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欲得周郎误拂弦

古代的歌姬,为什么随随便便的一首新词都能演唱呢?

因为,那个年代的曲牌是固定的,只要按照这个曲牌填的词,歌姬遵循曲调演唱就行了。既然如此,纪绪填的这首《卷珠帘》,为什么谢依依与镜儿两人演绎却是乱七八糟呢?

其实,纪绪填的这首词,不能算是正体的《卷珠帘》,顶多算是《卷珠帘》的变体,或者干脆称它是元曲小令。

元散曲本就是从宋词中俗化而来的。为了配合当时北方流行的音乐唱调,而撰写的合乐歌词。它是一种起源于民间新声的中国音乐文学,是当时一种雅俗共赏的新诗体。

纪绪的这首《卷珠帘》,虽说是采用了《卷珠帘》的词牌名称,但它早就没有了原有词牌所固定的格式和声律,只是保留了原有的节奏与音律而已。

【一】《听筝》李端.诗

《卷珠帘》演绎完毕后,老夫子们好像听的并不尽兴,可能是歌曲演唱过程中,出现差错使然……于是,俩姑娘首先拌起嘴来。

只听谢依依责怪道:“镜儿,你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如此熟悉的曲子,你老是出错?”

“怎是我出错?”镜儿辩解道,“明明是你唱错了。”

“你的伴奏不出错,我能被你给带偏了?”

“那也是这歌词写的不好!”

一听说,词作者的填词出现了问题,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纪绪。

只见纪绪慢悠悠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缓缓站起身来,来到舞台的中央,娓娓道来了一首诗:

“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大家都知道,纪绪吟诵的诗是“安史之乱”时期,李端的名篇《听筝》。

《听筝》的故事讲述的就是李端的本人经历:

郭子仪的幼子郭暧,是李隆基的重孙女---升平公主的驸马。郭暧很喜爱跟诗文水平高、道德品质好的文人来往。为此,他还经常邀请一些文人到他家来谈诗论文。一时间名士云集,包括李端在内的“大历十才子”都曾在他的府中流连忘返过。

在驸马府中有一个婢女,巧的是,名字也叫镜儿。

镜儿容貌极为艳丽,而且她还弹得一手好筝。李端对她很是喜爱,经常拿眼睛瞟她,对之真可谓情意绵绵。这事儿,后来被郭暧觉察到了。

一次郭暧又升官了,他大摆筵席宴请各方宾客,诗人李端也在座。酒过三巡,郭暧便笑着对李端说:“李先生如能以‘弹筝’为题写诗一首,并使在座的客人高兴,那么,我就会不惜吝啬把美婢镜儿转赠给您。”

李端一听,喜不自禁,猛然站了起来,遂擎起酒杯一脸微笑着赋诗了这首《听筝》……

当今的镜儿让纪绪看破了伎俩,顿时红了脸。她低下头,自顾摆弄着发梢。

听纪绪点破玄机,谢依依仿佛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你屡屡弹错琴呢,原来是‘弦外有音’啊!”

纪绪接着调侃:“当爱情来临的时候,为了博得心上人的温情回眸,哪怕只看一眼,也是一种幸福……”

青年人的情话,惹得老夫子们是一阵欢笑,气氛马上缓和了许多。

依依道:“我说嘛,镜儿的心大,眼界高,手段更是‘快、准、狠’!这才多大一会儿,就瞄上了人家纪公子?”

“谢小姐,你想错了。”纪绪解释道,“那周郎,不是我!”

依依环顾四周,看着满屋的老夫子,纳闷道:“不是你,还能是谁?”

眼看着就要被纪绪道破天机,镜儿赶紧起身,撒腿跑出了茶舍。

依依却紧追不舍,好奇地问:“哎呀,纪公子,快说呀!到底是谁?”

老夫子们仿佛也来了兴趣,都等着纪绪给出答案,“说罢,说错了,也不怪乎你!”

没了顾及,纪绪便道:“柳大人!”

一听是柳贯,谢依依瞪大了双眼道:“不会吧!?”

柳贯却捻起胡须,笑嘻嘻地说:“你这小姑娘说话,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怎么会是您?”谢依依还是不敢相信。

柳贯道:“刚才,你不是还说过,镜儿姑娘的心---大着呢!?”

“可是,再大,也不能爱上你这个老…老…老夫子啊……这年龄,也忒大了吧!!!我去问问她……”说着,谢依依就跑出了房间。

曹元用问:“道传兄,你若是果真喜欢镜儿姑娘?老朽去给你掺和掺和?”

柳贯说:“镜儿是王居士的最爱,她老人家怎舍得送与我?”

