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又来贾府

虽然星夜兼程,等薛蝉到了金陵,还是错过了发榜日。幸而有王家和薛家替他打点报喜的人。薛蝉已经是京城第十一名的举人老爷了。好在赶得上鹿鸣宴。

薛蝉沐浴更衣,洗去一身尘土,穿戴齐整前去赴宴。

在座诸位,老少皆有,相貌殊异,俱都端正齐整。坐在他旁边的一位与他交换了名号,原来是“田合武”。

见薛蝉面露疑惑,田合武笑着说:“我家原是将门,我几个兄弟都是行伍出身,故而取名“合武”。偏偏我却好文,走了科举,顶着这个名号坐在这里,倒有些不伦不类。已有多人来问了,不怪薛贤弟生疑。”

薛蝉因而又问:“不知田兄尊字是哪两个?”“文行。”薛蝉笑着夸,“好字。”

两人论了些家常,田文行便小声地说:“贤弟可知道咱们的解元是哪一个吗?”

薛蝉说不知,也小声地解释,“我有些事回了趟金陵,今日才到,这些人我都不认得呢!”

田文行意味深长地说:“那贤弟可要小心了。解元是解璞,是解御史的儿子。便是坐在学政大人下方的那一位了。”

薛蝉又问:“我与解元素未谋面,如今又是同年,却不知要小心什么呢?”

田文行笑着说:“那解璞自小就是神童,心高气傲,目下无尘。虽然人人都赞他的才华,却不敢靠近他。不为别的,只为他的脾气实在太臭了。连几位王爷都不放在眼里。贤弟与他都未及弱冠,却高中举人,焉知他不会将贤弟视作眼中刺、肉中钉呢?”

薛蝉并不在意,只说:“他是头名,我是十一名,他如何会将我放在眼里呢?多谢文行兄好意,想来是多虑了。”

没想到田文行一语成谶,解璞果然来了。

只见解璞端着酒杯,漫不经心地说:“你便是金陵薛蝉?”薛蝉也站起来,笑着应承。

解璞嗤笑,“想是江南才子众多,你怕了,逃来了此处。你却不知京城才子亦是济济一堂吗?竟只得了十一名。”

田文行屏住呼吸,冲薛蝉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害怕,努力反击。

薛蝉也不生气,“十一名又如何?龙虎榜上有我的名字,鹿鸣宴上也有我的位子。我却不如解元才高八斗。能中举,赴这鹿鸣宴已是知足,再别无他想。江南和京城,人才辈出,我不敢心存侥幸,更无意轻看了哪一个。”

解璞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了,怏怏不乐,“我们这些人中,算你最为年幼。我本以为你也该有些锐气,怎么反而暮气沉沉,四平八稳,倒叫人意兴阑珊。”

薛蝉失笑,两人对饮了一杯酒,解璞便离开了。

见他二人平和地结束了,田文行恋恋不舍,说:“就这样?太无趣了吧!”

薛蝉反问他:“文行兄想要什么结果?我与解兄无冤无仇,只是说两句话罢了。”

田文行嘟囔着说:“解璞牙尖嘴利,说话难听,谁人不厌?”

待薛蝉再问,田文行只说:“没想到贤弟小小年纪,竟有此有容人之量啊!”

这一场宴,宾主尽欢,灿烂收场。

过了两天,薛二老爷带着全家人来了京都。

薛二老爷遗憾地对薛蝉说:“上回你中秀才,我因公事不能赶来。这一回,我好不容易得空了,偏生又病了。耽误了这许多时日,才赶到京城。我已经和你父亲通了书信,便由我和你叔母为你操持酒宴,招待宾客。”

薛蝉推辞,“等明年春闱和殿试出了结果,再庆贺也不迟。”

薛二老爷不赞同,“今你已是举人,便可做官。偏你这孩子心气高,非要搏一个两榜进士出身。咱们家几代也没有举人,这是极为光耀门楣的大喜事!自然要广邀亲友,共同庆贺,你父母也会在金陵宴请老亲。你别管了,诸事自有我和你叔母料理,便是蝌儿也能帮忙跑腿。你只要当天亮相即可,其他时候只管温书就是,再不要你操心。”

薛蝉只能接受薛二老爷的好意,多番道谢。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薛蝉想起了答应诸姊妹的印章,便立时搜罗了来,又添了许多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央了薛二太太,一道去了贾府。

薛二太太瞧着这些不成样子的风筝、泥人,不由得好笑,暗想:纵然已是举人了,还是个孩子呢!又着意置办了许多绸缎首饰,并一些西洋靶镜。

到了贾府,薛二太太便说:“前儿,我们都不在京城,倒是有劳亲家老太太帮我们周全了。”

贾老太太客气地说:“这值得什么?趁早把这些东西拿回去是正经。咱们本来就是老亲,何况蝉儿这孩子这样争气,就是我们脸上也是有光的!”

