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总是对一切事都好奇的，请父王饶恕。”琼华说。
“是，只是一个没看紧，王上息怒。”跟在阿鼎身边的人也说。
而阿鼎是让他父亲吓了，跑在我怀中，便开始落泪。
“王上。”我说，“是妻管教不好，请息怒吧。”
也许是王上有自觉失态，瞧完了我们，便道:“带回去好好管了，都……”
“这样的年纪了，行事还是不稳重。”
“是，妻谢王上大恩。”
王上说完，我们便退向一边，让了路。
两人正从眼前过去，哪料阿鼎忽然从我怀中挣脱出，擦了两下眼泪，便说:“父王，您想着儿臣稳重一些，那儿臣便稳重一些，自儿臣懂事起，儿臣找过您好几回了，您让儿臣进书房里，见您的次数，一共五回。”
“其间，你只有三回，是与儿臣讲了十句以上的话。”
“儿臣想着，至少在您面前，今日这样的失仪，是头一次，若是儿臣领过罚后，您肯，到母后宫里，到儿臣家中，单独让我们父子见一回吗？”阿鼎说，“儿臣其实有话，要与父王说。”
我瞧着阿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本想出声阻止，却被他这样的神情劝退。
王上不说话。
“父王肯吗？”
他父亲转身，“朝中事物繁忙，你日后，便不要到书房来捣乱了。”
“是。”阿鼎说，“儿臣晓得了，一辈子都会记得的，最后再破个例，与父王接一句话吧，儿臣来找您，都是听您书房外的那些王使，祖母，曾外祖父说的，您该休息的时间。”
“儿臣自己也掐算着呢，我见您的那五回，您不见的那些年，儿臣其实都晓得呢，都没有一次，是在您忙朝中事务的时辰。”
“儿臣也有几次，是瞧您真的疲惫了，悄悄回去的呢，与您身边的王使也说了，不要让您晓得呢。”
“冒犯父王了。”
王上也能瞧见阿鼎脱下他的外衣，也将那些妆都擦了。
“儿子，谢父亲。”
阿鼎说着跪下来，他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里衣了，这一跪，刚下着雨了的湖边，该是让他觉得寒冷刺骨的。
“现下儿臣就领罚了，父王放心，自此之后，儿臣再不会去您的书房，也不会求着您，来母后宫里。”
“儿臣认错了。”
王上是走了，而阿鼎是再没有抬起头瞧一眼。
“该落雨了，母后与阿姐都回去吧，你们身子弱，淋雨一准得病。”
“阿弟……”
我与琼华，困云春芳姑姑和风摇，都劝了好一会儿，而阿鼎都是铁了心的模样。
或是，我该明白阿鼎的这份倔劲，雨已经落了，我几下挣扎，终是带着琼华回去。
雨大得已然瞧不见人了，我与琼华坐在屋里，担忧自然是止不住。
屋前的雨幕有了些异样，一个暗卫便出现在屋里。
“鼎王子驱赶了为他打伞的人，也不许仆使在一片站着。”
“阿弟这是，该要出危险。”琼华说。
困云这时，又急急在屋口收了伞进屋来，“太后已然听说了，去和王上说了。”
“王后，咱们还是得想法子，将鼎王子接回来，鼎王子毕竟年幼，若是再有几个时辰，怕是要出事的。”风摇说。
“不如，女儿过去劝劝他吧。”琼华说。
我再抬头，瞧向那雨幕，我说:“困云，按宫规，阿鼎那样的错，该怎么罚？”
“若是改成了罚跪，至少……就算鼎王子，如今是王上唯一的儿子，也是要跪足七日七夜的。”困云说。
“晓得了。”我说，“琼华，母后听了今日，大绣娘让你们在今夜，赶完前月就说了的桃花绣，一会儿该迟了，回去赶吧，小心着些，再让针扎着。”
“阿鼎这儿，你无需忧心，母后会瞧着的。”
琼华也是瞧了一眼雨幕。
“是。”她说。
“王后，这会儿要……”
“都去做各活吧。”我说，“阿鼎那儿，将宫里的六暗卫也派去。”
“是。”
“铺床吧，本后忙了一日，也该歇着了。”
我瞧着她们，再说:“既是认罚，便让他受吧，他自己不起来，谁也别去劝。”
只是快天明时，我就披了外衣，在窗前站着，这雨真就下了一夜，而阿鼎，该是怎么撑过了这一夜？
“王后，昨夜，太后和王上，都派人去过了，只是鼎王子就是不愿起身，太后也没了法子，说了等鼎王子晕过去，再将他抬回来。”早晨，我与琼华用早饭时，困云就说。
“阿鼎现下怎样？”
“撑了一夜，奴看了，还有精神头。”
“嗯，出去吧。”
“母后……”
“母后晓得你心疼阿弟，紧着去学堂吧，别耽误了。”