“看你如此痴情,” 曹元用边说边站起身来,“愚兄就豁上这张老脸,去给你说道说道……”一开门,又和谢依依撞了个满怀,又道,“你忙啥?”

“您忙啥?”依依怼了一句,“人家镜儿,爱的又不是您!”

“那,她爱谁?”曹元用逗弄道。

依依回道:“还真是柳大人。”

曹元用笑了笑,夺门而去。

【二】《洪州歌六首-其六》柳贯.词 客家山歌

依依的屁股还没坐下,忙不迭地问:“柳大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柳贯只是捋须笑。

依依后悔不已,“刚才,只顾得骂人家镜儿姑娘了……原来这‘一弦一柱都是情’啊!”

柳贯美美地放下了茶杯,又一捋那花白的胡须,悠闲地唱起了家乡的小调:

“旧闻双井团茶美,近爱麻姑乳酒香。

不到洪都领佳绝,吟诗真负九回肠。”

听了柳贯的唱词,依依埋怨说:“您老人家,怎么还喜新厌旧呢?”

“什么喜新厌旧!”柳贯笑道,“老夫只是想告诉你,唱错了曲子,你确实不该责怪镜儿姑娘……”

依依嫉妒说:“呵,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护上?”

“没护上,”柳贯道,“刚才老夫唱的这首《洪州歌》是几句?”

“四句呀!”依依回应说,“你自己刚刚唱的,就忘了?这记性,还想抱得美人归?”

柳贯又问:“为什么是四句呢?”

“三句,不是少了一句么;五句又多了一句,四句,正好!”依依的这些无厘头的神回答,惹得在座的诗词大家们是哈哈大笑。

等大家笑够后,柳贯就说:“唐诗中为什么以四句、八句为多呢?这是因为,唐诗中的‘绝句’是来源于汉及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歌谣。

作为歌谣,有一个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以四句为一段的唱词,正是所谓的“四句子 ”。

所谓的‘四句子’,每一句的词大都以七字句为多。曲调常接近于将两个并列的或对称的上下句叠置,并常在第三句作较大的变化处理,形成一种起、承、转、合的曲式。通常第二句以调式主音或其上、下五度音作结,第四句以调式主音作结。

《卷珠帘》的词牌,来源于‘唐教坊曲’。

唐教坊,是唐代宫中管理宫廷音乐的官署。到了开元盛世,教坊不再是属于太常寺,而是逐步发展成为一个独立的机构,有其独立的规章制度和任务。

太常寺负责的主要是雅曲,而教坊则主要负责的是俗乐。之所以称为‘俗乐’,就是因为它的乐曲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风俗民谣。

所以为之填词的诗词大家,就都采用了‘四句子’的形式,以至于,到了宋朝,《卷珠帘》成了词牌,‘七绝’变成了‘长短句’,这些教坊曲也没有改变‘四句子’为一段的演唱形式。

那么,纪公子的这首新派的《卷珠帘》,前两阙还是‘四句子’的格调,所以,依依姑娘唱起来就比较顺手。可是,到了第三阙,纪公子改成了‘两句式’,单单一个‘啊’字,不能算作一句,而你却当做一句来唱,岂能不别扭?”

依依问:“那怎么办?”

柳贯起身来到古筝前。

只见他信手拔弹,从容典雅弹奏着《卷珠帘》的原曲调。突然,他琴声一转,一声声清新的音符从指尖间泻出,凉凉的,穿越了时空,使听者惬意的神情不自觉地随筝音露出……

“砰”的一声,琴声又戛然而止。

柳贯慈祥道:“纪公子?你看你的第三阕,从‘啊’那里开始,用老夫的这余音[指副歌]如何?”

纪绪当然是欣然同意了。

这时,曹元用领着新装的镜儿也走进了房间。看他俩笑容满面的样子,仿佛是王居士答应了镜儿的归宿。

只见她径直走到古筝旁,撵走了柳贯,自己坐下来,又弹起了那首《卷珠帘》。

茶舍里古色古香,本来就韵味十足。

日落西楼逐影移,抚筝的镜儿淡施胭脂,一袭轻纱淡雅如水墨,眼底眉间是满满的离愁。素手挥弦,清音脆鸣中,刹那间,雾锁楼台,夜迷津渡,落意轻沧,声声慢。

当她奏到柳贯新编的乐曲时,抬头问依依,“你怎么不随我唱?”

依依却惊奇地问道:“这可是柳大人刚刚编辑的余音,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镜儿却骄傲道:“这有什么,对于我们弹筝的来说,听一遍就会了!”

“我怎么不会?”依依调侃说,“我看你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只此烟火里

雾色难抵

离航

隔壁孟先生

小船三年又三年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红藕香残
连载中谁家翁媪 /