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爷与朱夫人虽已年近半百,但平常恩爱得很,这时候也顾不上送他们回房间了,又迈开两条腿往朱夫人所在的院子跑,这么日日操心劳累,怕是再过不久要瘦上一大圈。
而那棺材和几只小鬼,为了避免被人看见引起慌乱,便一直是摆在顾渊的房间里,顾渊脾气差又不喜人靠近,金府里的下人不想自讨没趣,都有意避开顾渊住的屋子,两天时间过去直到现在也没被人发现。
顾寻风给那四个纸人都撑了一把伞,确保它们不会被外面的阳光晒到,才让他们抬着棺材出去,还特意叮嘱它们不能让人看见,本就是苦差事还有额外要求,那四个纸人一听,哭脸的表情更深,眼尾处的墨汁晕染流下,像是流出的眼泪。
顾寻风见此便说:“你们好好的做完这事,等到了地方,我就放你们自由。”
纸人眼角的墨迹没再继续晕染,虽依旧是哭脸,但也都听话的扛起棺材,寻着无人的方向飞也似地冲出去,顾渊看着开始收拾行囊的顾寻风问:“你为什么不超度它们?”
顾寻风“啊?”了一声,扭头去看顾渊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吗?”
顾寻风从前年少时学的大都是各种杀招,向来是只管杀不管埋,要让他做这些实在是有些为难他,只是他现在年岁渐长,脾性也柔和了,换作他还年少时,可不管什么善恶,非人一类尽数斩杀,现在想来实在是罪孽深重。
之后年岁大了些,才遇到了顾渊,所幸那时他的脾性已经被世事磨的柔和了许多,虽动手时打的也有些难看,但总归不会再有什么类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不然实在是不好收场。
收拾好包袱,两人出了金府大门,那两匹马早已经在门外等着他们,只是顾寻风看着这马匹一时有些犯难,他低声对顾渊说:“借些血。”
顾渊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以手为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道伤口,在他的皮肤被划伤时,顾寻风能看到伤口周围浮现出一层白色的鳞片。
他不清楚顾渊的具体身份,只知道他的修为极高,并且血液血肉大补,堪比百年人参,其中轻微的毒性还可以暂时麻痹痛觉,或许就是因此,顾渊本人并不怕痛。
有时候顾寻风见他对自己的伤并不在意,还怀疑过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痛觉,但这个问题问了也没有意义,因此他也从没问过。
他也不清楚顾渊究竟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养成,若是先天那倒还好说,但若是后天,就以他所知道的药人、药兽为例,炼成的过程极为痛苦,以顾渊的性格不像是会愿意被炼成药兽的。
他曾经旁敲侧击过顾渊这个问题,只是并未得到答案,他察觉顾渊不想提及便再也没有试图打探过。
顾渊的自愈能力极强,手腕上的伤很快便愈合,他见伤口愈合了,正要再划一刀,被顾寻风捂着嘴阻止道:“够了,再喝我要吐了。”
顾渊的血是不一般,但比那些草药熬成的汤药还要难喝,又腥又涩又苦,细品还带着点酸,尤其是那股腥味会直往天灵盖上冲,一时间胃中翻滚、头脑发昏,他扶着马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安邑县在安邑山的南边,而那女鬼要去的地方在安邑山的北边,这女鬼说来也是可怜,连死后想要回到故土都找错了方向,不过好在她虽记忆不清楚了,但还记得那些仇人的气息,没有在安邑县将错就错大开杀戒。
过了山,顾寻风就看见靠近安邑山的山脚下有一座木屋,有了马匹脚程确实快了不少,现下太阳还没落山,估摸着等找到地方差不多刚好天黑,而夜里总能查到些白日里查不到的东西。
现在虽说雪停了,但依旧是寒风阵阵,吹的顾寻风的脸生疼,再加上他骑着马吹着冷风一直到现在,一人一马都要被冻僵了,看见有屋子,顾寻风便想去借个方便取取暖,顺便给马喂点吃的。
敲开了门,木屋里的是一个穿着兽皮衣留着络腮胡的男人,从他身侧还钻出来了一只猎狗,正对着眼前的生人狂吠。
顾寻风确实是被这突然钻出来的狗头吓到了,男人见状连忙捏住它的嘴,将这狗推回到了身后,上下打量着眼前两人的衣着,见他们身上的料子不一般,是富贵人家才能穿的起的布料,便问:“二位有何贵干?”
顾寻风:“外面天寒地冻,马也有些走不动了,所以想在贵处稍作歇息。”
说着,顾寻风从腰间挂着的钱袋里摸出了一两碎银,只是刚递过去就被男人推了回来,只见他往旁边让了条道说:“我在这地方用不着什么银钱,你们直接进来就是!”