琼华也只能说:“是。”
我在书房，待到午时，才听困云过来说:“王上派了大王使来劝，现下已从书房出来了。”
“嗯，之前吩咐过的，都备好了吗？”
“是，都好了。”
“嗯，不管阿鼎什么时候回来，那些，他都用得上。”
“是。”
“然而太后派阿锁过来了，说是对您的做法不满。”
“是这样。”我说，“去跟阿锁姑娘说吧，本后晓得了，让她放心。”
“是。”
我又开始瞧着手上的册子，如今着急是没用的，倒不如……
“王后。”
我听得风摇在屋外喊。
“鼎王子起身了，只是摇摇晃晃，在湖边，摔了一次又一次，仆使要去扶，都被他挣开了。”
我起身出屋，“去，传我的令去，任何人不要搀扶，让阿鼎自己走回来。”
风摇也只是说了:“是。”
我在屋里等着，时不时瞧向大门口，琼华也因担心自己的阿弟，便提早了回来。
阿鼎这门口出现时，琼华便跑去，阿鼎不让任何人扶，却是唯独不挣脱他阿姐。
“母后。”
阿鼎在我屋前出现，我早就起身朝那儿走了，是只走到了屋里的一半。
“阿鼎顽劣，让母后担忧了。”
我说:“去将药擦上吧。”
“是。”
阿鼎擦完药，听了我的话歇下了。
太后与楚家那边，转头便送来了药。
晚间，我刚让人，将饭菜端去了他的房间，便听得王上要过来。
我不晓得阿鼎能不能起身过来，然而我是不能去问他了，按例，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我都得各处去专心备着。
琼华也早就在宫中等着了，迎着王上入宫来时，还见不到阿鼎。
只是才等王上扫视过我们后，阿鼎便在门口出现，他身边是跟着的人，却不像是扶着他过来的。
“父王，母后。”他说着，往屋里进来。
只是到一半，他便跪下，开口:“父王，儿臣有罪，让父王难办了，儿臣从明日起，便改在屋中，闭门思己过，请父王恕罪。”
“而，父王今日，亲自登门之恩，等儿臣受罚一结束，便会写了帖子过来，等父王应允了，再过来谢恩。”阿鼎说。
我们今夜，确是四人一起，用了晚饭，而王上，也是在半夜离开。
阿鼎腿上的伤真正好了，是在十日之后，我听着他的仆使说，这些天也健谈了不少，用饭也是如从前那般刁，想着法子的为难后厨房的人。
我在晌午过去，按他说的，去替他瞧一瞧他的悔过书。
“写得确是深刻。”我放下他的悔过书时说，“瞧着，阿鼎也是有写文章的天赋了。”
他笑笑，在一旁的桌边，瞧着他的书，开口:“那还是要瞧母后愿不愿，免得后人提来，这人写的是悔过之书的大致样子，瞧母后的脸上是不是有光。”
“你这孩子，是与谁学的这些话。”
“自然是你儿子自己的话。”他说。
“母后，过几日，您去替儿子，向祖母提一提，让书公子，进宫里来，给儿子伴读吧。”
“人家可方便？”我说。
“是方便，去他家做客时，书大人也明里暗里的提过几次，也是这样的意思，只是……”
“儿子想着，还是先不要那么张扬，免得让父王觉得我高调。”
“但如今无妨了。”
“明日，刚好太后让母后过去，到时候替你说吧。”
“谢母后。”
“母后只盼着，别与他惹出什么祸事来。”我笑着说。
阿鼎听后也笑笑，说:“母后，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儿子叫他来，也不是为了玩乐了。”
“你父王来时，给你带来的珠宝，你都放在这书房里了。”我说。
“是。”阿鼎瞧了一眼。
“也该是好好收起来。”我说。
“左右儿子常常憋在宫里，也用不上钱，不如，母后拿着，去让人打磨出来，镶在衣裳手镯上，簪花上戴吧。”
“阿鼎。”
“母后有想说的，便说吧。”
“听了十日前，是王上那边的大王使还没到，你就自己起身回来了。”
“是，儿子听旁边的仆使说了。”他说，“也是儿子没考虑全，心里头想了，便那么做了，如今想想，何必再麻烦人家，扰人家的心绪呢。”
“阿鼎……”
“此事，也是母后对你不起，母后……”
“儿子晓得，实话讲，儿子心中，也曾深怨过您，可您待儿子好，很多地方，做得比书公子的父母还开明，然而父王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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