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近了。
虽然黑暗中难以分辨清楚,但这时不时轻拂颊面的吐息仍能律鸿音感受到这距离之近,仿佛只要略略侧首,唇瓣便会抵上兄长的下颌。
温度从晏风阙的掌心传来,对方的指腹抵着他的虎口,不留情地欺负着那块扳指下磨红的软肉。
他埋头咬唇,而这点极力掩饰的慌乱也被晏风阙尽收眼底:“你在发抖。”
律鸿音更加羞恼,不想承认自己忘摘的缘故:“人家送的礼物,我稍微戴一下,也没有关系吧。”
又是沉默。
“你喜欢它?”
晏风阙问的是“它”,而律鸿音却听成了暗指齐鹭的“他”。
心跳声陡然震天动地,在这几乎掩盖一切的声浪中,律鸿音听见自己喃喃道:“若是我说喜欢,你会生气吗?”
等待回答的这几秒宛如金黄滚烫的糖稀,在沉默中拉扯成绵长不断的线,而律鸿音的双脚就站在这根细若游丝的线上。
良久,晏风阙说:“怎么会,你喜欢它也正常,我为何要生气?”
这一句话就像一柄短刀,一下子把那根线割断了。
律鸿音的心摔得很疼。他默默抽出手来,抱紧蚕丝被往角落里一塞,然后又一声不吭地躺下。
晏风阙以为他是嫌自己多管闲事:“……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
律鸿音鼻头一酸,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难过,只是闷着声嗯了一声。
明明也有很多话想质问出口。既然没有别的意思,为什么要表现得那样暧昧?为什么要把他从齐鹭身边带走?为什么——
为什么要照顾他保护他,对他那么好。
晏风阙在寂静中阖目良久,忽听身侧的幼弟道:“你真的把我当弟弟看?”
晏风阙不知何意,但还是真诚点头:“自然。”怕他不信,又添一句,“亲生胞弟也不过如此。”
律鸿音眼眶默默红了。
原来终究是他自己误会,自己多想。
但是为什么胸口会这么疼呢?
他背对着晏风阙,蜷缩起身体来,掌心贴着雪腮,感受到温热的液体逐渐淌进指缝。
短暂地意识到真心又极迅速地被拒绝,晏风阙连委婉都不曾委婉,就这么果断地掐灭了他仅剩的一点希望。
察觉到这一点后,律鸿音感觉委屈和悲伤愈发侵吞心头,却不敢让身后人发觉,只能屏着气息狠狠揩去泪水。
……晏风阙倒是没有丝毫察觉,他只觉得身侧的幼弟又香又软,虽然莫名其妙地卷入到这个诡异的世界中,但白捡这么一只可爱乖巧的小猫,倒也挺不错的。
……
第二日晨起,律鸿音的眼眶有些发红。
晏风阙醒得早,此刻已穿戴齐整端了早膳来。国子监的早膳清淡,无非是米粥菜蔬和白水鸡肉,他看得头痛,索性自己又买了些精致点心来。
虽然也知道早晨要吃清淡的,但是就是不想看律鸿音因为不喜欢吃而饿着。再说偶尔破个例纵容他一下……也没关系吧。
律鸿音缓缓坐起来,没喊哥,就这么默默地起身叠被换衣。要脱里衣时对上晏风阙的目光,耳根一热正想要停下,蓦地又想到,不就是当弟弟看吗,兄弟间有什么好避讳的。
于是咬了咬牙,忍着羞意,就这么用透白的手指卷着衣角,将里衣缓缓往上拉起。
柔嫩泛粉的一截雪白腰肢就这么露了出来,纤细柔韧,线条精美。浅浅的脊线一直蔓延至腰窝处,因为瘦,底裤的边缘只能松松挂在胯骨上,而之所以没有掉落下来,是因为……
腰下那丰腴的两股,饱满挺翘到近乎情.色的程度,将底裤撑得紧紧实实,仿佛稍稍一扯便要绷裂开来。
墨发倾泻,盖住脊背大半。裸露的双肩和两臂精巧纤瘦,更是与那两股形成了鲜明对比,扎眼到灼人。
晏风阙被粥呛到,顿时咳嗽不止。律鸿音回转过神来,好心道:“怎么了,受寒了?”
不转身还好,一转身,那发丝之下若隐若现的两点艳红更是糜丽逼人。晏风阙捂着口鼻咳嗽,幸而肤黑,那窜上耳根的红便不容易被人察觉出来。
“我……先出去一下……”
身材高大的青年像只窜逃的大型犬一般夺门而出,冲进春日清晨微寒的杨柳风里。攥紧的双手缓缓松开,低眸之际,才发觉身体已比他的意识更先一步探查到那些隐秘而卑劣的念头。
晏风阙咬牙骂了一声。
理智,理智。他知道幼弟漂亮,正因如此自己才更应该坦然无愧地面对他,如果连他都对律鸿音起了邪念,还有什么资格唾弃那些日后趁虚而入的权贵。
在心中默默念了十几遍养生推拿概述,直到被勾起的欲念消磨干净,方才转身回屋。
律鸿音已更衣完毕,开始用早膳。一碗粳米粥已然见底,桌上的小油菜炒蛋和白煮鸡也吃了些,唯独那清甜诱人的点心一口没动。
晏风阙微怔。
“这个,你怎么……”
律鸿音淡淡望了一眼:“是你买的吗?”