薛二太太笑着说:“这却是给几位姑娘的。我们蝉儿顾念姊妹们,不知从哪里搜罗来了些孩子的玩具,说要送给姊妹们消遣呢!”

王熙凤假意说:“姨妈真是偏心呢!光给妹妹们,怎么没有我的?”

薛二太太拍拍她说:“我的儿,自然有你的。这些料子是我在南边儿带来的,用的是新式织机纺的。论名贵,自然不如京里的,难得的是花样新鲜。你拿了四匹去,珠儿媳妇也有。剩下的便给你妹妹她们分了。”

王熙凤笑着说:“那倒多谢姨妈疼我呢!老太太不要,我和妹妹们却要瓜分了姨妈的好东西!”

贾老太太指着她笑。又拉着薛宝琴的手说:“姨太太这女孩出落的真好!活泼大方,文雅知礼,我们府里几个孩子竟不如她一个。”

薛二太太摇摇头说:“我早听我嫂子说,老太太家的几个姑娘落落大方,气质不凡。可见老太太过谦了,在哄我呢!怎么不见她们几个?”

贾老太太因而吩咐人叫了几位姑娘一起出来见客。双方又是一番恭维奉承不提。论了一番,便让姑娘们自去玩闹。贾老太太留了薛宝琴小住。

难得的是,史湘云也来了。姊妹几个凑到一起,真真是热闹。

大家欢声笑语地看泥人,都说有趣。又说等明年开春了定要一起放风筝,作踏春诗,邀了薛宝琴也来。薛宝琴笑吟吟地答应了,看着林黛玉悄悄眨眼睛。林黛玉也笑着点头。

史湘云拿了老虎面具戴着吓惜春,惜春骇了一跳,直往探春怀里钻。探春一手搂着惜春,笑骂史湘云惹事调皮。迎春轻声细语地安慰妹妹。史湘云笑嘻嘻凑上来赔罪。

又来看了印章,史湘云问:“旁的东西都和姊妹们一样,怎么印章却没有我的?林姐姐也没有?”

探春笑着说:“你去问林姐姐吧!”连薛宝琴也看向林黛玉。

林黛玉气得跺脚,只说:“和我有什么干系,又不是我的东西。”

薛宝琴不知缘由,只替兄长找补,“姐姐别生气,是我哥哥的不是。想来是因为不知道姐姐来了姨妈家做客。至于林姐姐,倒是我哥哥一时疏忽。”

探春意有所指,“哪里疏忽了?只怕周到得不得了。”

史湘云因问:“原来是你哥哥送的。我以为是姨妈的东西呢!只是这又为什么要问林姐姐?”

惜春却说:“云姐姐,我把我的给你吧!他害得林姐姐伤心,我不要他的东西。”

探春笑着说:“这印章你不要也罢了。这些面具、泥人、连环等等你也不要了吗?”

惜春撅着嘴说:“这是姨妈给咱们的表礼,与他何干?”

众人还要再辩,却见老太太身边来人了。问:“林姑娘可有东西给林姑爷?姨太太说要回金陵过年,顺路让薛二爷带了去扬州。”

林黛玉怔了一下,忙把衣服袖套等东西拿盒子装好了,递给丫头,由她送去了。

惜春笑着说:“阿弥陀佛,我可以收下我的麻姑献寿了。”

史湘云越发奇怪了,直问为什么。见探春使眼色,忙抱住林黛玉,一个劲儿地摇晃她,“好姐姐,告诉我了罢!”

林黛玉挨不住,答应了。史湘云这才住了手。

林黛玉尽量平静地说:“那一日,我们在园子里赏花,可巧撞见宝玉带着蝉二哥来了。蝉二哥说要给我们送章子,大家都说了样式,他说过两日送来。又说要去一趟扬州,问我要不要带些东西给爹爹。我正让紫鹃去拿呢,偏偏蝉二哥有事先走了。惜春恼他失约,替我不平。就是这样,并没有什么。”

史湘云好奇地问:“既是给姊妹们送表礼,当时你也在,怎么单把你落下了呢?”

三春俱都笑了。只剩薛宝琴和史湘云疑惑不解。林黛玉扭过头去,再不肯说了。

探春替她说:“云妹妹,别闹林姐姐了。我来告诉你吧!因为蝉二哥哥已经给了林姐姐两块印章了,你瞧,这书架子上还放着玉兔捣药呢!正是蝉二哥哥先给了林姐姐章子,这回却是补给我们的。”

史湘云又问:“他们两个难不成却是故人?”

林黛玉嗔怪:“什么故人?不过是蝉二哥拜了我爹爹作师父,受了我爹爹的托付,因而照顾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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