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艳红

晏风阙有短暂的失神。

当然这断弦的瞬间仅仅只是刹那。他低声说了好,而后用木箸夹了虾肉,放到律鸿音唇边。

律鸿音微微探颈,将箸尖含进口中,贝齿刺破虾肉,嚼得津津有味。不多时便吃完一个,又要一个,晏风阙只能无奈再夹给他。

像在喂小猫。晏风阙心想。

小猫喝醉了就忘了贵公子的架子,开始不断喵喵叫:“跟你下馆子好生没劲……你也不讲笑话,也不讨我开心,最后还要我付钱……”

晏风阙嗯了一声,“其他人怎么做?”

“送我礼物,给我讲逸闻,带我逛集会……”

晏风阙神色不改,“这么说,你还真和人私通?”

律鸿音一怔,感觉被摆了一道儿,可是没有证据。他喝多了顾不上心机城府,索性仰头道:“就算当真,那又如何?”

晏风阙握着木箸的手轻轻一探,箸尖即刻压上了那不安分的粉舌,将小猫的叫声堵得严实:“你难道想让府上众人知道?”

律鸿音桃花眼都瞪大了。他他他,他不是说不会威胁他吗?

他正要开口,却在此时听见包厢外传来一阵嘈杂喧闹声。激烈的刀甲碰撞夹杂着厉声高喝,将酒楼内奢靡缭绕的丝竹管弦登时掀翻,刀尖捅开四下门窗,带着利落霸道的盛气凌人。

“锦衣卫搜捕!”

锦衣卫?

外头的人尚且没有查到律鸿音这间包厢来,他屏住呼吸去听,隐隐听到几阵人声。

“……光天化日搜捕酒楼,怎么,是宫里又出幺蛾子了?”

这声音……这声音是夏赴川!

回话的人貌似是个锦衣卫,“东厂办事,还请提督莫要多问。”

夏赴川不耐烦地回,“小爷也没工夫管你们东厂的脏事,只不过小爷今儿要在这儿喝酒,被你们几个搅了兴致,小爷不爽!”

“提督若执意纠缠,下官便要向上头如实禀报了!”

“上头?哪个上头?是你上头早死的亲娘,还是那个没根儿的阉竖?”

“你!”

夏赴川似是从腰间抽了刀,啐了口唾沫,笑道:“也罢,今儿既是无疆不在,小爷便替他立立规矩。看看你们这群红头鬼到底是该跟着指挥使,还是去给那东厂的阉人□□——”

外头陡然又起兵戈交错声。律鸿音酒醒了些,腹中纠葛一阵,将眼下情状分析了通透。他攥着兄长的衣角,压低声音向他解释。

“如今宫中锦衣卫分为两派。一派跟随指挥使万里无疆,一派则唯东厂督主万栖马首是瞻。小夏与万里无疆是至交,而这批锦衣卫,大抵是奉万栖之命来酒楼办事的……”

眼见脚步声愈近,律鸿音却不太紧张。或许是酒壮人胆,他甚至隐隐有些兴奋,毕竟这样身处矛盾漩涡的经历还是第一次。

一锦衣卫被夏赴川踹了一脚,失去平衡向后跌去,正好撞开包厢大门。

律鸿音蓦地抬起双臂,搂住兄长的脖颈。

晏风阙:“喂,你——”

眼前半醉的美人却盈盈笑起,就这样拥紧他,下巴抵着晏风阙的肩窝。

随之而上的锦衣卫瞧见包厢光景,登时傻了。

同时傻掉的还有提刀上前的夏赴川。

晏风阙看不见背后石化的众人,只是皱着眉,略显无措地推他:“你喝太多了。”

律鸿音笑意更深,贴紧他的耳畔道:“这样,你也洗不清啦。”

醉鬼自然是没有什么理智可言,晏风阙只能叹口气。而目睹白菜搂猪的小夏且悲且怒,一个不防间便叫锦衣卫钻了空档,手中的刀被挑飞数丈之远。

“提督大人,可别怪下官冒——”

“犯”字还没出口,忽见一柄雁翎刀横至胸前,刀尖上挑半寸,登时穿入那锦衣卫的喉管,暗红的血刹那间便溅满刀锋。

晏风阙回首,看见一个高大青年缓步而来。这人一身玄青飞鱼服束着颀长矫健的身材,狼臂蜂腰,长发及臀,左半张脸都被骇人的绷带缠绕起来,仅露出森寒飞扬的右眼。

夏赴川撑地站起,喊了他无疆。

无疆……

童声在他耳畔小声提醒:“主角攻,万里无疆!”

万里无疆环视四下,踢开那被开了喉管的锦衣卫尸体:“擅自行动者,杀无赦。”右眼眯了眯,“我有没有说过?”