只是这木屋周围并没有可以给马匹挡风雪的地方,顾寻风回头看向后面的两匹马,要是就让它们在外面吹着风,就算是再健硕的马匹也得生病。
他拉着顾渊的衣袖,刚露出笑容,还未来得及说上句软话,就见顾渊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去牵着马绕到了一边,想来是要设个结界给那两匹马挡挡寒风。
顾寻风先进了屋,屋里正烧着火炉子,火炉上架着一口锅,里面是一锅白色的液体,闻着有股奶香,但却不是牛乳的味道,男人邀请他坐下后,拿着碗给他盛了一点道:“这是老虎奶,和羊肉一样吃着最能抗寒,就是宫里的贵人也不一定能喝到,你尝尝。”
顾寻风捧着碗,坐在火炉边,身上的寒意骤然降低了不少,眉宇间也舒展开来,“确是难得,这山上的老虎竟有这么好的脾性?”
顾渊此时已经进了屋,男人也给顾渊盛了一晚,一边盛一边回道:“是前些年我上山时偶然碰见的,它当时受了伤无法动弹,我本想杀它取皮,却见它周围守着三只小虎。那三只小虎牙还没长齐就知道保护自己的母亲,不忍动手救了她一命,之后常给她送吃的,一来二去就熟了。”
顾寻风愣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垂下眼笑着说:“壮士心善,若换做其他人,不一定有这样的好心肠。”
顾渊侧目望着他,接过了男人递来的碗道:“哦?世上会有这样狠心的人?”
顾寻风吹了吹碗中的热气,抿了一口碗中的老虎奶道:“怎么不会呢?”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气氛轻快些许后,男人才问:“这雪季少有人会来此处,二位公子衣着不凡,为何冒着风雪到此?”
这个时候总不能说实话,顾寻风只是稍一思索便在心里有了稿子,“是这样,我们受一位已故故人所托去寻她的亲人,只是她只和我们说了那地方在安邑山北边,也未说个地名便走了,我们只好自己来寻了。”
男人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安邑山北边……你们要找的应是那个叫千圣城的地方,不过我劝你们还是不去为好。”
一听这话就知道里面有玄机,顾寻风追问道:“请问是有什么说法吗?”
“我知晓的不多,只是前几年与一位友人去过,觉得不太对劲。千圣城里有个千圣庙,庙里供奉的神仙我也不认识,只知道人人都说灵验,去了之后我见那神像和城里的人都有些怪异,没敢跪拜就走了。”
说着,壮汉重重叹了口气,“倒是我那原本不怎么信鬼神的友人,跪拜后不仅不愿离开千圣城,还非要让我留下。我顾念家中妻子并未同意,回来后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寄去书信也得不到回复,多年情谊便如此断绝了。”
顾寻风沉思片刻问:“是突然不愿离开的吗?”
“是啊,拜完的第二天他说待回了庐州城后,要送我一套庐州城的宅子,未曾想正要离开时,他却突然不想走了,还让我带书信给了他的父母。”
“书信上写了什么,你知道吗?”
男人摇了摇头:“那是他的家书,我与他虽为好友,又岂能私自窥看他的书信?”
男人说的话已经足以证明这千圣城有古怪,顾寻风思索片刻后又问:“那这千圣城距离此处有多远?我那故友曾说走一个时辰便到了。”
壮汉一愣,“一个时辰?这莫不是在说笑?离这最近的便是千圣城,当时我与好友赶路也走了两日,怕是你们听错方向了吧?若说离安邑山最近的,应是安邑县了,你们从这山翻过去,骑着马走一个时辰应是差不多。”
顾寻风笑了笑没再说话,如此看来那千圣城就更不对劲了,女鬼死前本就被逼疯了,死后也是个不清醒的疯子,分不清东南西北,这安邑县离安邑山那么近,被认错了也是情有可原。
一碗老虎奶很快见了底,男人正要再给他盛一碗,顾寻风婉拒后问:“怎么不见夫人?”
壮汉听他问这个问题,目光都柔和了许多,笑了笑道:“我夫人畏寒,我自己在这练功,让她先回娘家住了。”
顾寻风对这壮汉所说的“练功”极其感兴趣,又聊了一番后,壮汉才说:“我是前几年朝廷选出的武状元,在朝中任一闲职。无事时便会休假来此,我夫人娘家就在庐州城内,说来我能有今日全靠我夫人家中支持,否则也无机会去帝都参加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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