晏风阙点了头。
律鸿音以帕揩唇,不冷不热道:“以后不必买了。我早晨不饿,随便吃点就好。”
晏风阙并未察觉他话里的异样,反而欣慰道:“早起的确应当吃些清淡的,这些点心总归是不利于消化,不过‘随便’还是不该……”
律鸿音“当啷”一声撂了汤匙,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可隐隐约约的小脾气还是清晰地呈现在略微下弯的唇瓣上。
但晏风阙只看见了他摘下扳指后光洁的拇指,心情更好了些,“不过,还是不要浪费。”
说着就把自己买来的小点心都吃光了。
本想留着中午偷偷吃掉的律鸿音:……
悲愤起身,在心里骂了一百遍哥哥是笨蛋加坏蛋。
……今日无课,律鸿音一早又憋了一肚子气,只能在盝顶井亭和辟雍泮水一带百无聊赖地打转。五墨彩画也被牵连,他站在影壁下看那绘图,越看越觉得国子监年久失修,总之处处碍眼得紧。
“……喂,好歹也是你的伴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你怎么连个表示也没有?”
蓦地听到影壁后有人谈话,律鸿音一怔,将身影往角落里缩了缩。
另一人的声音缓缓传来:“谁叫他那么大胆,敢在背后议论九千岁。眼下死了倒好,要不然哪日牵连上我,还不知道要扯出什么祸患。”
“啊?”似是惊诧,“他议论了万栖……”
那人连忙嘘了一声,“隔墙有耳。全上京哪里没有老祖宗的耳目?那小子一向爱嫉妒又仇富,原先就知道他没规矩,现在惹上老祖宗,活该死无全尸。”
两人声音渐渐远去,律鸿音扶着影壁走出来,心跳砰砰。
看来怀疑是万栖动手的人也不止他一个。
他虽早已久离深宫之外,但对于万栖的手段仍旧记忆犹新。少年时期见他放狗咬死上奏弹劾的老臣,雪白的指挠着那狗儿染血的下巴,笑意深深,美艳绝伦。
万栖喊他小鸿音。喂他吃糖,把他抱在怀里给他扎辫子。律鸿音怕得不敢动,闻见万栖袖间萦绕的糜浓香气,他感觉这个美人哥哥身上很冷,总有一种鲜血的气息弥漫其间。
回忆间已经离开了井亭,从后门离开国子监时,正听有人唤道:“公子,公子!”
是青禾。律鸿音走上前道:“你怎么来了?”
“老爷吩咐奴才来的。说是听闻世子殿下来到国子监找了公子,特地让奴才来问问情况。”青禾挤眉弄眼一番,“公子怎么样,事成了没?”
律鸿音知道他说的事是什么事。父亲要自己接近齐鹭,究其原因,不过是为了晋王手中塞云马道的监治权。这条横亘塞北与大梁的商道是一块裹满利益的肥肉,而夹着肥肉的筷子便是圣人新设的北政使一职——也就是晋王如今背着的官职。
北政使司名义上为礼部下辖,但因为晋王身份的特殊性,导致北政使司实质上与礼部割裂,并不在律鸿音父亲这个礼部尚书的管辖范围之内。
但现在晋王病得连府门都不出,照时人的话说,早该搬屁股挪窝了。万栖早已选好了接下北政使位置的人,就差律鸿音父亲寻个事由把晋王这帽子摘掉,大家都高兴。
律鸿音摇了摇头:“事出突然,未能提起此事。但眼看寿宴在即,到时候找时机询问,也不迟。”
青禾便又说:“公子莫忙。老爷说了,他已打点好宴上人脉,彼时公子什么都不用做,只管看着生米煮成熟饭便是。”
什么生米……齐鹭再怎么说也是正人君子,还能如何出格?
律鸿音心下惴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头之时看见了香绾的身影,他刚想打招呼,便见香绾眉开眼笑,正冲姗姗来迟的晏风阙。晏风阙接了她手中的包袱,眉眼间竟也携了浅淡笑意,宛若春风上眉梢。
律鸿音心头一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失落,便躲到隐蔽处偷听。
只听香绾道:“……真的要送吗?感觉会不会有些太贵重了?”
律鸿音偷偷望去,却看见了晏风阙手中那块鸽血红翡翠。他将那块翡翠递给香绾:“不会,我觉得很般配。”
“诶?可是无缘无故的……嘿嘿,公子如果不解释,我可要多想了。”
晏风阙竟道:“多想什么?”似乎又叹了口气,“算了,随你。”
律鸿音胸口又是一阵发疼,感觉二人笑声从未如此扎耳。
原来晏风阙不是怕人多想,而只是单单怕他想太多啊。
像是“般配”这种话,晏风阙也是能说出口的。
只不过不是对他而已。
他又感觉眼眶微湿,连忙背过身去,免得被人发觉。
……
香绾在日光下举起那块红翡翠。莫名想到打好的戒指戴在二公子指上的模样,艳红衬着玉白,想来一定好看得紧。
不过……长公子怎么就知道二公子的尺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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