晏风阙本以为会有人搬出那东厂督主的名头,可是出乎意料的,所有锦衣卫在这位年轻指挥使面前好像都自觉噤声。

不,或者说,没人敢开口说半个字。

万里无疆没有再多费口舌,那只仅剩的右眼宛如囚杀了几百年的血窟,在晏风阙与律鸿音身上短暂地黏滞一瞬,便重归沉寂。

晏风阙以本能察觉到了来者不善。

他眸光半冷,扶着弟弟的腰肢站起,仿佛看不见这满地血腥,就这样与万里无疆擦肩而过。

万里无疆半侧过刀来,抵上晏风阙的小臂,却没有分过目光来看他:“这位公子,你可有看到可疑之人?”

“我与弟弟在此对酒,见过最可疑的……”血迹晕染了晏风阙的胳臂,可他仿佛浑然不觉,“就是你了。”

万里无疆微微侧过头来,只是半张脸都被绷带覆盖着,看不清神色。还不等他开口,便觉刀尖被人并指按住,一寸一寸地摁着刀锋,要将这东西从兄长小臂上移开。

被搂紧了纤腰的年轻美人从青丝下抬起一双微红醉眼,微微勾起的红唇却泛着阴冷:“拿开,脏。”

夏赴川赶上来,拉开万里无疆:“算了无疆,阿音与宫里诸事毫无干系,万栖要找的人怎会与他有关。”

万里无疆便又抬眼将这兄弟二人打量一番。他没有笑,只是缓缓将雁翎刀入鞘,而后转身离去。

夏赴川要去掺律鸿音,然而等他回头之际,才发现晏风阙已然脚下生风地带弟弟走了。万里无疆在二人待过的酒桌前站定,一边揩着刀上血迹,一边道:“律鸿音这个兄长,不简单。”

“你也觉得他形迹猥琐色胆包天?”

万里无疆沉默片刻。

“那还是你更不简单一些。”

车上吹过一遭夜风,律鸿音便醒了。醒了不妨事,偏偏他喝完酒却不断片,于是便将醉酒之时做的诸多荒唐事记得分外清明。

天哪……他都干了些什么……

不仅要兄长喂饭,还卖了自个儿,还抱了兄长,还叫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律鸿音捧着滚烫的两腮,真想现在就从马车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晏风阙倒是镇定,撕下那块被血迹晕染的袖角,沉声问他:“那万里无疆和夏赴川是什么关系?”

台阶都放脚边了,律鸿音赶紧踮脚下来:“呃,我也只是听说。听说他二人师出同门,自小一起长大,交情匪浅。只是七年前师父莫名被磔杀,连同另一位师哥也不知所踪……”

七年。晏风阙算了算。七年前夏赴川也就十二三岁,万里无疆十六七岁。

“师承何人?”

“不知。”律鸿音摇了摇头,“这消息半真半假,没人会去溯源。”

晏风阙沉吟,“果真是主角团标准开局。”

律鸿音已习惯他时不时冒出来的怪话了,比起这个,他倒是有更要紧的要吩咐:“哥,现在时辰晚了,回去便不能走正门,得从小门进,免得叫父亲母亲发觉。”

他这一声“哥”纯粹是下意识出口,声音裹了酣软酒意,柔而清澈,尾音上扬。晏风阙眼中眸光微颤,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没把他这一段话听清。

“什么?”

律鸿音要再说一遍,然而车外马蹄渐止,分明已至府上。

律鸿音于是对兄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小心翼翼地从车洞里钻了出来。他看起来很是轻车熟路,便是不要车夫的纸灯笼也能从夜里昏暗的树荫草丛间找到路来。

不多时便摸到了小门。伸手轻轻一探,果然碰到了青禾留出的小缝。

晏风阙不留神道:“你经常夜里晚归?”

这一番话在律鸿音听起来,莫名多了几分“你经常同人鬼混至深夜”的意思。他连忙摆了摆手,心虚解释:“偶尔,只是偶尔。偶尔不好拒绝……可能会晚一点点。”

不好拒绝。

按理到此处便该掐了话头,可晏风阙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偏要问下去:“不好拒绝什么?”

律鸿音眼神有些游离,“喝酒……之类的。”

“会喝醉吗?”更近一步,“也会伸手抱人?”

“偶尔……可能……”

晏风阙垂头望着他,蓦地伸手抵住门栓,不让律鸿音推门:“真的只是偶尔么?”

童声气急败坏地提醒:“宿主你在干什么呀!不能直接拆穿,会被黑莲花警觉的!”

这一句提醒倒是把晏风阙的理智从溺水般的情绪中拽出,他脊背一颤,猛然惊醒。动摇的沉着冷静经这短暂的刹车而恢复,晏风阙慢慢松开紧握门栓的手,看着绷紧的青筋逐渐落回骨肉,方才在理智的正轨上站定。

自始至终,律鸿音只是用那双清媚含情的眸子疑惑地注视着他。

“哥……”

……好不容易刹止的海浪又即刻翻涌上来。

而这一回没等系统忧心如焚地提醒,那扇小门却骤然被人拉开了。

招摇的灯笼一下子打过来,晏风阙半眯双目,在昏黄的灯光中,看见律鸿叶似笑非笑的脸。

“晏风阙,你诱骗二哥出去鬼混,现如今被我抓个正着,还有什么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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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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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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