夫君他……原来不是这样的人,他很温柔,待我极好,懂诗词歌赋,胸怀大志。可惜后来三次进京赶考,三次落榜。本想回家当个教书先生,谁知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他一蹶不振,才……变成现在这样。”
“那也不能打人!一个男人对妻子动手,算什么本事!”洛烟准备好纱布和温水。陆青青把女子领进屋,小心仔细给她擦着伤口,边上药边问:“听你的谈吐好像读过一些书,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缓缓道:“我姓崔,名婉柔,祖籍江南青川人。”
“巧了,我们还是同乡呢!”半个同乡,陆老爷祖籍福安县,他在江南顶多是二代移民。陆青青顿了下,继续问:“你和你夫君怎么认识的?”
崔婉柔叹了声,苦涩的回忆着:“我们是同一个村子的,指腹为婚。十年前,夫君进京赶考,我陪他一起北上。本想等他金榜题名,我们就在京城安家,谁知连考三次,三次落榜。接着老家就传来噩耗,说他父母亲因病去世。我夫君一蹶不振,又觉得自己没考上功名,无颜返乡,便在蓟城安家。夫君靠在路边摆摊替人写信为生,他心中有恨,脾气变得有点暴躁,稍有不顺心就拿我出气。我一个年过三十的妇人,离开他,我又能做什么呢?”
陆青青问:“所以你买瓷器,是为了讨好你夫君?”
崔婉柔点点头。
陆青青实在不知该如何劝了。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女人忍过一次,就再无反抗之力。
没本事的男人才会打老婆撒气,可惜崔婉柔这样一位知书达礼的女子,错付自己的青春。
倘若放在现代,三十岁的女子人生才刚刚开始,大可以离婚自己过,照样活得有滋有味。可这里是古代,被三从四德、女训女戒束缚着,如果没有强硬的娘家撑腰,和离只会遭人非议,离婚后的妇女想要过自己的生活,几乎是痴人说梦。
陆青青想了下,立刻有了主意。她正需要招一位读书识字、心思细腻的人帮忙打理商铺,却苦于一直寻不到人。这位崔婉柔谈吐得体、温柔细致,又懂些瓷器鉴赏,很适合留在店里帮忙。
“你若愿意,来我店里帮忙吧。你若能赚钱了,进可以养家,退可以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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